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可……可以跟……跟你合照吗？”
“当然可以。”
年度知名旅游综艺《少年游》开播发布会现场。
后台走廊里，霍景峰优雅地揽着一个工作人员的肩膀，跟她来了一张亲密的贴脸自拍照。
对方激动得满脸通红，捧着手机千恩万谢，一副粉丝花痴状的表情。
眼看着旁边还有人跃跃欲试求合照，经纪人萧醉赶紧上前把他拉走，边走边背着人气愤地念叨：“六爷，您这对人有求必应的臭毛病能不能改改？”
“六爷”原本只是霍景峰在古装剧《长相守》当中扮演的男主角的一个尊称，但架不住剧播的时候太火，粉丝开始追着喊，后来就变成圈内尊称了。
霍景峰撇嘴：“我的人设不是可盐可甜全能型绅士暖男吗？拒绝她们会崩人设的。”
萧醉恨不得吐他一脸：“呸！那你昨晚偷偷跑出去喝酒的时候，还记得自己暖男人设不能崩吗？”
霍景峰满脸委屈：“什么偷跑，明明是陈墨霖喊我去的。”
萧醉理都不想理他，把身边这位爷往电梯里塞：“下次麻烦您跟土大款串好口供，我刚刚问过他了，他说是您非拉着他不放，他为了陪您才去的。”
“浑蛋玩意儿！别让我看见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萧醉给了身边小助理一个眼色：“来，告诉咱们爷，现在是什么行程！”
小助理笑得热情甜蜜：“回六爷，《少年游》的发布会，陈老板也在，说要抽空跟你聊一下酸奶代言的事情。”
萧醉耸了耸肩，一脸“有本事你动手我看看”的表情。
霍景峰立刻乖巧变脸，顺手把保温杯塞给小助理，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亲爱的咚咚咚，发布会的台本呢？”
短发萌妹子小助理叫董冬，永远被自家老板喊成“咚咚咚”，她义正词严地甩出台本：“请不要一说不过醉大就调戏我转移话题好吗？”
霍景峰翻着台本敛了笑容，顿时满脸冷清肃杀，十成十的高冷霸道总裁风：“敢对爷不敬，家法伺候。”
“哎，六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董冬笑着接话，明显是在陪着尬演。
电梯恰好到了三楼，萧醉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了出去，内心无数头羊驼咆哮着，分分钟想开了这一大一小两个戏精，跑去隔壁节目组签几个年轻小哥哥过来带。
艺人统筹早就在电梯口候着，霍景峰节目的Follow PD也过来送第二天的节目录制剧本，直接把萧醉堵在那儿就聊上了。反正霍景峰对这个场地也熟得不行，领了小助理先去找化妆间了。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今晚吃个九宫格吧！我记得是不是约了方导？”
霍景峰边说边摸出手机打开某个觅食专用APP，董冬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六爷……且慢！不可！”
“这天下都是本王的，有何不可？”
霍景峰眉梢一挑，威严立现，说了句剧里经常说的台词。
六爷生平两大爱好，一是演戏，二是火锅，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董冬弱弱地抖了两抖，鉴于萧醉不在，她没人撑腰：“六爷，方导不吃辣，醉大订的是淮扬菜。”
霍景峰悻悻地放下手机：“罢了，改日再议。”
董冬松了一口气，内心却忍不住腹诽，戏都播完了，还不好好说话，非要她们成天跟着剧里的角色喊“六爷”，还动不动就起范儿。
她一学会计的，这半文半白的根本接不下去啊！
日子太难过了，董冬为了安慰自己，开始回想昨天霍景峰给她发的四位数红包，以及上周收视庆功会上霍六爷给她发的五位数奖金，再以及霍老板生日会时给她发的厚厚一叠人民币……啊，剧组的天是晴朗的天，霍景峰的助理好喜欢。董冬立刻就释然了。
然而这愉快热烈的气氛，很快就被后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传来的一男一女的吵架声打断。
“你是不是喜欢霍景峰？那你当我是什么？备胎吗？”
“想分手就直说，别拿不相干的人找借口，很low。”
男的怒气冲冲，女的态度冷漠。
霍景峰听得竖起了耳朵，这对话当中提到了他的名字，他不关心就有鬼了。
我？不相干的人？
真是的，堂堂六爷，不要面子的呀？
