杨书忱与崔博霖不熟,也并不替她惋惜。若真是个有用之才,陛下肯定会替她另寻出路,少不得也会像自己一样。
元清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杨书忱听出这其中的不对来。
“书忱,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杨书忱递了一杯果酒给他,笑眯眯问:“那我来替公主捋一捋。你说崔小姐与卫公子,之前的关系如何?”
元清想了想:“崔小姐是太女妹妹的伴读,卫公子是父后的外甥,二人也就是个点头之交,并没有什么深的交情。她们在宫外如何,我也不知道。”
“看崔小姐现在的狂喜之态,我觉得她对卫公子,真的就是点头之交。”
元清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反问:“那她请我约了卫公子梅园相见,做出一副有情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崔小姐想约卫公子见面,能请来帮忙且一定能约到卫公子的,就只有公主了。崔小姐可曾说过对卫公子有情?恐怕是公主自己的猜测吧。若是崔小姐见卫公子并不是风月之事,公主会帮忙吗?”
元清想了想,若不是风月之事,恐怕他会追着崔博霖问个明白。
“那她和二弟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更简单啦。崔小姐心悦二殿下,但崔相把她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肯定不会允许她自断前程尚公主啊。”
“那也不正常,”元清摇头,“首先,取药油这件事随便让个人去处理就好了,哪里就需要云儿亲自去取?还有,二弟平日里身边也不是只有卉儿一个人,今天怎么就一个都不在了?最不正常的就是云儿派去请太女妹妹的人了,根本就不是他身边的,而是含光殿里伺候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去传话?”
杨书忱摸了摸下巴:“这些的确都不寻常,不过也不是无迹可寻。公主想想,能支开二殿下随行宫侍的人,都有谁?”
元清想了想:“二弟身边的人,都是父君亲自选的,能支开他们的,除了母皇父君,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杨书忱压低声音:“还有一个人绝对能做到,二殿下自己。”
元清被这话里的意思激得后背一麻。元滢自己支开了身边伺候的人,为了以名节做赌,嫁给崔博霖?
“不会,不会,二弟不会的,他根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杨书忱做无奈状:“或许其中还有什么细节是我们不知道的,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这样。崔博霖一直心悦二殿下,但是苦于崔相的阻拦。有了和卫公子的婚约一事后,请你约卫公子去梅园,或许就是想和卫公子说明白自己心有所属这件事呢?不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被人领到了二殿下休息的厢房。二殿下或许也对崔博霖芳心暗许,支开了身边的人,二人便在一处说说话。然后太女正君归来,看出了什么端倪,打算请太女来做主,却被传话的宫侍坏了事情。”
即便打心底觉得元滢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但也不得不说,杨书忱的推理,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见元清神色恹恹,杨书忱又递给他一杯果酒:“崔小姐和二殿下两情相悦,的确是个良配。今日里又没有闹出什么丑闻来,公主怎么反而不高兴呢?棠贵君对这门亲事看上去很是满意。”
元清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好像是身边的人长大之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太女妹妹是,二弟也是。
太女妹妹一向孝顺,却为了云儿和父后怄了一年多的气。二弟素来内敛羞涩,却可以为了嫁给崔博霖做出这些勾勾缠缠的事情。
看着一旁耐心安抚自己的杨书忱,元清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受宠和幸运之处来。
杨书忱哄了半天,总算是要把元清哄得展露笑颜了,阿若匆忙跑过来,也不避讳杨书忱:“公主,快些回宫去吧,主子要打死四殿下了。”
“谁?四弟?父君为什么要打四弟?”
“奴才也不知道,是四殿下身边的绮罗央人来求公主的。”
张疏桐至今育有四子,除了夭折的元浅,元滢和元湘都是乖巧的孩子,张疏桐从来都舍不得说重话的,只有元清自己挨得教训最多。现在居然要“打死”元湘,可见事态的严重。
元清扔下杯子,顾不得杨书忱,飞快往临华宫去了。
宫门内外沉寂得可怕,只有鞭子破空而来的声音,夹杂着一两声微弱的痛呼。
元清大步跨进殿门,只见元湘笔直地跪在地上,张疏桐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后背上。元湘脸上全是汗,可就是一声不吭。他的贴身宫侍绮罗趴在一边,刚刚挨了一顿板子,嘴里发出声声痛呼。
“父君,”元清扫视一圈,上前抱住张疏桐的胳膊。“父君,你真的会打死四弟的。”
张疏桐心里仍有气,可看元湘面如金纸冷汗涔涔,终究是没有继续打下去,顺着元清的力道放下了胳膊。元清对着阿若使了个颜色,阿若立即带着人来,抬了元湘和绮罗去治伤。
元清取了张疏桐手中的鞭子,倒了杯茶塞进他手中:“四弟怎么惹了父君生这么大的气?”
张疏桐捧着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双锦,你来说。”
“半个时辰前,主子带着二殿下回到宫里。刚刚安顿好二殿下,令君带着人,押着个宫侍来访。”
曲明舒一进门便直言:“此事关乎到二皇子的名节,还请棠贵君遣退左右。”
张疏桐心中顿时一提。
待殿内只剩下心腹,曲明舒对着半瘫在地上的宫侍说道:“把你们的计划说给棠贵君听听。”
地上的宫侍应当是受了刑,声音嘶哑不堪:“奴才絮儿,是含光殿的洒扫宫侍。前些天,德君让人给了奴才一大笔钱,让奴才换了后殿厢房香炉里的香料,换成了合欢香。”
只消听名字便知道这是什么香料。
“然后呢?”张疏桐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