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当然痛!两个脚后跟此时正火辣辣地痛呢。
苏丽咕哝道:“不穿高跟鞋,在江总面前不成了拇指姑娘了?”
女孩子穿高跟鞋走路有气场,男人不懂。
江一霆无声地笑了,问:“你1米65?”
吕姗姗1.68米,苏丽比她矮些。
被多说了3厘米,苏丽咧嘴笑,心虚地移开视线,再次看向那双剧丑的塑料凉鞋,笑眯眯地把头点成了鸡啄米:“嗯嗯。”
身高差20厘米,但1.65米在女孩里面不算矮,江一霆没看出苏丽有任何忍痛穿高跟鞋的意义。不过,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吃面。
两人回到酒店。
江一霆打开酒店房门,吕姗姗不在。
他脱下西装,进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围了条浴巾出来。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在一堆未接电话中直接忽略掉女友的来电后,发现有一个来自老家姜伯父。
江一霆委托照顾他爷爷的邻居,正是姜伯父夫妇。
原来今年初夏家乡雨水充沛,山村坡陡路滑,爷爷惦念着自己养的家畜家禽,给它们弄吃食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现在已被姜伯父夫妇送往医院,正在接受治疗。
江一霆电话姜伯父询问爷爷病情时,吕姗姗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兴冲冲地回来了。
从江一霆的谈话以及焦急的神情,吕姗姗知道是他爷爷出事了,积攒了一天的郁闷没敢发泄出来,只好乖乖地坐在床沿等他电话结束。
每次江一霆忙工作不理她时,吕姗姗都会通过买买买来解闷。男友整天苦哈哈地求爷爷告奶奶为公司找资金,就是不肯接受她的投资,让她很难理解。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可她还就偏偏喜欢这种男人。
不知道谁比谁病得更厉害?
吕姗姗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受尽了委屈。
她知道江一霆出身寒微,但她从来没有瞧不起他,相反,她特别佩服男友这种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学霸。
毫无背景的他,凭一己之力,从基层员工一路升迁至公司总经理,成为启源集团的地方诸侯,离开启源后他又自主创业。
沉稳睿智,杀伐果断,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可她总觉得江一霆跟她不贴心,不是说他对她不够体贴,不照顾她,而是不贴心,让她满腔的热情和温柔无处安放。
男友也没给她安全感。
她总觉得这个睡在她枕边的男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她。这个想法常常让她感到坐卧不安,让她在江一霆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总想避开那根可能会激怒他的“导火索”。
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想强硬地改写这一点。
江一霆电话完后,转身看着吕姗姗,商量道:“姗姗,爷爷骨折住院了,我今晚要回一趟老家,明天你自己回上海吧。”
吕姗姗扑进江一霆怀里蹭了几下,抚着他结实紧致的胸脯,仰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撒娇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嘛。”
江一霆把缠在自己身上的吕姗姗轻轻推开,劝道:“别闹,农村的山路不好走。”
今天吕姗姗被冷落了一整天,现在哪里肯依,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回老家看爷爷。
见了江一霆唯一的亲人,不就是见了家长?见了家长不就等于感情更稳固了吗?
