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英站起身:“对公主在高丽遭受的苦难孤十分痛心,但孤对公主倾心已久,愿以最大的诚意求娶公主。”
“王上!”姜和信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许诺,只能出声警告。
金永英却觉得,如果不摆脱姜和信,自己即便即位为王,永远都没有自主的那一天,反倒更加下定了求娶的决心。
“孤将亲自率使团前往大周京城,求娶荣安公主。”
姜和信不说话,她知道这时候无论怎么说,金永英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高丽王亲率使团进京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元晗微微一笑,金永英连自身安危都不顾,要到大周来,可见摆脱姜和信的心思多么急切。
大周与高丽相去甚远,往来消息不便。高丽王亲率使团前来求娶的消息传来,元序的车驾已经到了京城。
为了给元序造势,元晗特意休朝一天,在长乐宫中喝茶。一众君侍来同卫蕴冬请安后,便也等在长乐宫中。
辰时过半,有宫侍来禀报,荣安公主的车驾已经进城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再有人来报,荣安公主已经进宫了。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元序进了长乐宫。
他在高丽被囚禁数月,又连日奔波赶路,形容憔悴不堪,公主的礼服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仿佛难受其重。
元序行了拜见大礼,元晗亲手扶他起来。衣衫包裹下的腕骨细弱伶仃,元晗不由一阵心疼:“十八弟受苦了。”
远赴高丽前,皇姐的教导还历历在目,转眼便已时过境迁,心境已大不相同。元序不由泪湿眼眶,哽咽着叫了一句:“皇姐。”
元晗拍拍他的手背:“没事了,回来了。”
卫蕴冬引着他见了众人,在元晗身边落了座,又让孩子们也一一上前见礼。喝了一盏茶,闲话说了些家常,一众人很有眼色地告退,把空间留给元晗和元序,连卫蕴冬都借故离开。
“琮儿,你留下。”
元琮是太女,自她进南书房读书后,元晗时常在议事时将她带在身边,多听多看。
高丽王求娶这件事,既算是朝事,又算是家事,元晗有意让元琮参与其中,也是希望她能自己思考。
元晗给元序倒了杯茶:“都过去了,你现在安全了。在宫里好好养养身子,别想太多。”
元序听了她的安慰,却落下泪来:“是我高估自己了。我以为自己隐在暗处,又有大周的暗卫相助,便立于不败之地了。殊不知,不论是高丽王还是三王女,都把我看的透透的。只要稍加离间,我自以为的盟友八王女便向三王女投诚,出卖了我。若不是忌惮大周,恐怕我早就被杀了祭旗了。”
演武对于高丽的敲打,竟然还保了元序一命。
元晗将金永英的国书拿出来,放在元序面前:“你看看。”
元序接过,一目十行。放下纸张的时候,眼中还有一些没消散的迷茫。
“七王女求娶我?许以王后之位?”
“琮儿,你给你十八舅舅说说这事儿。”
元琮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七王女现在已经即位,是新的高丽王了。高丽王求娶舅舅,原因有二。第一,高丽王倚仗辅政大臣姜和信才能打败三王女,她对于姜和信一面是倚重,另一面是猜忌,她需要有自己的底牌。高丽国内,她前依附于三王女,后借助于姜和信,自己没有半点根基,只能求助于大周。而舅舅,就是连接高丽和大周的纽带。这是高丽的内忧。第二,高丽南面的百济王,新娶了扶桑的公主,两国联手,对于高丽的威胁一下大了起来。高丽刚刚内乱了一回,百济王趁势取了高丽南面的一个郡。高丽王若是能收回这一郡,地位必然能稳固下来。这是外患。”
元晗喝了口茶:“局面同琮儿说的差不多,还有高丽的世家因素,这个你应当比朕了解。金永英是出于各种利益因素向朕求娶,朕现在问问你的想法。你自请和亲前说过,不想嫁一个平凡的妻主,过平淡的一辈子。你现在若是改了主意,朕便替你寻一个殷实厚道的人家,让你平安喜乐过完这辈子。”
元序经了这一遭,当年说出的豪言壮语,已经是恍如隔世。是留在大周当一个普通的公主,还是回到高丽那个无声的战场上,变成自己希望的那个勇士?
元晗见他犹疑,知道他心中的挣扎。毕竟是个男子,想要平淡的生活,不愿意面对这样不见血的纷争,实属人之常情。
元晗最后添一把火:“金永英入冬后启程,赶在新年朝贺时到京城,亲自求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元晗带着元琮离开,只留元序一人在殿中。
御书房里,元晗问元琮:“你十八舅舅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元琮犹犹豫豫不敢说话。
元晗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朕又不像崔夫子那样训斥你。”
元琮读书刻苦,课业也完成得很好,崔雅一介大儒,作为开蒙的夫子,对她也是赞赏有加。
只可惜,有个拖后腿的元清。
上回元清央着元琮帮他做课业,两个孩子之间的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崔雅?代做课业的事情暴露后,二人都被狠狠训斥了一通。
元清是皇子,所以火力都集中在元琮身上,连带着二人的三个伴读都被牵连。元琮为此很是有些犯怵。听元晗一调侃,元琮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元晗心中感慨,不免想到自己当年被崔致训斥的模样。元琮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回答元晗的问题。
“儿臣觉得,十八舅舅好可怜。”
“哦?为什么这么说?”
“前些日子,十九舅舅和舅母怄气回了宫中,父后宽慰他半天,又把舅母宣进宫骂了一顿,这才把舅舅哄回去。可是,十八舅舅嫁到高丽去,若是受了委屈,父后也没办法替他骂舅母一顿。”
元晗哭笑不得,只能感叹,太女还是年纪太小,又心地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