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存在与消失

这件事情将平静的派出所给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平日里都在处理些民间的纠纷琐事,可前天才来一件凶杀未遂,忙活了一天还没处理完,今天一下子又抖出了一件公共场合持刀杀人,好像情况比上次更严重,目前已知伤者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了,状态似乎不太妙。

登记室里,六个人各自找了位置坐着。

买菜的大妈进入派出所显得一点也不紧张,反而坐在安旸旁边耐心询问他受伤严不严重。大学生则在用手机聊天,面部表情眉飞色舞,显然今天的事情给他的生活带来别样的刺激。

另一排,戴眼镜的中年教师正在做笔录,那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在对面小声嘀嘀咕咕的,应该是在和别人视频聊天。最后是一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青年,靠着墙已经快睡着了。

女警拿着一些酒精和纱布进来了。

这是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二十三岁左右,鹅蛋脸,黑色的齐刘海短发,眼睛很清澈,鼻子微翘,笑的时候微微露出一点牙齿,整齐洁白,肤色白皙间微微透着红润。

“我可以打几个电话吗,手机摔坏了。”安旸拿着已经惨不忍睹的黑色砖块,转头对着女警道。心里却是想着这下麻烦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而且也不确定修好之后那软件还在不在。

女警回头看了一眼座机方向,迟疑道:“用我手机行不行,座机那个位置不方便给你上药。”

大妈眼睛眯起来一笑,试探道:“是不是给女朋友,快打吧,别让人家担心了。”

“和我一起的同学。我想问问医院那边的情况。”安旸接过手机,下意识打开通讯录的时候不由愣住了,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记住王文佳的电话号码,于是只能先打给李萱琳。

“你好。”手机对面传来客气的声音。

“是我安旸。”

这下子对面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带着几分责备道:“叫你别出门,你是不是还打算在外面过夜了?现在在哪呢?今晚必须给我回来。”

安忠勤敲着键盘,在电话旁边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才上高中,有些事情大学再接触比较好。”

这时,女警把他短袖卷起来,但是伤口在三角肌后束连接着背阔肌的位置,她把衣服左右拉了两下,不得已只能轻声对他道:“你还是把衣服脱了吧,就脱左边这一半就行了。”

“脱什么衣服?不能脱!”听到对面传来女声,李萱琳顿时心急如焚,才高一就这么无所顾忌,以后怎么还有可能有心思学习。

安忠勤此刻很想抽根烟,满满自得,心想不愧是我儿子,但明面上语气还是极为的严肃:“你们还小,别冲动,有些事情越了线就很难收场的!”

安旸一边把衣服撩起来,一边无奈道:“别乱想,我在派出所,还是上次那一个。”

“派出所也不……怎么又去派出所了?没出什么事吧?”李萱琳刚要反驳,一下子又开始担心起来。

“我又不是在医院,能有什么事。对了老爸你把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发给我,我手机坏了,其他事等你们来了再说。”

既然人在派出所,那事情肯定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两人随即把号码发过去,然后收拾一番就开车出门。

“会不会是没给钱被小姐举报了?”安忠勤忧心忡忡的说道。

正提心吊胆的李萱琳干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闭嘴!开车!”

安旸打电话向李越要了号码,班主任心里一咯噔,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三提醒他不要早恋,还画着大饼诱惑他上个好大学,表示以后更漂亮的有的是,安旸翻了个白眼,早就和戴雨阳他们一块去看过了,当然明白这话半真半假。

他没时间闲扯,毕竟是别人的手机,只能打断李越的长篇大论后,简单解释一下要紧的事情。

女警正在给他冲水洗伤口,离得比较近,能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上次不是她值班所以没看到安旸,不知道这个高个子男生居然还只是个高一学生,顿时有心想要劝导他几句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见义勇为,但觉得偷听别人讲话不太礼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沉默着装作听不到好了。

“伤口撕裂的面积比较大,不过愈合的不错,不是太深。”女警用棉花轻轻擦拭水渍,提醒道,“要消毒了,可能有一点点痛。”

安旸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吐了口气,注意力重新放在费劲了几波周折才得到的号码,给王文佳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此刻的王文佳坐在医院中的连排不锈钢长椅上,旁边是紧捏着双手一脸焦急的伤者妻子,眼睛红彤彤的,就那么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还好送的即时,不过……”王文佳对着电话转述情况,觉得这句不合适,连忙止住话语,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直接道,“对,目前还在抢救当中,估计要再等一段时间。”

她的语气听起来也很是疲惫。

能活着进医院那就是还有机会的,安旸松了口气,说道:“我爸过会儿就来接我,你要不要顺便一起,现在太晚了一个人不太安全。”

“没事的,我已经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她们会来接我的。”王文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我非拉着你一起去商业街,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安旸明白这和对方根本没关系,兜帽男很有可能在一路跟踪他,只不过让他不寒而栗的是,这将近一个小时的跟踪而且还在同一辆车上,他居然对此一点察觉都没有,让他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警觉性有些太低了。

“你知道昨晚我被袭击的事情吗?”

“当然。”王文佳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

安旸沉声道:“所以我可以肯定,车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个巧合。”

王文佳一下子没明白,但是思考片刻后,便清楚了他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所以啊,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你用不着责怪自己,反而是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才对。”

安旸看着抗感染药膏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轻微的刺激使他的肌肉下意识的抽动,继续道,“其他事情下次再聊,这周六换我请你怎么样,这回应该会很安全。”

“就这么定了。”王文佳心情好了不少。

挂完电话,安旸终于放心的呼了一口气,有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自己的睡眠质量应该会提高不少。他点击返回退到桌面,抬手正准备把手机还给女警。

在这突然间,他却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般,手控制不住猛地一抖,差点没有拿稳。

因为安旸发现,在桌面软件最后一行里,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图标。

怎么她的手机里会有这个?

安旸的脑子里在这片刻闪过了许多的可能性,下意识就想要将其打开,又赶紧停住了。他偷偷的认真打量了女警一眼,衡量了片刻,决定干脆直接试探。

他微微眯起眼睛,收集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抿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能不能问一下,这个软件是在什么地方下载的?”

“哪个?”女警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疑惑道。

安旸虚指了一下最后那个黑成一团的东西。

女警只看了眼,理所当然的道:“就在商城下载的,要是没有商城网上也能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正版。”

没想到自己觉得这么神秘的东西居然这么随便,还分正版?也就是说他手机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还是个盗版的不成。

安旸脑海中冒出的问号一时间复杂无比,更是对此无话可说。

女警继续用棉签仔细的清理掉多余的药膏。

安旸沉默了一会,将手机还给她,不过心里总觉得对方的反应有些太过于正常,又问道:“那你平时有在上面买东西吗?”

女警感慨道:“当然了,有打折就买啊,结果屋子里堆了好多没用的垃圾,又舍不得扔。”

这下子安旸终于确定他们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个软件。

也就在女警将手机接过去的瞬间,他发现手机桌面上的图标也紧跟着消失了。

登记室的门打开。

“秋怡,我女儿发烧了,资料放在桌子上的,你帮我处理一下。”另一名女警整理着自己的便服,焦急的说道,“就差一点了,可能十点之前要发过去。”

季秋怡点点头,扫了眼登记室里的人:“好,这里……谁能帮忙包扎一下?”

一直和别人视频聊天的女生突然举起了手:“我……”

“我有经验。”戴着眼镜的中年教师做完了笔录,顺便就来到了安旸的旁边。

民警揉着眉毛,压住笑容,用手指了指女生:“正好,下一个就你来做笔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