霍景峰瞥了一眼小助理，两个人的眼中迅速亮起了一团熊熊八卦之火，交相辉映，心领神会。
四下无人，台黑风高，正是听墙根的绝佳时机。
小助理原地放哨，霍景峰弓起腰，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就溜了过去。
要说侦察与反侦察能力，久经狗仔和粉丝考验的霍景峰绝对是个中好手，他要是铁了心不让人发现，能发现他的人还真不多。
“你成天追着霍景峰天南海北地当前线，还好意思来指责我？”
霍景峰听得一愣，心想自己身边竟然还有这号人物？莫非是那几个天天端着单反相机走哪儿都跟着拍拍拍不停的粉丝？
哦，对，好像他们确实管这个叫……前线。
其实霍景峰还挺留意自己身边这些粉丝的，还经常让董冬慰问一下，送点小礼物，可架不住他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脸盲，就觉得成天簇拥着自己的这些姑娘长得都一样，后来也就不刻意去记了，反正他也是真的记不住。
这正在吵架的女主角到底是哪一位呢？
霍景峰这边各种推理，搞得自己跟神探夏洛克似的，那边的吵架还在继续。
“我们之间，非要这么把话挑明了说吗？”
“既然你想挑明，那就挑明了说好了！”
“行啊，那你说说吧，你当初为什么追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霍景峰在吵架进入正题时摸到了化妆间的门口，上面规规矩矩地贴着一张打印出来写了使用者名字的A4纸：宋溪。
霍景峰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记起这人是何方神圣。宋溪，是新晋走红的艺人，演了部偶像剧，一夜之间风靡网络，身价飙升三倍。年轻、帅气，符合网络上一切流行的鲜肉审美，是制片人林菲请来助阵的发布会站台嘉宾之一。
不过，在霍景峰看来，这种小艺人不是演员，就是靠炒出来的，没什么演技，纯粹靠脸好看，红得快，扑得也快。
宋溪被问得哽住了。
“我知道你想借我的资源上位，现在你红了，也签了新的经纪人，觉得用不上我了，所以就想找借口分手是不是？”
“哼？借口？”宋溪冷哼一声，“难道你不想分手？当初你不过是拿我来当挡箭牌，好让那个追你的小开彻底死心，让自己放心去追霍景峰。”
“追谁是我的自由，更何况花的是我的钱，你没权过问。”
“难道不是从我身上赚的钱？”
“宋溪，我希望你清楚一点，是我把你捧红的，我付出了劳动，从你身上赚钱，天经地义。”
“楚翊岚，你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到钱？”
“你错了，我看到的不是钱，而是拥有经济独立的能力，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能过好的生活，保证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追寻一切我想要的东西。想买包就买包，想买口红就买口红，想旅游就说走就走，不用因为缺钱而跟陌生人合租，为了省钱挤公交地铁，或者是像你之前那样，为了试镜去ZARA买件衣服都不敢摘吊牌……”
“够了！你闭嘴！”宋溪火了，抬手摔了椅子，显然这是他不愿意再提及的事情。
楚翊岚轻笑：“不敢面对真相的你真可悲，你以为现在红了就够了，是吗？”
“至少，我不需要你了。”宋溪笃定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吧。”楚翊岚不想久留，她也是时候该去现场了。
宋溪说得对，她确实也没那么喜欢他，相比起来，她更喜欢霍景峰，且不说别的，霍景峰长得就比宋溪好看一万倍。
但分手本来就不该是件和气的事情，楚翊岚也并不是个爱好和气的人，所以她还是很诚恳地给他留了句分手赠言：“不过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宋溪……下次跟宁安回家，别再那么不小心被狗仔拍到了。你知道的，找张老大买套照片，很贵的。”
宋溪暴怒：“你威胁我？”
“不，我是警告你。”
