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是会传染的,看威廉一副半醉半醒的样子,白芷也不由得打起了哈欠,她站起身跺跺脚,确是觉得有些冷了,脚都快麻的没知觉了。
“那我去了啊?”白芷跟他打个招呼,“你先别睡,去拿个毯子盖上吧。”
“去吧,去吧。起来,起来拿毯子。”白芷亲眼见着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沙发上拽起一个毯子,然后身体一歪躺下去。
她才低头翻了翻自己包,从里面拿了本子撕下几张纸,用胶布把那个裂缝给粘上,这大冬天的,外面的冷汽和房间内的暖气一对流,也真是够人受的。
雪似乎小了点,夹在风里,几颗雪粒子挂在脖子外的毛领上。
她伸出手拍了拍,绕过房间从侧面的楼梯蹬蹬蹬上了二楼,果然接着外面的微光在长廊的尽头发现一间客房。虽然是客房,但是家具沙发等的一应俱全,房间里还有暖气难得的没有断掉。
简单的梳洗之后,白芷到窗边的床上歪着掏出眼罩戴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雪花随着风声的减弱慢慢停歇,有月从黑云里露出脸来,低低的挂在窗边,透出一些淡色的光线进来。
床边一个雕花矮桌几上,搁着半杯紫红色酒液的杯子,有光透过,反射回来,像是蒙了一层轻雾。
轻雾弥漫过室内,飘过正对过的墙面,那里靠墙有一对莫兰迪色的柔软的沙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乌黑的矗立的短发,带着淡灰色的口罩,身着烟灰色的大衣,暗黑色的鞋子,隐没在黑暗中,与暗夜融为一体。
他轻轻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条胳膊端正的搁在沙发两旁的扶手上,眼睛定定的盯着窗边矮桌子上的那个酒杯子发呆。
时间水一样的流逝,月亮终于完完全全的露出来,只在旁边牵着一丝白纱。
室内,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声响,只是有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沙发上的人终于起了身,不紧不慢的走到窗边,伸出带着皮手套的右手,伸到桌边两根手指夹住酒杯的握柄,甚至端起来到鼻子下嗅了嗅。
突然,床上的白芷一跃而起,顺手抄起一个长棍状的物品,尖端对着长大衣的脖子处,使尽力气就刺。
那是一支笔,在刚才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包包里,摸到一支笔,默默的旋开笔帽,就等着这惊魂一刺。
身边的人反手一握,牢牢的固定住了她的手腕,使她浑身力气也使不上,只得伸出右手在来人面前抓挠着。
“呵呵。你的...新的家人?哼?”灰大衣晃一晃手里的酒杯,紫红色的液体在杯子壁上来回晃荡着,留下一些淡红色的水渍。
白芷盯着水渍,眼睛又瞪大了些,一种低气压在她面前盘桓不去。
她低下头有点生闷气,脑海里像是有点要炸开一样,嗡嗡的疼。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是点燃了她内心的某处引线,她的呼吸开始急促。
于是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左手也迅速抓起什么朝对方的脖颈去刺过去。
不成想,还是被紧紧的制服住了手腕。
灰大衣叹了口气,似乎笑了笑:“There is no good and evil,there's ONLY power...and those too weak to seek it.”
