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寡人跟你说一句实话。其实,寡人心中是想跟先君对待商君一般,对待商君你的。奈何,唉。”
秦君驷长叹一声,说道:“商君,寡人听闻,当年商君在入秦变法之时,曾同先君盟誓,曰: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对吗?”
“正是。”
“公不负卿,卿负公否?”
“卫鞅,定不相负!”卫鞅沉声道。
“善。”
秦君驷微微颔首,又舒展了一下臂膀,道:“商君,寡人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商君。”
“请讲。”
“义渠拔都将入朝称臣。商君以为,寡人当如何对付义渠?”
闻言,卫鞅颇为诧异的瞟了他一眼,含笑道:“君上心中,已有定策,不是吗?”
“寡人还是想听一听商君的看法。”秦君驷作揖道。
“义渠之戎,虽几为秦败,国势大衰,人口锐减,但仍旧不容小觑。义渠人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所以作战十分英勇,宁死不屈,这也是义渠国能延续数百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顿了顿,卫鞅又道:“义渠国实行全民皆兵,遇到战争,青壮男子都要上战场,有时候更是连妇孺都不能幸免。连番大战,尤其是君上在郁郅一战中,斩杀义渠奢,义渠已经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年的,很难缓过气来。”
“义渠人性情桀骜,不服王化,恐君上难以降服。以卫鞅之见,君上当安抚义渠拔都,扶植义渠国中的亲秦酋长,试图分化义渠人,待时机成熟,君上可发兵一战,当一鼓而下之。”
秦君驷笑了笑,道:“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商君之策,与寡人不谋而合也。”
对于义渠人,秦君驷自然是不会小觑的。
义渠古西戎之国,商时有存,周初义渠君曾入朝周王。早在商、周两代的千余年间,庆阳就居住着义渠民族。
春秋战国时期,他们在这里建立了强大的郡国,与秦、魏抗衡,并曾参与中原纵横争夺之战,成为那时雄据一方的少数民族强国。
公元前650年前,义渠在吞并了北地诸戎后,进一步向东向南发展,首先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秦国。
义渠收留晋人由余为使臣,派他出使秦国,以缓和两国紧张关系。不料,秦穆公甚爱由余之才,用离间计召降了由余。
此后,秦用由余计攻北地义渠,益国十二,开地千里。
义渠在战争失败后,吸取教训,养精蓄锐,筑城廓以自守。
后来,义渠又发大兵攻秦,从泾北直攻到渭南,迫使秦兵退出渭河下游,此后三十年内,是义渠国最强大的时期。它的地域东达陕北,北到河套,西到陇西,南达渭水,面积约二十万平方公里。
秦孝公之时,秦出兵伐魏,一举攻占了魏西河郡和上郡,接着秦和义渠摩擦又起。秦国乘义渠国内乱,派兵攻打义渠,并平定义渠内乱,义渠便臣服于秦。
此后双方时战时和。
对于秦国而言,义渠人就是一头恶狼,秦国强大时臣服,衰弱时反叛,反反复复,经常作乱。秦国若要全力东出,不除掉义渠人可不大行。
就秦君驷所了解到的,在原来的历史上,义渠就乘着中原诸国混战,脱离秦国控制,联合东方五国伐秦。
秦国为了消除后顾之忧,用计谋拉拢义渠,以锦绣千匹,美女百名,送义渠王。但义渠不上当,仍起兵伐秦,大败秦兵,收复了部分失地。
然后义渠又被秦国暴打一顿,先后夺得义渠二十五城,义渠国土大大缩小。
饶是如此,义渠仍旧没能彻底灭亡!
最后,义渠还是靠着宣太后牺牲色相,亡于妇人之手的。
为了避免自己戴上那一定又浓又大的绿帽子,秦君驷非要灭义渠不可!
翌日,议政殿。
“臣,义渠拔都,参见君上!君上万年!”义渠拔都躬着身,毕恭毕敬地向着高坐在陛台之上的秦君驷行了一记抱胸礼。
“平身。”
“谢君上!”
待义渠拔都站好,秦君驷自始至终都没有赐座,反而饶有兴致的拿起礼单,细细的端详一番,又道:“牛五百头,羊一千只,骏马百匹,美女十名。义渠君,你进献给寡人的贡品,未免太过寒碜了吧?”
义渠拔都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后道:“君上见谅。我义渠久经战乱,前不久又为君上败于郁郅,早已捉襟见肘。就这些贺礼,这些献于君上的贡品,还是义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万望君上笑纳!”
“哦,原来如此。”秦君驷作恍然大悟之状,说道:“义渠君,义渠都已经如此落魄,又何必自己苦苦支撑呢?这样,义渠并入秦国,农耕也好,放牧也罢,义渠既为大秦子民,寡人绝不会坐视义渠人饥寒交迫而不顾的。义渠拔都,你意下如何?”
闻言,义渠拔都的嘴角一抽,低头道:“多谢君上美意,只是义渠与秦之习俗大为不同,恐无法适应。”
“是吗?”秦君驷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义渠拔都忙道:“君上,除了这些贺礼之外,臣还有一贡品,欲献于君上!”
“是何物?”
“狻猊!”
“狻猊?”
秦君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狻猊不就是狮子吗?
“来人,抬上来!”随着义渠拔都呼喝了一声,早就在殿外等候的四个义渠的勇士就抬着一个木笼子走进来。
这木笼子装着一个怪物。
这怪物体型大,躯体均匀,四肢中长,趾行性,头大而圆,吻部较短,犬齿及裂齿极发达。其上裂齿具三齿尖,下裂齿具二齿尖。
这还是一头雄狮。
它长有很长的鬃毛,鬃毛呈现淡棕色,长长的鬃毛一直延伸到肩部和胸部!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这头雄狮竟然目露凶光,显出了一口犀利而又如一柄柄利刃的牙齿。嘴角,还流着浓重沉郁的唾液,嘶吼之间,一股凛然的煞气震彻四周。
“嚯!这还真是狻猊!”
“不错,不错!狻猊如彪猫,食虎豹。古书上记载,名兽使足走千里,狻猊、野马走五百里。吾观其形体,应该是狻猊没错的。”
看着秦国群臣都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义渠拔都颇为志得意满。
华夏人号称“物产丰富,无所不有”,但是似狻猊这般的异兽,那是寥寥无几的,在中原地方更是几乎绝迹!
“君上,臣久居义渠,却知道秦有锐士,谁与争锋?眼下便有这么一头狻猊凶兽在此,我义渠人不能驯服狻猊,不知道秦国的锐士能否降服这凶兽?”
听到义渠拔都的话,秦君驷眯着眼睛,从眼中折射出了一种危险的光。
来者不善啊!
秦君驷朗声道:“我大秦之锐士何其多也?莫说只有一头狻猊,就算再来上十头八头的,我大秦锐士必能一一降服!汝等,谁愿为寡人降服这狻猊?”
“末将请战!”
“让我来!”
“君上,我一定能降服狻猊!”
对于这头看似凶恶的狻猊,在场的秦国大将谁都不怕。
秦人骁勇善战,闻战便喜,骤然碰上这般能够大出风头的差事,自然都想要露一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