楚翊岚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儿：“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我全都知道。宁安趁着《长相守》播出，捆绑霍景峰炒人气，你跟她搭上之后，也学着让人发通稿踩他上位。萧醉不动，是因为人家懒得搭理你；我不动，是因为还想给你留面子。但是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从今往后，我也不必顾及你的脸面了。”
“你要为了霍景峰与我为敌？”
“不，你不配。”
楚翊岚一笑，英气明亮。
宋溪的脸都快要绿了：“你会后悔的！”
楚翊岚掉头就走，宋溪在她背后怒吼：“我劝你别妄想了，霍景峰不会看上你的！”
这话说得霍景峰就想当面喷他一脸，爷看得上谁看不上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这时宋溪的下一句又冒了出来，跟一道雷一样，把霍景峰给当场劈蒙了。
“他不过是靠着陈墨霖包养才上位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呸！霍六爷此时内心戏十分丰富：陈墨霖有什么资格包养我，我包养他还……不是！气糊涂了，谁要包养陈墨霖那个土大款啊？！
还是不对！
什么包养不包养的？！
爷喜欢的是妞儿！爷是如假包换的比电线杆还直的钢铁直男好吗？！
霍景峰深吸了口气，他一个大写加粗的天蝎座，当然不能动手揍他这么简单粗暴。
可以问问最近宋溪在接触什么戏，帮那几个不开眼的剧组推荐几个更好的人选，性价比高，还能自带广告商进组的那种。
突然，“啪”的一声，打断了霍景峰的盘算。
宋溪震怒：“你打我脸！”
“霍景峰好歹是当红一线，还轮不到你这个十八线来diss他！”
霍景峰简直要鼓掌叫好了，这一耳光真是抽得大快人心。
然后楚翊岚又说话了：“就算他被人包养，那也比你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可听得霍景峰心中火大，爷好端端一社会主义接班人，现在还单身呢，怎么就“被包养”了，太冤枉了。
化妆间里传来东西被撞倒的闷响，然后门开了，一个身影腾地蹿了出来，差点跟霍景峰撞个满怀。
冲出来的是个年轻女人，短发齐肩，穿着休闲，带着一张现场出入工作证，金色与棕色的眼影勾勒出上挑的眼角，斜飞入眉梢，一身锐气。
霍景峰：“……”
楚翊岚：“……”
两人停步被迫对视了一眼。楚翊岚定了定神，对着眼前的一团黑影，实在是不好意思把兜里的眼镜掏出来重新戴上。她今天架了个镜框出门，结果刚才因为躲宋溪不小心将眼镜直接砸地上，还被自己一脚给踩碎了，拿出来实在丢人。
但是离开了眼镜，她看到的脸都成了模糊的马赛克路人，于是根本没发现此人就是她家偶像本尊。
对待路人她礼貌而疏离：“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她退后一步，朝着霍景峰点了点头致歉，明眸皓齿，搭配色泽纯正的红唇，优雅端庄。
不过在霍景峰戏精属性附体后莫名其妙的脑补之下，那目光怎么看都有点漠视不屑的意思。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粉丝的姑娘，根本当他霍景峰是个24K纯路人，看到自己竟然一脸冷漠，当场就别过脸，视若无人地走了。
这时宋溪气冲冲追出门，一只手还捂着已经涨红的脸颊，带着些许不太文雅的咒骂，在看到霍景峰的那一刻顿时哑了火。
“霍……峰哥？”
几乎是瞬间就了，霍景峰都懒得跟他计较，只掉转目光追随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好奇地扬起了嘴角。
总觉得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霍景峰的内心很受伤，好歹宋溪见了自己还出一声“峰哥”来，那位抽了人耳光就扬长而去的冷美人小姐姐，竟然毫无表示啊！
“爷不要面子的啊！”
已经在化妆间上完妆，做完造型的霍景峰气鼓鼓的，把自己气得胀成了一只牛蛙，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跟萧醉吐槽：“简直当我是空气啊！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萧醉气定神闲：“您以为四海之内都是您家粉丝吗？”顺手指指他脑袋，“起来点，压坏头发还得重做。”
