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日,薛晴与薛绪凯旋,连常年驻守赤州的薛畅都率军回朝,留下了卫舒留守。
与大周军队一同到达京城的,还有塔里族的使臣队伍。
京城中招待外使的行馆有两处,高丽使臣下榻东馆,塔里使臣也被安排在东馆。
元晗对于凯旋的将士们十分豪爽,薛畅升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薛绪升为正四品忠武将军,薛晴升为从四品威远将军,卫舒虽然人没回来,也升了一级,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其余将士皆有品级金银赏赐。
夜里,含光殿依旧设宴,款待将士们与塔里使臣一行。与高丽使臣的夜宴相比,今夜的含光殿多是武将,氛围多了几分淫靡不羁。教司坊的官伎落座陪酒,更是将这一气氛推向顶峰。
桑卓王子作为这场战争中的战利品,并没有因为王子的身份,受到更多的款待。反而在塔里使臣将他敬献给元晗时,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隐晦的打量。
桑卓的父亲是汉人奴隶,他兼具了塔里族人的高挑匀称,又有汉人的精致。虽然在塔里族以美貌闻名,地位却不高,所以被当成战利品进献给大周。
元晗登基后第一场大获全胜,高丽、赫连等纷纷表示臣服,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不啻于最开怀的事情。
武将们的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些飘飘然。看着武将们人人身边都有美貌的官伎,元晗也有些心痒。
当蒙着面纱的桑卓王子成为全场焦点的时候,元晗笑着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
桑卓在元晗身边坐下,有宫侍为他倒上酒。
“来陪朕喝一杯。”
桑卓轻轻撩起面纱的下半部分,把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桑卓敬陛下一杯。”
元晗轻抚酒杯的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子难道不知要自称什么吗?”
桑卓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随即示意宫侍把酒满上:“臣侍,再敬陛下一杯。”
这一杯酒不曾饮尽,便被元晗按住,轻轻从他的手中抽出酒杯,就着杯子的另一侧,喝了剩下的半杯酒。
“王子面对未来的妻主,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桑卓隐藏在面纱下的脸上,浮现出屈辱的神色。
在父亲的描述中,汉地是一个美丽丰饶的地方。在那里女子温和有礼,男子端庄贤淑。父亲终其一生都希望能再回到汉地,临终前还告诉他,如果可以,希望他能代他去汉地看看。
可是没过几年,他便如同一个物件一般,被迫踏上了父亲一生向往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妻主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人,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会沦落为一个玩物,也依旧保留了对大周皇帝一丝丝幻想,只因父亲描述的大周女子都是温和有礼的。
而在这个庆功宴上,他看到的大周帝王,言语轻佻,举止暧昧。明知道场中有那么多对他不怀好意的视线,却仍旧让他取下面纱。
元晗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他听完她的话之后,呆呆地坐着,并不动作,于是又问了一遍:“王子?”
桑卓强压下心中的屈辱,微微颤抖着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元晗这才看清桑卓的相貌。他的五官有着异域人的立体,也有着汉人的眉清目秀,让人耳目一新。
但也仅仅是耳目一新而已。元晗的后宫虽然人数少,但在相貌上各有各的特色。还有无数想飞上高枝的宫侍,个个样貌不凡。桑卓与他们一比,也只是带着一些异域风情的眉清目秀,算不得美貌。
塔里族明珠的名头太过响亮,以至于元晗看清他真正的相貌后,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失望。
桑卓当然看清了这一丝失望,他心头的屈辱中泛上了一丝凉意。未来要倚仗元晗而活,而显然妻主对他的相貌并不满意,甚至在她的预期之下。
若是让元晗不满意,被退回去……桑卓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象。
必须要留在这里。
有了这个念头,桑卓放下了其他所有的想法,乖顺地依偎进了元晗的怀里,与她调笑。
塔里的使臣看见高台上的这一幕,十分满意。这位桑卓王子最懂得逆来顺受,才能以一个奴隶之子的身份,在塔里族闻名。
他若是能以此拢住大周皇帝的心,将来对塔里族百利而无一害。
塔里使臣看准了时机,向元晗提出不胜酒力告退的想法。其余的武将们也懂得眉高眼低,纷纷告退。含光殿的庆功宴,便就这么散了。
元晗在宴上喝了不少的酒,颇有些醉意。桑卓扶着她上了辇车,却被她牢牢地握着手,抽不开身去。
青岚附在元晗耳边问:“今夜可是要召桑卓王子侍寝?”
元晗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松开手点点头,又闭上眼睡过去。
两个年长的宫侍上前,领着桑卓去沐浴更衣。辇车缓缓朝着未央宫驶去。
御前的宫侍替元晗更衣沐浴,又上了醒酒汤。桑卓被领到未央宫寝殿的时候,元晗已经清醒了不少。
寝殿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一众服侍的宫侍们都已经退下,只剩下元晗与桑卓两个人。元晗靠在龙榻的迎枕上,微微眯着眼看着桑卓。
灯火明亮,映在元晗的眼睛里,桑卓感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过来。”
桑卓依言走过去,刚刚靠近,便被元晗握住了胳膊,压在了龙榻上。
这一夜的未央宫,直到三更天方才歇了动静。
一夜荒唐的结果,便是元晗第二日在值守宫侍的再三呼唤下,直到寅时过半方才起身。
昨夜喝了不少酒,又闹腾了半宿,元晗起身的时候只觉头疼欲裂。宫侍递来调的正好的蜜汁,元晗一气儿喝下才觉得好过了些。
起身的动静惊扰到了一边的桑卓,但是实在是太过劳累,他只是嘟囔了一句,便翻过身去继续睡。
元晗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昨夜荒唐的一幕幕全部浮现在脑海里。这些行径与圣贤的教导大相径庭。元晗只觉得刚刚才好了些的头疼,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