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姑姑的小饭店离苏丽父母家很近,步行也就15分钟的路程。
温少勋抱着满周岁的儿子在街道散步,牙牙学语的宝宝伸出小胖丫,指着小饭店前围着的人群,一个劲地叫“爸爸,看看!”
温少勋和姚莉把新家安在这个老区,主要是因为这里有一所老牌子小学,在当地排名第一。温少勋经常抱着孩子在这一带散步,宝宝指着要去瞅瞅的那家小饭馆,他记得是那苏丽亲戚家开的。
饭馆外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应该是谁在这里办喜酒。
谁会在这种简陋的地方办婚宴?现在年轻人结婚请客谁不花个十万八万的?在这种寒碜的小饭馆花几千块万把块钱吃喜宴,一定会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给淹死。不会是苏丽吧?温少勋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小饭店走去。
她……创业失败了?
不对呀,去年热搜上不是说医腾融资20亿元吗?当时姚莉还开玩笑说他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错过了娶富婆的机会。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他说,苏丽喜欢过冒险生活,高风险高回报嘛,你只看到成功者,没看更多创业失败的人,他们穷困潦倒,一辈子都生活在失败的阴影里。
难道苏丽失败了?她那么傲娇的人啊。
温少勋的心瞬间收紧,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上一辆拐弯的自行车。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停下来,压低嗓门轻斥道:“走路不长眼睛?还抱着孩子,不知道危险啊?”
温少勋吓得背上起了毛毛汗,赶紧伸手轻轻抚摸宝宝的脸,担心他受了惊吓。还好,宝宝没有受伤,此时正瞪眼奶凶奶凶地看着责备他爸爸的陌生人。温少勋忙不迭地道歉,等男人骑车走了,才继续快步走向小饭店。
到了门口,温少勋见街坊邻居们伸长脖子把饭店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小宝急得伸手一个劲地乱抓前面人的衣领和头发,大家怒气冲冲地回头,本来想破口大骂,见是一白白胖胖可爱的宝宝,立即笑着给他让了道。温少勋抱着宝宝趁机钻进人群,挤进小饭店大门。
还真是苏丽结婚。
温少勋瞪大眼睛反复确认苏丽脸上的笑容,见她是真的开心,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呼出去,正好吹在宝宝的脖子和耳朵上。他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爸爸,小胖手拂了一下耳朵,又急忙扭头看里面漂亮的新娘子。
苏丽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那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两眼黑亮地看向对面挺拔的新郎,那眼神是崇拜,是温柔,是将此生托付给他的信任。
温少勋垂下眼帘,是了,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从未见过苏丽的眼神会有那么多内容。
她找到他深爱的男人了。
温少勋将视线移向新郎江一霆,去年他老婆生产想挂专家的号这男人还曾帮个忙,帮忙归帮忙,温少勋总觉得江一霆城府很深,丽丽跟他在一起可能驾驭不了他,可是……温少勋还能说什么呢?作为主动提出分手的前任,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提醒丽丽,提醒她一定要小心提防眼前这位眼神有穿透力的男人呢?