霍景峰耷拉着脑袋，边划拉台本边打了个呵欠：“好歹我的人设也该是个少女杀手啊、芳心纵火犯啊、九亿少女的梦啊什么的，她难道就不该表现得稍微激动一点儿吗？”
萧醉翻着白眼往地上一指：“麻烦捡一下。”
“什么？”
“你的脸。”
霍景峰恹恹地又打了个呵欠：“那玩意儿要了没用，扔了吧。”
他说着把头一歪，萧醉正跟人聊微信，聊到一半听着没动静了，抬头一看，霍景峰已然窝在沙发里睡了。
“霍！景！峰！”
萧醉气得牙根痒痒，一巴掌把人从沙发上直接推了下去：“发型压坏了！”
霍景峰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没有被嫌弃的觉悟，把自己团巴团巴，跟只毛毛虫一样挪动两下，靠着沙发角发呆了两秒钟又睡了。
“霍景峰，别睡了，起来重做头发！”
地上的那位岿然不动。
“到时间上场了！”
并没有什么用。
萧醉冷哼一声，从容地拿出手机打开拍照功能对准了霍景峰：“别逼我拍照发微博啊！”
霍景峰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拍了两下衣服，义正词严地对萧醉说：“林菲来了！”
然后一溜烟跑到门口迎人去了。
“你怎么知道是林菲？”
霍景峰回头嘿嘿一笑：“我听到她在外面骂人了。”
真的是人未至，声先到。
林菲的大名在圈内如雷贯耳，她当经纪人的时候跟萧醉都位列“制片方最不想打交道的经纪人排行榜前三名”，后来又做出品人，依然还是那个上㨃天下㨃地中间㨃空气的状态，简直就是掐架中的战斗机，谈判界的乔布斯，万千影视制作公司心中的噩梦。
《少年游》是林菲公司今年重点投资的综艺项目，所以不惜大手笔找了霍景峰来做常驻嘉宾，制作班底都是一流配备，尚未开拍就已经被各大平台疯抢，价格炒到了一个令人惊讶又惊喜的数字，就更不用提广告赞助费用了。
然而林菲的火气此刻却大到离谱。
原因很简单，她原本赚到手的几千万可能马上就要飞了。
一切都怪霍景峰，哦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陈墨霖！
林菲很生气，霍景峰有点怵，毕竟血的教训曾经向他证明，在林女王的手底下，就算道行深厚如同萧醉，也很难全身而退。
因为、据说、听闻、坊间传言、小道消息，林菲背后有一支专业的营销团队，换言之就是：水军。
在这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时代，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依靠“自来水”解决，掌控主流舆论、抹杀负面消息、引导粉丝言论、吸引大众关注、抢占KOL口碑……有资源、有渠道才能占据营销的制高点。
圈子里的佼佼者如霍景峰，一年的营销费用少说也要千万上下，有时候不是要炒，而是要随时防备别人来黑，尤其是霍景峰这种集各种资源优势于一身的，只有他倒了才能踩着上位，所以对家找着机会就会下了死手地黑，萧醉平时严防死守，再加上霍景峰为人正派绯闻少，这才没被抓到把柄。
这回倒好，一夜回到解放前。
“白白送了张老大一整年的业绩，您倒是大方得很啊！”
林菲把手机扔给霍景峰，里头视频惨不忍睹得连当事人自己都没脸看——霍景峰跟个考拉似的攀在陈墨霖肩头，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两人头抵着头从酒店走出来，一边讲话，一边在门口等车，画面和谐得简直不用加工都能直接从屏幕里看出粉红泡泡来。
萧醉脸色发白地翻微博热搜：“我就请了两天假……”
霍景峰捂着脸往墙角里蹲：“看得我自己都觉得，我们俩有点儿什么了。”
萧醉问：“视频能公关吗？”
林菲满脸不屑：“要是能公关，我还能把这碍眼的玩意儿留到现在给大家当八卦消遣？”
萧醉碰了一鼻子灰，碍于错出在自家，只能认：“张老大想要多少钱？”
林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霍景峰：“你让他自己去问张老大啊？他们不是熟吗？”
萧醉又碰了一鼻子灰，简直想当场掐死霍景峰。
张老大跟霍景峰的恩怨情仇那真是可以在豆瓣八组开个连载了，霍景峰刚走红的时候张老大就派人二十四小时跟拍，想从他身上八卦出点绯闻猛料来换钱。
某次跟车的时候，不小心擦了霍景峰粉丝的车，原本是个小事故，但霍景峰那会儿年轻气盛，直接喊了司机停车，不顾经纪人拦着，下车指着张老大的人就骂，一路把人给骂跑了。
