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大巴到服务区停下。大巴停车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因此司机会开门让乘客下车活动。
乘客下车的吵杂声吵醒了钟旭。
搭这种大巴车不是一次两次了,钟旭知道这是到服务区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惯性打开手机,联网,登录微信。
老妈发了七八条信息,每条都是三四十秒的语音方阵。除了前一句话是问有没有上车之外,剩下的话题中心都是,“出外面好好上班,家里穷,照顾好自己。”
耐心听完,钟旭简要作了回复,然后下车。
这次,钟旭不像往常下车后立即跑去按摩椅那边报道......
而是径直走到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坐到角落的阶梯吃喝起来。
服务区的东西比一般的地方要贵出很多,舍不得买其他东西,连烟也只是看了看,没有做出行动。
腹饱后,没在外面停留,直接上车。虽然二十四岁,但抽了七八年烟,他害怕忍不住跑过去来上一包。
不知睁着眼睛多长时间,又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到终点站。
拿起背包,穿鞋下车,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七点半?这回到那么早?高明这时候应该也醒了。
钟旭拿出手机,输入号码。
拨过去只响了一声马上就被接通,高明的声音传来,“到车站了?”
这么快就接电话,高明那边也有些吵杂,钟旭以为高明已经去上班,说,“刚下车。你这么早去上班了?”
高明,“没啊,昨天你说搭夜车今天到,我当晚就打电话请假了。现在在公交车上。”
钟旭哦了一声。
高明,“嗯,你先等一下,几个站就到了。”
钟旭把包背上,说道:“那我出站口等你,先这样讲。”
“嗯行。”
几个站很快的,高明蹲在出站口听歌,第三首都没听完,一个青年就出现在他旁边。
“喔,差点长得比我帅的那个叼毛。”
钟旭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高明,扭头斜眼看去,站起身来,习惯性和高明打趣,“我又来到你的城市喔?”
哈哈一笑,高明拍了下钟旭的肩膀,问道:“吃过东西没?”
钟旭,“昨晚刚吃过。”
高明,“艹,走吧,我也没吃。反正今天请了整天的假,不紧这几分钟。”
两人走进一家肠粉店,钟旭放下背包,一人点了份带鸡蛋不带肉的肠粉。
肠粉还没上,钟旭手机震动,唐雅雅发来信息:到了吗?
钟旭心里咯噔一下。
她是不是知道啊。不然这个时间怎么算得这么准。
以前刚出社会,第一次出来就是和唐雅雅到的这里。
没有回复,钟旭看向对桌的高明。
高明耸了下肩,“干嘛?承认兄弟我是帅了点,但你难受归难受,可以自己用手,不能打我主意哈。”
钟旭白了他一眼,然后正色说道:“毛病。我问你,你和她是不是有联系?”
高明吊儿郎当说道:“和谁有联系?”
钟旭:“别跟我装死。”
迟疑了一会,高明如实说道:“唐雅雅是吧?是咯,一直都没断过。只不过之前她问我的事我都没告诉过她。”
钟旭,“我说她拿捏的时间怎么这么准。你跟她说我来的你这里?”
高明,“没有的事,是她问我的。”
钟旭朝高明撇了下嘴,说,“大爷的,那就是说了呗?之前问你,你都没跟她说,这回你抽什么疯嘛,真的是。她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说她碰见你了,还加了你的微信,截图都给过来了。我也是一时想不通,就给讲了。”
钟旭啧了一声,“真是麻嗨烦。”
“哎呀我说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我觉得我作为旁观者,同时也作为你十几年的兄弟,有必要跟你说两句。”
这回高明有些语重心长,“你俩的事其实她也跟我说过。你是和她谈,不是和她爸谈。因为她爸几句话就跟人家分了,你只听到她爸跟你说的话,你顾及到人家的感受了吗。”
叹了口气,钟旭有些心不在焉,“兄弟,你不懂。”
高明摇了摇头,“咱也不小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现在这个社会,除了唐雅雅,还有谁愿意等你这么久。不说多吧,三年有了吧。人家每隔一段时间就发信息问我,你咋样。这样的一姑娘,我自己看着都难受。你认为她这么做是她脑子有问题吗?还是她丑到没人要?因为什么你想过没有?你以为世界就你一男的啊,你没钱你可以挣的嘛,这几年你看看自己啥样了。”
钟旭知道高明是为自己好才多说了两句。
扒拉两口刚上桌的肠粉,钟旭面无表情,“没机会了,我命不好。”
高明鼻子呼出一口粗气,说道:“我也不想讲你,这种事你自己想吧,等想通了再说。我说的想通,是按着自己最开始的想法走。不是想通了怎么去躲去逃。明白吗。”
钟旭,“你看你说的话,没头没尾的。听不懂。赶紧吃,话痨。”
吃完东西,钟旭第一时间就回复了唐雅雅。
然墨菲定律有言,人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公交车上,唐雅雅回复信息:我没工作好久了,现在到处找都找不到。
钟旭有些手足无措,快到站才憋了一句:那就不找了。
唐雅雅:不找?不找你养我啊。
钟旭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内心想离开这里的萌芽猛然生长,但他的能力已经不允许自己放纵。
以前总喝那些毒鸡汤,说什么适度的放纵,是为了道貌岸然的生活,太急了会没有故事,太缓了会没有人生......
加上分手的事,浑浑噩噩之后,发现除了年纪增长,所有东西都倒退。二十四岁还比不上当年的十九岁。起码十九岁那年,还有一两万存款,现在连烟都买不起。
还有,如今钟旭的朋友非常少,整个微信连二十人都不到,肯下心帮他的更是寥寥无几。
下了公交车,两人到了工厂小店,买好生活所需品,回到宿舍。
打理好高明上铺的床位,钟旭此后就睡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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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过去了,终于熬到了发工资的时刻。
两个月期间,钟旭和厂里打工的普通人没有区别。每天重复着干同样的事,每天都是待在流水线上的同一个位置。
一开始担心的事并没发生,唐雅雅没有找过来。
但是每天都会发信息问钟旭,聊生活趣事,谈家长里短,说地北天南,讲人情世故......唯独感情的事,半句未说。
刚开始的两个星期,钟旭每天都担心唐雅雅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星期,每天都和唐雅雅聊天。唐雅雅没有丝毫要来到这里的意思,钟旭又开始患得患失。内心深处又渴望她的出现。
有些事情,不发生便作罢,一旦发生,便不可收拾。
本以为已经过去,但从镇上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旧伤已经复发。就是不知伤势足不足以危急存亡。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明白之后才觉得无所谓,而是你无所谓之后才突然想明白。
很显然,从钟旭对唐雅雅多年后的患得患失来看,他从来就没想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