苏丽回到酒店洗了澡正要睡觉,闻到房间里有股臭味。
她看见电视柜上有两个鸡蛋,正是早上江一霆让她“偷”出来带路上充饥的粮食,结果她早上出了点状况,把这两鸡蛋忘在酒店里了,经过一整天高温酝酿,鸡蛋发出了难闻的味道。
苏丽立即把它们放进塑料袋内密封好,丢尽垃圾桶里,这时电话响了。
是江一霆让她帮忙订两张飞上饶的机票,越快越好。
这还是苏丽第一次听见江一霆用如此焦虑的口气说话,2000万美金的融资“飞”了,也没见他这么急过,苏丽估计他爷爷可能出什么大事了。
苏丽刚挂了电话,手机“叮”的一声响,江一霆把吕姗姗的证件信息给她发了过来。
两分钟后,江一霆收到出票信息。
江一霆和吕姗姗连夜赶往机场。
走出上饶机场时已是深夜11点了,考虑到女友的安全和劳累,江一霆带着吕姗姗在上饶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乘车赶往县城。
中午,江一霆在县招待所订好房后,放下行李,一边电话姜伯父,一边带着女友赶往县城医院。
姜伯父告诉江一霆,他爷爷昨晚吵着要回家,医生不同意,说他年纪大了,伤筋动骨要卧床静养,医院还需要观察几天,才能判断他是否能出院。但老先生固执己见,最后双方协商下来,县医院同意让老先生转到乡卫生所观察。今天上午,他已经把老爷子转到乡卫生所了。
江一霆归心似箭,想早点见到爷爷,极力劝说吕姗姗在县城等他。吕姗姗见自己都已到县城了,哪里肯听,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去乡下见爷爷。
江一霆没办法,考虑到她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方便,便在路边小店花20元钱买了一双平地塑胶鞋,让吕姗姗换上,否则不带她回乡下。
吕姗姗倒也爽快,换上花花绿绿的塑胶鞋后,捧腹大笑,笑得只抹眼泪。
两人拎着在上饶买的礼品回老家。
一路上,江一霆给吕姗姗讲家乡的著名景点,徽式建筑、爱心梯田、四季花海……吕姗姗听得很认真,东瞧西看,叽叽喳喳,高兴得像出来旅游的小学生。
走了半个小时后,吕姗姗拽着江一霆不走了,说要坐在路边石头上歇一会儿,让他给她揉腿。
常年穿惯了高跟鞋,突然改穿平底鞋,吕姗姗走路时总感觉整个身体往后仰。
她平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步行如此之远,再加上山路颠簸不平,很快她的小腿和脚板都酸痛难忍。
“这一路你都歇好几回了!”江一霆不高兴地抱怨道,他没有理会吕姗姗的要求,反而拉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家赶。
他想早点回家。
要不是吕姗姗跟来,他昨晚就是再晚也要赶回县城和爷爷见面。他这边惦记着爷爷的病情,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吕姗姗老是拖他后腿。以他们现在这种速度,江一霆担心只怕要半夜才能赶到乡卫生所了。
江一霆黑着脸强忍着没发火。
吕姗姗见他脸色不对,也忍着脚痛,不敢再撒娇,又坚持走了半小时,累得娇喘如牛。没办法,她坚持要坐下来歇口气,还提出待会让江一霆背着她走……
到太阳落山时,两人终于赶到了乡卫生所。
江一霆放下背上的吕姗姗,甩了一把额头上黄豆大的汗水,大步流星地冲向病房,像小时候放学回家一样高兴地喊道:“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坐在病床上大声回应道:“霆儿,霆儿,快来让爷爷看看!”
江一霆在门口看见姜伯父,首先与他握手,感谢道:“姜伯父,您辛苦了。”
姜伯父古道热肠,去年从乡邮局退休后主动帮忙照顾老邻居江爷爷,此时他握着江一霆的手笑道:“爷爷知道你要回来,不停地让我到外面去看你回来没有?这下老爷子该高兴了。”
江一霆冲到病床边,紧紧拉着爷爷的手说个不停。
没多久,姜伯父悄悄拉了一下江一霆衣袖,小声问道:“小江,这位是——?”
吕姗姗穿着香奈儿高定无袖百褶修身中长公主裙,脚下却是一双花花绿绿的乡下塑胶鞋,手捏着鼻子,站在门口,委屈巴巴地望着江一霆。
江一霆在乡卫生所门口丢下她,只管自己大步流星地往前冲,害她被一群乡下人用奇怪的眼神围观,像看马戏团的猴子。他们不仅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一直跟着她,从大门口跟到病房门口。
望着门口娇嫩得像桃花儿一样美丽的女孩,爷爷和姜伯父两位老先生顿时局促起来,急忙手脚无措地整理了几下床单和床头柜上凌乱的水果。
江一霆蹙眉看着吕姗姗捏着鼻子的手,把她拉到爷爷面前,介绍道:“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吕姗姗。姗姗,这是爷爷,这是姜伯父。”
吕姗姗礼貌地鞠躬:“爷爷好,姜伯父好。”
“好好好。”两位老先生异口同声地回应,相视而笑。
爷爷催江一霆:“快带姗姗离开医院,怎么把人家带到这种地方来,又脏又乱。”
江一霆也不喜欢吕姗姗在老人面前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赶紧拉着她离开医院,在附近找了家民宿把她安顿下来。
江一霆让房东胖婶儿给吕姗姗准备晚饭,自己又去了医院,他和爷爷有说不完的话。