这事儿发生的时候，粉丝车上恰好有个姑娘是小网红，见状开了直播，把霍景峰大骂狗仔护粉丝这段“英勇事迹”直接三百六十度立体无死角给全网覆盖了。
吸粉不说，霍景峰这轮存在感可以说是刷得很足了，就是张老大被踩成了跳梁小丑，从此跟霍景峰结下了梁子，放出话来，只要是霍景峰的料直接放全网，给多少钱封口费他都不收。
然而，霍景峰不给机会，张老大开始编料，霍景峰直接微博澄清，张老大又被全网嘲笑什么都拍不着只会自己写剧本编。
一来二去，反正就是谁也拉不了这两人之间的架了。
霍景峰分外冤枉：“真的是陈墨霖让我陪他去换个衣服！他有洁癖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林菲都懒得跟他争辩了：“换衣服换到你们俩COS小说里的情节穿了对方的衣服？”
霍景峰：“呃……”
萧醉：“……”
视频进度条还很长，门口等车的霍景峰笑着摸了一把陈墨霖的胸口，还要去掀他的衣摆，状态基本跟只围着主人撒娇卖萌的金毛犬没什么两样。
霍景峰看得把头埋进爪子底下，开始往沙发后面缩。
萧醉心知肚明霍景峰这个毛病的由来：“喝了多少？”
沙发后面弱弱地比出两根手指。
“两瓶？”
“两杯。”
一只拖鞋照着面门疾驰而来，霍景峰眼疾手快躲开，在地上滚了半圈，堪堪躲开了另一只拖鞋的攻击。
萧醉气愤地说：“就你那酒量还泡吧，两杯酒都能淹死你了！”
林菲最后听得都笑了，霍景峰酒量酒品双差这事儿她确实听说过，但差成这样的，还真是头回遇见。
事情总得解决，萧醉提议：“趁着视频刚传开，各家黑还没都下场，应该还能扛一扛。”
林菲戏谑地问：“谁扛？就您那撕谁被谁撕哭的宣传？”
萧醉硬挺着：“我们还有粉丝。”
林菲冷笑：“倒是稀罕了，您家粉丝掐架还赢过呢？”
霍景峰都听不下去了：“醉大，算了，咱们还是找蓝鲸处理吧。”
萧醉瞪他：“上次谁说蓝鲸那个水军头子比自己腕儿还大，打死也不合作第二回的？”
霍景峰笑成一朵明媚的向日葵：“你听错了，爷说的是，就喜欢这样有性格的合作方。”
林菲倒是不说话了，饶有兴趣地听着，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段子。
萧醉拿出电话翻微信联系人：“我给她播个语音。”
林菲瞥了她一眼，冷笑着发话：“也不会选个好时候。”
霍景峰听她说话倒有些不明白意思，诧异地“嗯”了一声，语气上挑，尾音发颤。
林菲又说：“花钱消灾，也不算冤。”
“什么？”萧醉那头差点把电话摔了，“要三百万？敲诈吧？”
林菲倒是笑着嘟囔了一句：“心情不爽又漫天开价。”
萧醉气冲冲地说：“说不接急活，要接就是这个价，讲价免谈。”
“可把她给厉害坏了……还是换别人吧！”
林菲不紧不慢跟了句：“蓝鲸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还换别人？你就那么想回家坐等糊穿地心？”
见霍景峰满脸都写着“老子不服”四个大字，她干脆利落地做结束发言：“听说这回买了营销等着黑你的，至少有六家。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把银行存款提一提，直接买张回澳大利亚的机票，跟你的考拉同类愉快玩耍个两三年，直接就可以退休养老了。”
霍景峰无语，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黑了又……总之是精彩纷呈，油盐酱醋都过了一遍，终于坐不住了。
“够了。”
霍景峰板起脸，拿过萧醉的手机。
他的长相很有辨识度，且气质多变，展眉而笑时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洒满了阳光，但一旦凝眉肃穆，分分钟都是“近身者杀无赦”的桀骜气场，自带冰封加持效果，温度“唰唰”地往下降。
所以他这一变脸，连林菲都被当场震住了，半天没再说出话来。
“我跟她聊两句。”
霍景峰翻开对话界面，找到那个备注为“蓝鲸—楚翊岚”的人，随手翻了翻她的朋友圈。
他当然只能以萧醉的名义与她对话，霍景峰的人设应该是“不问人间烟火事”的，谈钱，多俗啊！
大家都在圈子里混，一来二去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共同的微信好友，聊天之间也就会不经意地透露一些细微的信息。比如此人和萧醉有个共同好友叫梁晶晶，梁晶晶经常在朋友圈晒好友聚会自拍照，霍景峰翻了一会儿，一个开心就认出一张记忆深刻的脸。