投影仪在墙上投射出一张照片,看场景好像是农村,蓝天白云,梯田花海。带着红领巾的苏丽,歪头和一个男孩子站在一块大石头前合影,石头上写着“一年级(3)班江一霆和苏丽”。
站在苏丽身后的刘惠,深情并茂地讲述这里面的故事。
温少勋这时才知道,原来江一霆在大学时追求过苏丽,而他们这段没有发展起来的学长学妹感情,发生在他认识苏丽之前。
怪不得苏丽要坚持拿买婚房的钱,投给眼前这位男人,温少勋顿感长久以来压在他心上的愧疚感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成就了两对最合适的情侣。
感情啊,3个人太挤,幸好他主动出局,把那个位置让给了眼前这位新郎。
当初提分手时温少勋非常内疚,毕竟3年的感情啊,他当时想过要补偿苏丽的。
当时他手上有点钱,但一想到结婚买房父母养老等等诸多责任压在肩上,他狠心把补偿的念头打消了。
现在好了,他和苏丽都有了自己的幸福,挺好的。
投影仪在墙上又投出一张照片来,大家看了照片后发出善意的笑声。照片里,头发蓬乱的苏丽用衣叉推着同样蓬头垢面的江一霆,两人大呼小叫的样子笨拙又可爱。
站在江一霆身后的男人,给大家解释这一张照片背后心酸又热血的创业故事。
听完两人在封闭的环境里几个月闭门不出,夜以继日地攻克技术难关,温少勋感慨有志者事竟成,真是一点也不假,上亿的天使投资都是他们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老天没配错,他们才是真正志同道合的一对儿。
婚礼用照片的形式,简单地把新郎和新娘的恋爱史回顾了一遍后,接下来进入新人彼此承诺阶段。
江一霆向前一步,双手握着苏丽的手,深情道:“丽丽我爱你,我见证了你从职场小白成为为副总经理的整个过程,我看到了你的责任、拼搏和勇气。如果没有你的参与,医腾不会发展到今天;如果没有你的付出,医腾的研发要推迟若干年;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也许就放弃了医腾。现在不仅医腾离不开你,我也离不开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一起经历过创业的苦,一起享受过生活的甜。丽丽,我希望自己能活100岁,不为自己只为照顾你,只为呵护你和我们未来的孩子。丽丽我爱你。”
苏丽听得红了眼眶,她想起江一霆曾说过,他本来想找一个温柔体贴懂事的女孩,可是他遇到了一个处处与他抬杠的家伙;他本来想找一个志同道合三观吻合的女孩,却遇到了一个贪恋权势的财迷,他都认了。他还用朱生豪的话说,当你爱一个人时,你会接受她所有的优点,更能接受她所有的缺点。就算有一天她老了,在你眼里,她还是你最美最可爱的心上人。
毒舌的江一霆,也是嘴甜的江一霆。
苏丽哽咽道:“一霆我也爱你!遇到你,我像在海中漂浮的船看见了灯塔;遇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临危不乱;遇到你,我才发现能够让我感到安全的不是钱,而是你!我们在遇到彼此之前,吃了不少生活的苦,以后你有了我,我有了你,大家彼此照顾,相互扶持,让我们的生活永远充满了爱和甜蜜。不管是风雨还是枪林弹雨,我们携手一起面对。一霆我爱你!”
江一霆莞尔,想起创业第一年他和丽丽去深圳出差时对她说的话,“不要说雨水,就是枪林弹雨,你也要给我挡着”,他歉意地轻轻捏了一下苏丽的手。
伴郎们各自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眼里闪着星星,希望有一天他们也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孩,相互表达对对方的爱意和忠诚。
在大家的掌声中,江一霆和苏丽给对方戴上婚戒后拥吻。
开宴席了。
服务员鱼贯而入端来可口的饭菜,江一霆和苏丽拿着糖果发给站在门口的老街坊,让大伙也沾沾喜气。
苏丽看见温少勋,拿了一把糖果塞进宝宝的口袋里,宝宝高兴得紧紧捂着口袋。苏丽剥了一颗糖喂给宝宝,见宝宝的眼神温和,很像温少勋,猜想他长大了一定也是一名暖男。
两人来到门外空地。
温少勋:“丽丽,新婚快乐!”
因为和苏丽父母住在同一个社区,温少勋抱着小宝出来散步时经常遇见两位老人。苏父还好,见了面会温和地点头微笑,但苏母就不同了,她总是绷着脸,眼神犀利地瞪着温少勋,好像恨不得用鞭子抽打他。
温少勋因为和苏丽分手后没多久就订婚、结婚、生子,短时间内把一系列人生大事搞定,还在苏母的眼皮子底下搞定,与他这边雷厉风行地完成终生大事形成对比的是,苏丽长时间孤家寡人地生活,去年国庆终于听到她订婚的消息了吧?没想到还是一场乌龙。
现在好了,苏丽终于结婚了,温少勋以后可以昂首挺胸地抱着小宝在社区里散步了。
苏丽:“谢谢,你在这边工作忙吗?”
