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天花板俨然电影院的幕布,父亲的片段在反复播映,眼前的一切总感觉太突然,不真实,因为父亲的话、父亲的拥抱就在昨天!
“老李,你怎么就走呢?”母亲自言自语地走进病房。
我大口地吐气以抑制住快要决堤的眼泪,但一切都是徒劳,我变得敏感、脆弱,滚烫的眼泪悄然顺着脸庞滴落在母亲的手背上。我开始怨恨自己,是自己让父亲与徐涛联系在一起!让父亲无辜地离去!我拼命地用拳头打向自己,嘴里发疯似地乱嚷。母亲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责备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是我害了我爸!”我爬在母亲的肩上无助地哭,象个做错事的小孩。
护士走了进来,轻轻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节哀吧,你们得准备一下后事了。”
花圈一个接一个被送了进来,厂里的同事陆续前来悼念,陈厂长离别时,攀住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爸是厂里的能人,也是我的好友。今年厂里高薪派他去深圳驻点,他放心不下你,没有去,就是要留在你身边等你考上好大学,我想这是他最大的遗愿吧!你不能辜负!”我象渗水的船只一样,即将沉没。陈厂长拍了拍我的肩,“努力吧,成才就是对你父亲最好的告慰!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厂里人走完了,大姨从门口跑了进来,爬在父亲的身上嚎哭起来。
“弟,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母亲在旁边看着,静静地用手绢抹眼泪。
大姨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我。“晓光,你好好想想吧!不是你,你父亲会这样吗?”母亲捏住大姨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说下去,大姨一把甩开母亲的手。
“这么大个人呢,早该懂事了!天天就和社会上的混在一起,会有好结果吗?那叫什么什么琴的,狐狸精!扫把星!呸!你要再不懂事,看我怎么替你爸收拾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大姨如此愤怒。
我无声地离开,站在人来车往的街上,看着过往的车辆,陷入沉思。我思考了很多,关于因果人生,关于宿怨回报,最终,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有一些事,我必须去完成。
晚上吃饭时,我不时地给母亲夹菜,母亲心疼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吃完饭,我把母亲推开,坚持要洗碗,洗完碗又将客厅和母亲的卧室打扫干净。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做家务,母亲把这理解为父亲走后的警醒,而这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的10分钟前街头计划的一部分。
母亲疼爱地一把抱住我“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事!好好学习!”
我背起书包,留恋地看着母亲,深深地向她鞠了一躬。这一鞠,是一万个歉意,是百万个不舍!我惊讶于自己的自制力,我居然忍住了哭,看来的确造化弄人,现在的磨难让我已经发生改变,起码有一点变化已经明朗:我可以为了目的,迅速入戏,去饰演自己安排的角色。母亲似乎有点不安,但又象很快打消了顾虑一样,对我强装笑颜。
我走出了门,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书包里装的已不是书籍,而是我的计划,我要实施它,为了父亲,为了母亲,更为了我心里的那个声音——复仇!我坚定地看着远方,我终于开始彻底相信自己,相信我能干我所想干的事,我想这大概就是我这10多年生命的意义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