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殷齐拿不定主意地看向殷佩。
殷佩果断道:“既然赵小姐已经悔过,草民自然撤销诉状。”
殷齐大着胆子状告,不过是为了家中生计。现在赵家已经赔偿了损失,再得理不饶人就要彻底得罪了去。
这个道理殷齐也懂,不情不愿低下头不再说话。
“陛下,臣有话说。”郑秀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件事情按理说已经可以到此为止了,赵昆免于受罚,殷家也得到了赔偿,皆大欢喜的事情。
“郑爱卿要说什么?”
“卫县令方才计算的,是土地用作耕种时交易的价格。用作家宅,可就远不止这个数了。赵昆强占民田,用作修建别院,理应按照家宅的价钱计算。”
土地用作耕种和家宅,自然是用途不同。耕种可以生产更多的粮食,让百姓更加富庶。而为防止士绅们过多占用田地,均田制颁布的同时,也规定了土地交易中,家宅的价格远高于耕种。
“臣对于东宜县的家宅土地不了解,仅以臣的祖籍,泽州十全县为例。”
泽州位处西北,与富庶的升州不能相媲美,所以东宜县的家宅土地价格只高不低。
郑秀继续道:“泽州十全县,东西一丈三尺五寸基,南北二丈二尺五寸并基,又房门外院落东西六尺五寸,断作价值五十硕,干湿各半,合计一千又一十二文,即一亩地三千三百七十文。赵昆强占殷家三亩地,合计价值一万又一百一十文,即十贯有余,换做生绢二十匹有余。”
赵昆顿时瘫软在地。
按照郑秀的算法,十贯钱,足足二十匹生绢,判处斩刑绰绰有余。
在场的人面色惊疑不定,不知道郑秀这是唱的哪一出。元晗也有些捉摸不定。但郑秀的算法,明显比卫执芸的算法合理。
“所以郑爱卿有什么想法?”
郑秀看向赵昆:“既然殷小姐已经撤销诉状,那赵小姐便免除了刑罚。不过按照卫县令的算法算出来的赔偿,可就不合理了。”
赵风顿时松了口气,原来郑秀是为了殷家争取更多的赔偿。
赵昆更是劫后余生的喘息,脑子也更快了:“是草民思虑不周,按大人说的,草民三倍赔偿殷小姐,共三十贯钱。”
殷齐低低吸了口气。
县衙的皂吏,月俸合计成铜钱,也不过两贯。三十贯钱,能顶上皂吏一年半的薪俸了。
郑秀拱手:“陛下觉得臣的提议如何?”
元晗心中叹了口气。
在座的都是士族,对于区区几百上千钱并没有概念,所以没有人觉得赵家的赔偿数目不合理。只有寒门出身的郑秀,才会替殷家考虑到这些。
已经误了农时,殷家人回到东宜,夏天都要过去了,今年恐怕是难有收成了。还要出钱替殷佩过失杀人赎罪,更是雪上加霜,未来恐怕好几年都缓不过来。三十贯钱对殷家是巨款,对赵家却并不伤筋动骨。
正如殷齐所说,若不是赵家强占在先,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得了这三十贯钱,殷家四口人不仅能替殷佩赎了罪,还能顺利回乡,度过今年这个没有收成的年份。甚至,若殷佩真的是可造之材,她就能有闲钱参加武举了。
元晗目露赞许:“郑爱卿所言甚好。”
郑秀微笑着看向殷佩:“殷小姐,你可有异议?”
饶是殷佩年长沉稳,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钱,也只能呆呆地点头。
崔致从开始一直面无表情,直到这时,才微微抬头,看了郑秀一眼。
卫弗心中也叹息。
郑秀已经位列六部尚书,二品大员,还能为平民考虑得如此细致入微,这回是彻底入了皇帝的眼了,今后还怕不更进一步?
卫弗有了些想法。
这两件事情都圆满解决,接下来就是方赦弹劾崔长发与赵星渎职一事了。殷家一家与此无关,被京兆府的衙役带下去了。
“方爱卿,你将弹劾的证据罗列出来,与崔爱卿赵爱卿当堂对质。”
“臣遵旨。”
方赦起身,陈述道:“殷佩案由东宜县移交升州府后,由升州法曹赵星审核。赵星乃是赵昆的亲姐,于是赵昆命人传话,让赵星改判殷佩死罪。传话家仆的口供已经呈递给陛下,还请陛下过目。”
传话的人叫吴强,与吴伟是姐妹。这是个嘴上不牢靠的人,她数次义愤填膺地说,家里大小姐是州府的法曹,这次一定让殷佩付出代价。
这些话不仅是赵家的家仆听见过,别家的家仆也都知晓,无从抵赖。
赵星冷笑一声:“家仆胡言,方御史竟然信以为真。”
方赦也不甘示弱:“那赵法曹给崔刺史的信件又该如何解释?”
赵星改判后交给崔长发复审,去信一封,言明若是崔长发不驳回,必有重谢。
“方御史怕是不知道吏部对于州府官员的考核吧,下官作为法曹,须得依律办案。若是断案被上官驳回,也是影响下官的政绩的。”
“你若是依律办案,崔刺史又如何会驳回?”
“刺史大人仁善,恐会与卫县令一样,因善念而放殷佩一马。如她这般习武之人,在乡邻之间会以武犯禁,下官认为应当严惩。”
“你的意思是,陛下与崔刺史都是心肠软弱之人?”
面对这样的指控,赵星依旧不慌张:“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下官认为,若是对习武之人杀人致死的案子不能严加处理,恐怕对其余的人树立不当的例子。”
卫执芸出言反驳:“赵大人只看到习武之人对于治安的不稳定性,可是赵大人忘了,习武之人也是人,也心存善念,也有父母夫女,并不会如赵大人担心的那般,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赵大人未免将习武之人过分妖魔化了。”
赵星欠身行礼:“是臣有失思量了。”
总之就是对于卫执芸的指责照单全收,对方赦的控诉拒不承认。而她的话也却是合理,除了用刑严苛了些外,并没有可攻讦之处。
“赵法曹给崔刺史的书信中,言说的重谢,是否构成行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