果然人生处处是惊喜，惊喜从来不咋的。
“原来是她啊！”
霍景峰点着手机气得都乐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高级脸盲症患者这件事。
这气质高冷短发齐肩的高岭之花，俨然就是把霍景峰当路人的那位宋溪的前女友小姐呀！霍景峰乐得叉了会儿腰：“太好了！终于撞爷手里了！她是爷的粉丝！爷是他的爱豆！哎呀，粉丝帮爱豆干活那不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而且她们还要感恩戴德、铭感五内……”
那又如何？
林菲不是很懂霍景峰这个嘚瑟的样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就您那拙劣的成语水平，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这边霍景峰已经开始绕着弯子跟楚翊岚尬演，打字打得飞快。
萧醉：三百万真的超出预算太多了。[对手指]
楚翊岚：没关系，反正我今天确实有重要的安排，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萧醉：其实峰哥还挺希望能跟你们长期合作的。[微笑]
楚翊岚：哦。[微笑]
萧醉：不然找机会见个面，和峰哥当面聊下？[斜眼笑]
楚翊岚：哦。[乖巧]
萧醉在旁边看不过去使劲推了霍景峰一把：“别发那么多表情！”
“爷美人计都使出来了怎么她就回个‘哦’！”
霍景峰万分不甘心，继续愤愤地打字。
那边楚翊岚正拎着相机进场，发布会来的粉丝挺多，她正好借着后援会的便利搞了两张粉丝票，本来不怎么想搭理萧醉，想报个高价吓退算了，奈何对方微信来得没完没了，毕竟是霍景峰的经纪人，都聊到自家爱豆身上了，她还不好意思看了不回。
萧醉：峰哥对粉丝很好的。
楚翊岚：我知道。
萧醉：哦？所以你也是他粉丝吗？
楚翊岚：是的。[乖巧]
萧醉：那就是自己人了。不如就当帮你们家爱豆个忙？[嘿哈]
楚翊岚：二百九十九万，不讲价。[微笑]
萧醉：[捂脸] [捂脸] [捂脸]
萧醉：所以你家爱豆的脸就值一万……
楚翊岚：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楚翊岚：优惠一万已经很能表达我合作的诚意了。
楚翊岚：毕竟这些年我在峰哥身上也花了不少钱。
楚翊岚：钱是钱，爱豆是爱豆。
楚翊岚虽然在微信上表现得淡定无比，实际上却边打字边哀号，差点挠烂了椅子扶手。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工作，她这个粉丝怎么可能不乐意接？要怪就怪霍景峰工作室挂靠的公司老板是陈墨霖，跟自家老板林菲是对头。前一次萧醉找到她同事梁晶晶，她为了让自己跟爱豆合作所以答应接了一单，结果被林菲知道，找各种借口折磨了负责项目的整组人一个月。
自己追星不能连累无辜弱小，所以楚翊岚只能咬牙切齿、不情愿地编瞎话拒绝萧醉。梁晶晶作为热心群众在旁围观评价：“小姐姐，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爱豆就有什么样的粉丝，此刻的您，都要精分地起飞了。”
楚翊岚：“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才做此牺牲！”
“您真伟大。给您点赞！”
“滚！”
而看到微信，霍景峰简直要气哭了：“这姑娘是个金牛座吧？怎么这么抠啊！”
当然他并不知道对方就在楼下发布会现场，否则估计能冲到对方面前去哭诉。
萧醉：不是都说钱和爱豆，粉丝都选爱豆的吗？
楚翊岚：钱和爱豆，我当然选爱豆的钱。[乖巧]
霍景峰直接把手机砸到萧醉的手里：“给她！给她三百万！我倒是想看看，她是怎么把自己爱豆的钱赚到手的！”
楚翊岚是吧？
——我记住你了。
“阿嚏！”
楚翊岚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她忧伤心情未散，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单反相机，揉了揉眼睛。刚戴了隐形眼镜，总感觉有点不舒服。
“你有没有眼药水啊？”
楚翊岚推了推梁晶晶，梁晶晶立刻从包里翻出一只药瓶给她，楚翊岚又问，“纸巾呢？”
