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血病

  • 昆明往昔
  • 老濮
  • 2070字
  • 2020-12-24 11:29:06

许多乖巧的孩子本该得到上天的眷顾,却让他们得了白血病。三叔的女儿白雪得了这种病,和母亲通电话后几天,她们转来昆明治疗。

据说以前在大理治疗过一久,过后回到故乡人变的很白,比任何时候都美,身边的人也把这病忘了,尽管方圆几里乡村得这种病的小孩后来都死了,但白雪显然不同,年龄比他们大,正上大学,身体已经发育成熟。

可是白雪的病又犯了,四肢无力,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三婶带着她离开大理的医院回到故乡筹钱,准备上昆明治疗。只说白雪的病严重了,要上昆明治疗。也许大理医院早下了白血病晚期的诊断,三婶知道,一个人承受压力和悲痛,当着白雪的面只说,没啥事能治好。白雪问,为什么要去昆明治疗?三婶回答,医生说昆明那边医疗条件好,上去治好的快。白雪听话地点点头,她的头发乌黑,眼眸深沉。故乡人听说她们要上昆明治疗,感慨男人不在了,母女俩真不容易,纷纷慷慨解囊,多多少少凑一点相帮,三婶开始不要,后面都收下了。母亲告诉我家里也出钱了,说的天经地义,并叮嘱我,等她们到了昆明去看看。母亲知道我没钱,但还是说有多大能力喘多大的气,白雪这病不好治。

我在昆明听到这个坏消息很难过。上班时候走到医学库位找关于白血病的书看。说的太专业并不能全懂,又翻别的书看,翻了几本大慨解释为:白血病是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大量增殖恶性繁殖,产生大量停滞在细胞发育不同阶段的癌细胞,这些癌细胞缺乏相对应的正常血细胞的生理功能,严重抑制正常造血,造成贫血、出血及感染,并浸润至淋巴结或其他器官和组织,造成淋巴结或器官肿大、功能丢失,甚而产生疼痛等症状。白血病也叫血癌。通常说就是血液里产生了大量白细胞或者白细胞减少,血小板减少。这样的血液已经癌变身体没法正常使用,民间有一种说法就是换血,把身体里坏的血液放出来换新的进去就好了。如此倒好,可惜治标不治本,尽管新的血液携带正常细胞进去,但是骨髓里又产生大量的癌细胞进入血液破坏,所以最终的治疗方案是换骨髓,换骨髓不仅需要昂贵的费用还需要艰难的骨髓匹配。所以得了这种病就被判了“死刑”,治疗是一个艰难的“减刑过程”,有的人并不能因此“释放”,离开了我们,我们感到很惋惜,觉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这种病并没有发生巨大的折磨,倒是一朵绚烂的花慢慢变白了,白如纸片,凋谢了,本该在不该凋落的年纪里。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都有一个缓慢的过程,称为一生。那一个步骤突然加快,比如遭遇天灾人祸,遭遇流行性传染病,遭遇难治的怪病等等,都是无常。人生本无常,在无常的形态下追求正常,正是人类存在的普遍命运,发展了延续的文明。有时候我会想今天是昨天的延续,那么今天我做的事昨天已经有人做过了,但为什么我们还要做?重复有什么意义?现在我认为是因为珍贵,珍贵的个体生命,即使做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也是往后的一种延续,遵循了做为人从生到死的过程。

我去云大医院看望三婶和白雪。白雪躺在血液科病床上,她的脸消瘦,眼睛陷落进眼窝,淡淡的忧伤的目光看着我,我从里面看到了失望和恐惧。这样的病房让人产生沉重感,还是因为我提前了解了才沉重,知识有时候很可怕。但我故作轻松,脸上还有一丝笑容,仿佛我来探望白雪得了流感。我叫白雪要放轻松,好好治疗。看见她轻微点点头,或者她没有力气回应,只是朦胧地看着我昏睡。病房里还有一个病人,看样子比白雪大一点,已经剃了光头,套一个白色网罩在头上,坐在床上和她母亲说话,母亲显出满意的神态,她们聊起女人的话题,语气像姐妹,充满规划与向往。很感染人。有时候我在听,三婶也在听,我们乡下人没有城里人会说,况且三婶面对的是一个很久没有回家的人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愿当着白雪的面谈论病情,即使这正是我十分关心的问题。只好避重就轻,三婶说我母亲怎么样啦,父亲怎么样啦等等,仿佛是她来探望我,告诉我家里的情况。

我离开病房的时候,白雪似乎睡着了。三婶送我出来,我们来到走廊上,我掏出几百块钱塞给她。三婶不要,说我才从学校出来在昆明要吃要喝的那能这样子。我执意要给,她推还我,三番五次推脱才肯收下。三婶把钱攒在手里,说了一句,难啊。泪流满面,一只蜡黄的手掩在一张憔悴的脸上。她在呜咽,怕白雪听到她哭难过,她已经很多次独自流泪,内心多么痛苦和绝望。我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她眼圈红红的就知道她哭过,但她的脸故作笑容跟我说话,过来啦。又喊白雪,你看你大哥来看你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不停地说,三婶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白雪的病慢慢就好了。你不能垮了,否则怎么办?这些惯用的探病话语被我翻来覆去地说,其实我不想说,换作我一样稀里哗啦的哭,我的眼睛湿润起来,也有一种想哭的难过,但我强忍着,不能哭,也不能流泪,作她后盾里的一丝坚强。

很快三婶意识到责任和重担,擦干眼泪停下了,刚才情不自禁的流泪因为看到了亲人的温暖,比起温暖责任和重担才是最后的支撑。我跟她道别离开,说改天再过来。三婶说,不用那么麻烦,好好工作。

我乘电梯来到一楼,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把自己抽哭了,因为我感觉自己渺小没有伟大能力可以帮助她们,她们的苦痛我眼睁睁看着没有作为,宛如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