紧接着,她的双手都被抵在了在背后的墙上。
正在她努力着伸出脚要来踢的时候,手腕上的手环从袖口里露了出来,正好一道月光照射到这个手环上,微光泛起,两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层微光给吸引住了,竟都没再有动作。
手环的微光聚集,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竟通体莹白。
“这——”灰大衣没有被遮住的双眼也露出惊讶之色。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白芷不由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奇怪,身上的束缚感消失了,头疼也似乎消失了,周身轻松而明亮。
她缓缓的睁开眼,面前的灰衣人,客房、酒杯皆不见,只剩下一片纯白。
“洛兰?洛兰?”白芷知道必然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于是呼喊着洛兰的名字。
果然,那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再度从她身后走过来,到达了她的面前,手上端着一杯牛奶:
“你喝酒了吧?解解酒。”
白芷双手接过:“谢谢。”
“来。”洛兰引领着她朝前走,白色渐渐消失了,前面呈现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灯红酒绿。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空中飞翔着无人机,地面星罗棋布的车流和社区。
“这是?”白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又是回去了吗?但是这些景色虽然很真切,但是是陌生的,这些楼宇,她先前并没有在那座城市见到过。
“这是‘秘境’成型后的样子。”洛兰的一句话让白芷惊讶了许久。
“如此真实的嘛?”她伸出手去甚至想摸。
有清新的风穿越她的手指,一个小鸟飞过来,落在她的手臂上,鸟背上的羽毛纤毫毕现。
用眼神征求了下洛兰的意见,见他点点头之后,白芷伸出手指触碰鸟的羽翼,一种温热感传来,甚至还能感受到小鸟皮肉的微微颤抖和心跳。
白芷有点迷惑,她迟疑了许久,晃了晃头,“我可能是真的醉了......我已经搞不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洛兰笑了笑没说话,依然看着窗外的景象。
这时候,窗外传来一声鸟叫,停在她手臂上的那只鸟儿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一样,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或许这才是真实世界吧。
白芷闭上眼睛甩了甩头,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也有可能哦,”洛兰开口了,或许你之前的人生就是一场验证路西法效应的试验,而你们都在实验当中。”
路西法效应?她只知道这是注明心理学家菲利普·津巴多所做的一个实验,目的是为了证明和强调环境对人的影响,实验显示:好人也会犯下暴行,上帝最宠爱的天使路西法后来堕落成了撒旦。
任何一个清白普通的人,给他赋予权力和身份,同时放置到一个特定的环境之下,这个人的人格会被这些所左右,产生心理甚至人格上的变化,而权力对于人格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一个市长如果生活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环境里,他也可能会变成一个小偷。她突然就想起了韩安瑞,这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吗?
初识的时候的他,和后来的他,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嘛。
“所以,这个实验成功了吗?”白芷眼神冷冷的问,她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试验,把这些人都当成是小白鼠。
“应该是成功了的。”白芷喃喃自语,“我也亲眼验证,深有体会。”
“嗯,大部分确实是成功了的。”洛兰点点头,眼神明暗不定,“不过细节出了偏差。”
“哦?”所以说这个“环境决定论”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只有你,”洛兰转过头来,眼神清亮,“只有你是例外。”
“我?”
这下轮到白芷惊讶了,她没有被环境所改变,所以她是个异类吗?
哦,不。
“蒋思顿后来甚至都投了一个基因检测公司。”白芷一脸不解。
据她了解,为了证明某些人的基因更优良,更值得配种,他打算用技术和数据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倒也是和他一直以来的“生来基因决定命运,白人人种至上,越靠近优良基因就越高贵”的人生观如出一辙。
所以至少蒋思顿也是相信“遗传论”的呀?
“不,只有你例外。”洛兰再次一点肯定,面色坚决不容置疑,“基因检测不能说明什么。这只是‘术’的层面。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吗?”
白芷呆呆的摇摇头。
“因为你是那个例外,而他们不允许有例外。”
“为什么不允许有例外?”
“他们想要绝对能够控制、影响和奴役的人。”
“所以,如果如果后天的环境塑造没法达到效果,基因出现了偏差,所以就......利用基因检测,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也就是说,如果基因里就带有‘不服从’因子的碳基人类,不允许被繁衍,后面...甚至不允许出生——以基因测序异常为理由?或者随便安一个罕见病的染色体为借口?”白芷想到这里,不由得惊恐地捂住了嘴。
洛兰轻轻的,坚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毕竟,一旦奇点来临,强AI才会成为新的精英人类。他们看你们,就好比你们如今看待尼安特人一样,或者你们看待恐龙一样。”
“那么”,白芷倒吸一口凉气,“究竟是谁在主导这个实验?蒋思顿吗?”
“哈哈哈,”洛兰居然大笑起来,“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如果他的智商足够理解这些,作为一个人类,他根本做不出这些事来,也不会得出他现在的世界观结论。”
“那是?”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找‘上帝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