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得急,没到六点,就随着风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天边的一丝亮也被吞没,留下机会给街灯炫耀光彩。萧瑟的风,已将暴雨的味道在街道上散布,街上几个水果摊贩们早早地收拾家什准备回家。
我如木鸡般站在校门口。一个个表情机械的同学们从校门鱼贯而入,仿若一群鲜活的生命进入了罐头自动加工厂,一个个模样近似,标签统一的罐头将会生产、装箱、下肚。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将我从嘲讽的思绪里唤醒,我开始思考是否去做一个冷冰冰的罐头,还是选择另一种让自己心动的活法,诸如:走近王琴。王琴的冷漠,在我看来,源自那个属于迷雾的事实。此时,我仿若做了一道选择题,毅然地转身走向街边,伸手停住一辆车,消失在越见浓黑的夜色里。
医院楼道的尽头处几个青年围成一圈。我慢慢走近,个个凶相突兀,站在最前面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圈里的小青年都叼着烟,有个个子较小的,吐着烟圈,一个烟圈接一个,绕在一起,形似平面的陀螺。我心理暗自害怕,步伐开始小心起来,其中一个黄头发青年,抬起头,斜着眼,将口中的烟气吐向我。
走进了病房,王琴不在房中,我迅速走出房门,四处张望,寻找王琴。
“你让我过去。”王琴站在刚才的那群人中叫喊。
“不认识了?琴妹妹,涛哥哥可没忘记你哦!”黄头发青年笑着,脸上的肌肉呈痉挛状,像极了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
“小琴,是我啊!我回来了!听说你自杀了?这怎么可以啊?你看看,这脸上的疤,是为你留下的!你若没了,我这可就没有意义了!”刀疤脸把脸凑近,几乎贴住了王琴的脸。
“你离我远点!你再这样,我要叫人了。”王琴生气地推开刀疤脸。
“叫啊!涛哥哥就喜欢你叫!”一群人肆无忌惮地笑。
我机械地走进人群,拉住王琴就往外走。我暗自对自己钦佩,这动作像排练过似的,熟练而稳重,仿若在梦里,或是穿越在一部黑帮影片里。
“站住!”刀疤脸冷冷地说。
我继续拉着王琴往外走,一群人围了过来。
“丫谁啊?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也想英雄救美?”黄头发上前用手轻轻地在我的胸前拍了拍。
“是……是什么来着?”刀疤脸摸着头思考“对,姓李,对吧?听说了,刚认识咱小琴妹妹。”
刀疤脸转过头,“琴妹妹,今天哥哥刚从里面出来了,就想来看看你!”一群人猥琐地笑。
“你回去吧,上夜自习去,这事跟你无关!”王琴使劲地推着我,异常焦急地说。
我转了过去,冷漠地看着刀疤脸,“她是我同学,你们要闹事,我就叫保安了。”
“叫你妈!”黄头发冲了上去一脚踢了过来,我肚子一阵剧痛,其余的几个围了上来一阵拳脚,我本能地抱住了的头,躺在地上,感受到一阵阵刺痛和眩晕。
王琴向刀疤脸冲了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叫他们停手!”
刀疤脸摸了摸脸,叫住了凶神恶煞的黄头发。“别打了,打他掉价。”
护士瞧见了动静,匆匆地向保安室跑去,几个保安神色紧张地提着警棍跑来。
“什么事啊?”保安警惕地看着刀疤脸。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已分不清哪里痛,只能用手擦了擦嘴边溢出的血。
黄头发一脸无辜,“没什么啊?这位小朋友不小心摔在地上了。”
带头的保安,走近刀疤脸,一脸严肃:“徐涛?刚出来就到王叔叔这闹事啊?!”
刀疤脸一愣,笑了笑,“是王叔啊,误会,来看看朋友。这就走,改天请你喝酒。”说着招了招手,一群人向外走去。刀疤脸突然回过头,“小琴,保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李兄,咱哥俩后会有期!”
保安拍了拍我的肩“小伙子,有事吗?”
我的世界开始旋转,肚子和后背上的疼痛阵阵袭来。
王琴紧张地看着我,用冰冷的手摸了摸我淤血的嘴唇“疼吗?”
王琴突然再度严肃起来:“以后就别再来了,也别跟我爸说徐涛来过,你走吧!谢谢你!”王琴哭出了声。
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一个人麻木地在雨中缓行,让我疼痛的不是受伤的全身,而是王琴。王琴象海一样,触不及防地把我淹没,留给我的只有惊慌和溺水者临死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