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秦枭鹤食指越来越近,横里闪出一人,张开双臂,替她挡下这一招“转轮指”,中指一瞬便鲜血狂喷,双腿一软,倒在二人之间,竟是路天瞳。
这一下变生不测,楚伯楠冲到面前,将他上身扶起,道:“天瞳!天瞳!你这是做甚么?”
路天瞳勤恳踏实,仁孝守礼,楚伯楠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实视他如爱子,见他竟肯为莫玄炎一死,又是惊愕,又是悲绝。
“十殿阎王指”单闻其名,便知指指杀招,这“转轮指”更是其中杀气之最,路天瞳以胸前“膻中”死穴强接一指,顷刻间气若游丝,自知无幸,费力道:“师父,徒儿不孝,爱上这位,这位姑娘,虽日日忏悔,终是徒然,能死在师伯,师伯手下,从此解脱,并无遗憾。”
转向莫玄炎,凄苦眼神中全是爱怜。
莫玄炎走上一步,低眉俯望,淡淡道:“我心有所属,你虽为我而死,我却不能领情。”
路天瞳泪目含笑,道:“姑娘保重,在下,先走一……”
最后一个“步”字尚未出口,整个人软绵绵沉坠下去。
唐桑榆吓得面如土色,心道:“这家伙来真的,哎哟我的妈呀!这可了不得,我虽然也喜欢莫姑娘,但终究是小命要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枭鹤与楚伯楠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却将他亲如己出的爱徒亲手点杀,满腔怒火尽数嫁移到莫玄炎身上,右手食指再竖起时,上方已有荧荧火光,好似一根蜡烛正自焚烧,咬牙道:“妖女!死罢!”
却见莫玄炎一脸轻笑,反将双手负后,两条纤颀玉腿交叉俏立,道:“一盏茶到了,你们输了。”
秦枭鹤道:“老夫要你的命,谁来管你输赢?”
见楚伯楠放下尸身,十指格格作响,二人一指一拳,六十年功力分毫不留,各自使出于少林寺苦练三十年的“多罗叶指”与“波罗密手”,铁了心要让莫玄炎给路天瞳陪葬。
又一道白影瞬移而至,以后背挡在莫玄炎身前,这一次却是晋无咎,秦枭鹤与楚伯楠见他分明如一滩烂泥躺倒半天,却又怎会冒将出来?大脑不及转动,只想你来也是一样,手上劲力不减,随“噗”、“砰”两声,秦枭鹤一指点中后心,楚伯楠一拳砸中后肺。
两招实实中的刹那,一阵轰鸣钻入众人耳中,二丈高的天花板竟裂开一个大洞,晋无咎双手搂抱莫玄炎,身后“鸿鹄之翼”已然撑开,撑开后更无停顿,浮空自破洞而出。
晋无咎突破“六道无极”,“复归龙螭”中二“龙”二“螭”幻作粉尘,除自身感知,不为肉眼所见,一盏茶内看似倒地不起,实则不住以盘龙“无极”划开天花板。
若是寻常瓦顶,或许二人想都不想直接便走,但牟庄太过奢华,难言这“快语厅”又以何种牢固材质为之,万一一撞不开,无异于失去最后一条逃生通道,这才不得不让莫玄炎甘冒奇险,否则以晋无咎对她疼惜,何至于出此下下之策?
“复归龙螭”看似软刃,却以昆吾之石铸就,虽不如“五行剑”那般锋利,论其刚硬,不亚于世间任何一物。
晋无咎更于指尖倾注“日月精华”,已能明显感到头顶松动,担心莫玄炎无法坚持,不敢拖延,从地上一跃而起,更见秦枭鹤与楚伯楠以至阳指拳攻来,将二人一百二十年功力转向上方,果将天花板一震而碎。
晋无咎之担忧着实必要,牟庄“快语厅”为糯米石灰浆所筑,其硬度堪比城墙,正因为相较其余瓦顶房大不相同,周子鱼才会没如前一夜般,派遣大批弓手弟子候于屋顶,待见晋莫破墙而出,极度懊丧之余,差点当众人面捶胸连连。
晋莫一路向东,片刻间来到渤海高空,莫玄炎面上背下,双手圈在晋无咎头颈,感觉他不住颤抖,体内真流岔乱,再看他面色惨白,道:“你还好么?将我放下,我空中可以挥翅。”
腰间不见松动,不敢多言教他分心,扭头辨路,指引飞行方向。
也不知东倒西歪飞过多久,二人自鬼界缺口而入,过“鬼海”、“十八层地狱”,于尽头“转轮王薛”处下落,跌跌撞撞穿越海蓝“魔井”,回到熟悉的魔界。
晋无咎只字不说,舞动“鸿鹄之翼”飞越“魔镜”,莫玄炎怕他不支,张开“青鸾之翼”紧随,见他落岸后连吐两大口血,寸步难行,直接原地坐倒盘膝运功,知他已在疗伤,自己功力相差太远,空有相助之心,却无相助之能。
晋无咎自挑战“九乘瑜伽阵”失败,一身内伤非但没有好转,反又接连强运真气,一刻更比一刻恶化,若非他有“易筋经”护身,又有盘龙“无极”将奚清和与秦枭鹤、楚伯楠之力引向体外,任何一次重创都能教他一命呜呼。
勉力支撑至此,实已末矢之极,片刻不敢多耽,坐定后先以“易筋经”护住十四脉,再将各般内力徐徐导出。