姜伯父已经回家了,江一霆陪爷爷聊了一会儿,等老爷子睡了,又找医生护士聊天,一直到晚上12点才回租借的民宿。
聊天收获很大,江一霆非常兴奋,双眼亮得像夜空的星辰。
医生护士说,很多常规病基层医院都能看,以前基层医院配备的医疗设备严重不足,但因为近些年来重大疾病患病率急速攀升,患者只能去省城大医院看病,而医疗费、食宿费加在一起是开销很大,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根本承担不起。
为了方便老百姓看病,周边几个县的县城医院都逐渐增加了设备配置,让老百姓能够就近看病。
但老百姓患了重病,还是选择去省城大医院。他们都说基层医院的医生没有大医院的能力强,容易误诊,耽误病情。
江一霆听乡卫生所的一位医生感慨说,是啊,省城看病的人多,医生非常忙。他表弟在省城医院放射科工作,每天要读成百上千张医疗影像,最忙的时候要读上万张图片,工作量很大,30岁不到头都秃了。
“工作忙,说明效益好,奖金高嘛。”听到“上万”这两个字,另一位医生眼睛一亮,无比羡慕地说道。
乡卫生所每天就看点小毛小病,太清闲了。
“读上万张医疗影像,会不会太夸张了?”江一霆疑惑地问道。
一位年近50岁的老医生答道:“上万张医疗影像并不等于上万名病患者,比如,有的患者作CT检查可能会产生近几百甚至上千幅CT图像。医生需要在显示器上一张一张地观察图像,找出危害人体健康的元凶或潜伏的病灶,最终形成的报告也不是一位医生写的,还有高级别的医师审核把关。不过,读CT影像的工作量的确很大。”
江一霆猛吸一口气,隐隐感觉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问题,终于找到答案了。
他终于找到如何切入医疗服务行业的“痛点”了——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
这个‘痛点’的产生,一方面是因为医疗资源分配严重不均造成的,另一方面是由于三甲医院和基层医疗机构水平差距过大,老百姓不相信基层医院。
我国有3万多家医院,三甲医院只有1千多家,而三甲医院就诊人数去年年底达到了大约16亿人次,占全国总人次的51%。
如果医腾科技能开发智能读取CT影像的医疗软件,读片准确率很高,那么患者就无需特意去省城三甲医院,他们可以在任何使用AI影像医学软件的基层医院拍片读片,这必将提高看病效率,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对企业来说,这里面存在巨大商机,为它们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新的机会。
有时苦思冥想久不得法,却往往在不经意的一刹那豁然开朗。
这就是为什么越是迷茫找不到方向时,江一霆越要身处一线多听多问多聊的原因。
未来不再迷茫,他看到前路隐隐有微光闪耀。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千斤巨石突然松开,他顿感轻松了许多,心情激动地回到租借的民宿时,已是深夜12点。
明月当空,繁星万里。
吕姗姗坐在院子里抽泣,周围点了十来盘蚊香,她雪白的胳膊上有十来个蚊子叮咬后留下的痕迹。
江一霆心下歉然,走过去扶起吕姗姗,伸手帮她整理凌乱的长发,低声道:“姗姗,对不起。”
吕姗姗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蛋哭花了,眼泪冲过粉底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眼线眼影糊成了黑眼圈,长长的假睫毛挂在真睫毛上晃动。
吕姗姗眼神空洞地看着江一霆,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猛地打开他的手,尖叫道:“分手!我们分手!”
她兴高采烈地陪江一霆来乡下看爷爷,而他呢,却一直冷落她……江一霆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姗姗,我们进屋说好吗?”
吕姗姗好像终于等来了对方低下桀骜不驯的头,窝在心里的委屈猛然爆发,她尖着嗓子哭得更厉害了:“江一霆,你个王八蛋!电话不接!还把我甩在这破破烂烂的黑房子里!江一霆,我们在一起3年,一直是我,是我吕姗姗围着你转,赔尽了小心!是我一直迁就你,生怕你离开我!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爱情不是迁就来的!从我们出生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说给你公司投资,你坚决不要!你那么拼,不就是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可是,江一霆你知不知道,我吕姗姗根本不在乎你是‘凤凰男’,不在乎你穷,我只想你多花时间陪我!你呢?你是怎么陪我的?!你不了解我,我也看不透你,是我吕姗姗死打烂缠地追你,这3年来是我吕姗姗爱错了人!是我错了!我要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