温少勋:“我还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这边上班远没有上海那边忙,我有比较多的时间照顾家庭。姚莉换了一家银行工作,现在的单位福利好,什么交通卡、购物券每月都有,像大米、食用油、洗衣粉、卫生纸这些粮油和日用品,单位也发的,我们吃不完用不完,经常给两边老人送过去。她单位食堂我去吃过,干净卫生,只象征性地收几块钱,荤素搭配特别丰盛。像我这种不喜欢打拼的人,还是回来的好,衣食无忧,生活悠闲,还有时间照顾一家老小。”
苏丽微笑着听温少勋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幸福生活。
秋天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街道两边的小店生意兴隆,市民们或进店吃饭,或进超市购物,有说有笑,热闹又温馨。
苏丽见站在她对面抱着小宝的温少勋,因为带孩子的缘故,没有穿着她熟悉的名牌西装配领带,而是穿了一套极其耐脏的黑色休闲运动服,脚上穿着黑色运动鞋。不知是风大还是小宝淘气,温少勋的头发有点乱,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纹丝不乱的发型。
大概是秋天气温干燥,亦或是带孩子没睡好,温少勋的嘴角有点上火。
苏丽发现,生活悠闲的温少勋长胖了,肚子有点发福,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站在桂花树下等他的少年模样了。
生活的轻松安逸,让温少勋不再关注自己的服饰和外形,他已经融入这座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城,像街上来来往往拎着塑料袋牵着孩子的中年男人,变得面目模糊了。
这种平淡宁静的慢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温少勋过上了他想过的生活,苏丽也拥有了蓬勃发展的事业。
给围在饭馆门口周围的老街坊们发了喜糖后,江一霆过来叫苏丽,说该给长辈敬酒了。温少勋对江一霆道:“江总,谢谢你的帮助,让我老婆生双胞胎挂上了王教授的号,谢谢。”
江一霆淡淡道“不客气”,拉着苏丽的手转身走进小饭店换衣服,准备给长辈们敬酒。
夏飞帮忙收拾投影仪,朱飞飞进屋帮苏丽脱下婚纱,换上大红的新娘服,衣服上有龙凤浮雕图案,配有绽放的团花,显得喜庆又华贵。
朱飞飞小心翼翼地帮苏丽取下头纱,给她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插上金珠步摇和红色花朵发簪,再帮她戴上国风花朵流苏耳环。
“太美了。”朱飞飞轻轻捧着苏丽红扑扑的圆脸,赞道,“穿这套传统婚礼服更好看,更喜庆。啊啊啊!!!我也想穿!”
苏丽把刚刚取下来的白色头纱别在朱飞飞头上,让她提前体验一把当新娘的感觉。朱飞飞对着镜子扭来扭去地看了一会儿后,用头纱捂着脸嗤嗤地笑。
苏丽故意问道:“是不是想小甜甜了?”
朱飞飞捂着脸,笑而不答。
江一霆过来敲门接苏丽,见她穿着红色婚礼服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恨不得立即低头亲吻她。如果不是考虑到长辈们看着这边,他真想抱着她回屋……
刘惠站在小饭店后院呼吸新鲜空气,她下了飞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参加丽丽的婚宴,到现在时差还没倒过来,头有些昏昏沉沉的难受。
周珂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
后院角落里种了一棵桂花树,淡黄色的花儿发出浓郁的香味。桂花树旁边是一丛怒放的芙蓉花,白色和粉色的花朵娇艳欲滴。花丛中缠着牵牛花藤,紫色的花朵怯生生腼腆地在风中摇摆。
周珂走到刘惠身边,轻声道:“嗨。”
正在揉太阳穴的刘惠停止手上动作,扭头看了过来,回应道:“嗨。”
屋内传来一阵一阵的欢笑声,周珂知道那是能说会道的江总把满屋子的老一辈哄得无比开心。微醺的阳光,迷人的鲜花,醉人的笑声,沁人心脾的香味……周珂突然产生一种幻觉,他看见站在桂花树下芙蓉花旁的刘惠,身穿雪白的婚纱,欢快地呼喊他,笑着向他奔来,长长的婚纱在风中飘荡。
他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