对方又从包里摸索出一包纸巾，楚翊岚特好奇地又问：“你该不会连隐形眼镜液都有吧？”
梁晶晶得意地一笑：“确实有。”
楚翊岚如获大赦：“太好了，快给我用一下，刚刚估计是太急了，隐形眼镜没戴好，磨眼睛。我得重弄一下。”
梁晶晶把各种装备掏出来打开亮一排：“你早上出门时干吗去了，现在才戴隐形？”
“这不是要拍霍景峰嘛！”
“刚才你不还见宋溪去了吗？”
楚翊岚特认真地回答：“实在没什么想看的。”
梁晶晶很八卦：“真分啦？”
“分了。”
楚翊岚点了点头，动作敏捷地把眼镜洗洗涮涮重新戴起来，完全没看出半点儿失恋的感觉来。
“分就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梁晶晶评价。
楚翊岚指指大屏幕海报上的霍景峰，满脸期待的笑容：“没事儿，我还有他。”
梁晶晶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要不然，我帮你把他追到手吧。”
楚翊岚赶紧把她按住：“您可别了。这要让菲姐知道我们又去招惹陈老板，估计能上门直接把公司拆了。”
梁晶晶连忙吐舌头卖萌：“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就是那么一听。”
“反正四舍五入我已经是霍太太了。我要求不高，维持现状就好。”
楚翊岚采用粉丝通用的“自我安慰大法”，成功说服自己。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来了条微信，楚翊岚打开一看，是林菲，她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摔了：“果然不能随便乱说话……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林菲的微信通俗易懂：“该撤撤，该平平，别留话柄。”
楚翊岚笑出嘴角边的梨涡：“既然菲姐发话。霍景峰的钱，可以收了。”
她话音未落，面前舞台的灯光忽然亮起，蔚蓝色的光芒笼罩全场，轻柔的海浪声久久回荡在每个人耳畔，一艘明代的木桅双帆海船满帆启航，行驶在广阔的、蔚蓝色的大海上。
微风习习，海水轻柔起伏，在浪潮涌动间，发出眷恋与感慨的轻叹。
霍景峰出场了，人群尖叫起来，追光灯紧跟着他的步伐而动，直到他停在舞台中央。所有人脸上都是暗着的，唯有他身上蒙上了一层灿若月华的光晕，因为他是霍景峰，所以在这个舞台上，他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停放的航舵在他的掌心缓缓转动起来，寓意一次新航程的开始。
台下，闪光灯执着而匆忙地追逐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幅幅捕捉成清晰影像，凝眉肃穆的霍景峰、剑眉星目的霍景峰、面容如画的霍景峰、意气风发的霍景峰……
大小白兔交织的单反相机闪光灯几乎能织成一片亮丽的灯光帷幕，而霍景峰就是被簇拥其中的神。
一切都汇聚成追光灯下最真实的那个人，睿智优雅、从容不迫，他用温柔而骄傲的语调宣布：
“——出发。”
掌声骤起，伴随着尖叫与欢呼。
舞台上，霍景峰笑得一如既往的优雅撩人。
那样的笑容如同沙漠旅人的甘泉，沉溺黑暗许久之后迎接的阳光，夏日里冰爽的可乐，冬雪中温暖的围巾和怀抱。
喧闹中，楚翊岚放下手中的单反，扶了扶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露出坚毅的表情。身畔喧嚣吵闹，而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与她。
仿佛就这样一眼万年。
她想要保护他，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她努力战斗，永不放弃的理由。
互联网时代，每一条信息都仿佛被卷入大海中鲜血淋漓的肉块，鲛鲨一拥而上，尽情分食。有人嘲笑，有人围观，有人反驳，有人落井下石……最终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每一次出手，都仿佛一场战斗。
微信群里，连串指令正在有条不紊地发布，楚翊岚的声音飞快被手机自带的语音识别录入系统转化成文字，一条条，简洁有力。
文心兰：屏蔽关键词，一小时内清除所有负面消息。
一闪一闪满天星：get.