他透支过重,起初气息萎弱,此外前一日飞满八个时辰,却只睡得两个时辰,浓浓倦意席卷而来,意识逐渐恍惚,知有“易筋经”在,经脉川流一经启动,梦中一样可以运行,终于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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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过不知几日,八个时辰清醒与四个时辰迷糊相互交替,晋无咎神志慢慢恢复,虽不得睁眼,却能感知莫玄炎每日如一睡觉练功,自己嘴唇不能张开过大,莫玄炎将“魔幻果”片片咬下,以口对口喂给自己,偶尔还会带来一些菜粥换换口味,做得甚是喷香,想是鬼界取来。
这一日大功告成,全身经脉无不通畅,修为更有提升,惟独血衣粘得难受,晋无咎张开睡眼,见身旁一件青色长衣与内衣整齐折叠,却不是教主服,式样与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想起“魔殿”左首尽头圆屋中,与“鸿鹄之翼”同处一室本有赤黄白青紫五色衣裳,身上白衣一穿数月,青衣自是莫玄炎拿来给自己替换。
前后左右四望,不见莫玄炎人影,料想正在房中安睡,宽下污衣,“鸿鹄之翼”仍负双肩,“祝融剑”安然无恙,过去这些时日,莫玄炎一动未动。
晋无咎一跃而入“魔镜”,彻底清洗一番,出水后整个人焕然一新,着上一身新衣,双肩处两个圆环,正可用于安放“复归龙螭”,这圆环并非本来便有,是莫玄炎亲手缝上,还是她命鬼界为之,暂且不得而知。
随意抬一抬头,莫玄炎俏生生高立“魔塔”,正自垂首望低,“魔塔”扶栏未由按钮唤出,她脚跟着地脚尖悬空,恰如曾立于“三花盘龙”俯观自己独斗十大护法的模样。
晋无咎武功今非昔比,于“魔镜”轻点数下,至“魔塔”塔底再一运力,身子扶摇直上,片刻间已然登顶,见她未戴面罩,手足臂腿亦无黑纱,仍是妖艳容颜,胜雪肤光,并无曾教忧心的伤损迹象,道:“玄炎。”
莫玄炎道:“教主。”
晋无咎听她复又改口,心下一沉,道:“玄炎,我以为我们已是夫妻。”
上前握住她手,放在唇边轻轻呵气,道:“玄炎,牟庄中正道同盟高手尽在,你能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是我的妻子,为何独处时反而不能?”
莫玄炎似笑非笑轻轻抽出,举起手中长剑,却非“句芒剑”,指向他的喉结,晋无咎道:“你要杀我,何必容我疗伤,更在我疗伤时悉心照料?”
莫玄炎左眼一眨,道:“打赢我,我便是你的。”
晋无咎见她笑得妩媚,风情万种美不胜收,却如利刃割在心口,道:“所以,你还是在用相同的方式报复我。”
莫玄炎只嫣然甜笑,道:“那你打不打?”
晋无咎心中气苦,将“复归龙螭”六明四暗全数点亮,莫玄炎登时长剑落地,双手高举,不见他掌指运劲,双腕、腰间、双踝已被三“龙”三“螭”牢牢缚住,此外虽不见四索,但腋下、膝腘分明被气圈捆紧,也不惊惶,见他久久不前,道:“你赢了,却不敢要我?”
晋无咎凄然一笑,道:“赢你何难?要你何难?可要过之后呢?”
莫玄炎道:“要过之后?”
晋无咎道:“先图一时之快,再受一世之悔?‘龙宫’一别,你最后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莫玄炎声音愈发诱人,道:“你当真能忍住?”
晋无咎背过身去,道:“是。”
许久,莫玄炎道:“你走近些,我有话对你说。”
晋无咎依言走近三步。
莫玄炎道:“再近些。”
再走三步已在咫尺,莫玄炎又道:“头过来些。”
待晋无咎凑上,稍稍踮脚,不由分说将他吻住。
晋无咎多次与她亲吻,却从未如这一次心中空荡,死尸般呆立良久,见她薄唇稍退,仍在吹息之遥,腻声道:“哼!我偏不信。”
晋无咎将她下巴托起,想要开口,但觉喉咙干哑,一字一顿道:“你这样很危险。”
听似轻缓,却有十分用力。
莫玄炎更近三分,贴住他的嘴唇,道:“越是危险,我越是想要一试。”
晋无咎被她百般撩拨,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一手将她揽入怀中,重重覆上热吻,另一手更加放肆,在她凹凸玲珑的遍身游走。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不知不觉间,二人呼吸变得无比沉重,直至“呲啦”一声传来,一张轻纱被撕扯粉碎,如青鸾成群于夜空惊起,留下漫天翎羽,摇摇摆摆,飘飘荡荡,轻轻盈盈,纷纷扬扬,终于片片洒落,浮缀于不染微尘的“魔镜”,顺静流悄悄漂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