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知道的事

失去长风的院落堆满了枯叶,明曦踏进院落,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嘎吱”的枯燥声响,她一个人在风中裹紧了衣衫,忽然便觉得有些凄凉,她从来都没试过一个人,过往十八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都对她众星捧月,待进了月牙檐后,又有长风形影相随,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哪怕成为杀手,卑如微尘。

失去了长风之后,很多事情便都要明曦自己动手,她正欲去厨房煮碗面吃,忽然想起长风的床就在厨房内间,不知怎的便鬼使神差的转了进来,长风的屋子不比明曦,简陋的不堪一目,一张不大的床放在窗边,余阳浅淡越窗而入,在干净的被褥间画满温暖。

明曦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床边,一坐便是很久。

天幕漆黑,阳光悄然隐退下去,房间里被明曦摆满了蜡烛,莹莹火光成堆,明曦坐在床上,抱紧了膝盖望着朦胧咫尺的光明,这床上也残留着长风的味道,和他衣衫上的味道一样,浅浅淡淡的,抚入心扉,致使她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他的存在。

初见时,他一身黑色掩住眉眼,恭敬的跪在她身旁。

他掌心握着乌木梳子,在茶色正暖间,一点点梳顺她的发。

他将自己的指尖放在膝上,灯火下神色安然,足以抚慰万千之痛。

他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指间,动作轻柔的为自己包裹好伤口。

他,他有错吗?

回月牙檐的一路上,明曦都在不停的问着自己。

她习惯了站在高处,习惯了坐看生死,她明知道活着不易,却从来没有从以卑微者的角度想过问题,所以他才不懂长风,不能懂长风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而不惜一切。

圈住膝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的颤抖,窗子被风撞开,冷冽的风熄灭了房间里的大半蜡烛,黑暗吞噬着他,她却只得逐渐深的圈紧了身子,空空张大冰凌的双眸,失了焦点的眼幕前恍惚有一人走来。

“我相信的。”

“长风不会背弃主子,若是主子不再需要长风,长风也情愿死在主子的剑下。”

“主子不想做的事,长风可以代劳。”

她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在耳边,肺腑里翻云覆海的疼,在心尖揪成一点,她放不开他曾背弃过自己的事实,却终究舍不得放不开那个日夜陪伴的人。

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的砸落下来,在衣袖上泛滥开大片泪痕,掌心撑在床榻上,余光里忽然瞥见一抹血色,明曦垂下目光,定格在那抹浅淡的血色上,疑惑,长风什么时候也受了伤?

明曦终于想起,就是为了在校场上救自己,他才被先生杖刑七十,自己被囚在拥月阁三天,他便在刑堂待了三天,明明已经遍体鳞伤,明明已经伤痛入骨,却还是要忍着刑伤装作无事的样子照顾自己,他是那样沉默隐忍的人,唯一的自私就是想要活下去。

月色无依,遥远处山水迢迢,勾勒出蜿蜒的彼岸,明曦望着这抹血痕,心头猝然涌上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