文心兰：按照名单联络到场记者，发送媒体群访提问资料包，做好安抚工作。
百而不合：懂。
文心兰：联系KOL渠道，拿下今天所有的头条。
华丽郁金香：预算是？
文心兰：能省多少是多少。
华丽郁金香：没问题！
文心兰：三组水军账号一起动，微博、八组、兔区，剧本逼真一点，别写小论文。粉丝群发统一指令，刷新热搜，注意控评。
安然夜昙：得令！
文心兰：倒计时六小时，今晚八点前，结束战斗。
微信群里众人发出一连串的表情包表示没问题，随后各自退散，聊天界面里一片沉寂。楚翊岚换到另一个聊天界面，对方的微信名是“萧醉”，运指如飞。
楚翊岚：安排就绪，总价三百万，今晚八点结束，麻烦一周之内安排签合同付款，谢谢。
萧醉：不需要先签合同预付定金？
楚翊岚：不必。
萧醉：你就不怕干完了我不付钱？
楚翊岚：既然三百万能平掉的事儿，为什么要花三千万呢[乖巧]。
萧醉没回话，而是发来了一个抱拳的表情。
为了三百万得罪一家公关公司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尤其这还是一家拥有水军的公司。身为霍景峰的经纪人，萧醉这种混迹江湖已久的老油条最懂的就是审时度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门儿清。
霍景峰出道五年多，乍一亮相演的是部都市青春爱情剧《吃货如此多娇》，叫好又叫座，豆瓣评分一路高开8.5，吸粉无数。
萧醉经纪人当得称职，懂得爱惜羽毛，长远规划，低调经营，风头正盛时开始转型演员路线，看剧本接戏，拍戏期间不商演、不走穴，简直就是娱乐圈的敬业好标兵典范。
至于综艺邀约，虽然多如雪片，但萧醉只挑好的，最终选定了这档《少年游》。
和林菲约饭约在地道的重庆火锅店，霍景峰对着九宫格，满眼都是鸭肠鸭舌牛肚鸭掌，翻开项目方案完全是给火锅面子：第一页，一群年轻艺人结伴重走海上丝绸之路，顿时兴致缺缺；第二页，要在旅程中扮演不同角色身份，随时入戏开演，重现历史故事，霍景峰当场两眼放光，筷子一扔，认真诚恳地直奔林菲而去：“我想跟您聊聊我个人的想法……”
《少年游》，顾名思义，是年轻人一起去旅行的故事，霍景峰戏多不压身，戏精附体好旅行，双方理念一拍即合，迅速达成战略合作关系。
节目录了两期，六个常驻嘉宾已经完全玩到了一起，还偷偷摸摸背着经纪人拉了个群，名儿是霍景峰取的，叫“盛世美颜宇宙天团”，萧醉第一次看到这个群的时候脑袋里一片空白，除了“丢人”两个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霍景峰很喜欢这个节目，亲力亲为，凭着一己之力把圈内好友全都拉进了项目，陈墨霖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正坐在台下第一排的正中央。
陈墨霖是个很有“品位”的人，表现为喜欢乱穿大牌新款。现在还是秋天，能够穿上春夏高定的基本上除了与品牌保持良好关系的明星，就只有VIP中的VIP了。
当然，在林菲眼中，陈墨霖这种为了显摆自己，穿个立领风衣在发布会上晃荡的行为纯属脑子有病。
一众嘉宾上台合照的时候，主持人下意识地想要把霍景峰往C位上推，然而霍老师有个毛病就是爱溜边，好巧不巧地跟另一个爱溜边的陈墨霖站在一块，台下顿时惊呼一片，手机纷纷举起，挡得人都看不到脸了。
很显然，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今天铺满全网的那段让人浮想联翩的视频。
楚翊岚瞥了一眼另一头脸上挂着“完全没有半分真心想给你”假笑的林菲，在心里暗暗给主办方点了根蜡。
让林菲和陈墨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前一秒台上和和气气笑容可掬，估计到了后台四下无人，林菲用脚上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去砸陈墨霖的脸都有可能。
林菲，《少年游》的出品人兼艺人总监，至于陈墨霖，是节目的另一个出品人兼商务总监。
综上所述——两个祖宗谁也得罪不起。
梁晶晶龇着牙往台上瞥了一眼，继续盯着自己的手机，微信群里消息刷新得极快，是工作进展：“啧啧啧，三角修罗场，吃瓜群众表示十分开心。”
“菲姐今儿幸亏没选那条小香家的纱裙，”楚翊岚拍了几张霍景峰的大头照，无一不是有型有款，心中颇为满意，“她在试衣间里纠结了两个多小时……这要是跟陈墨霖穿的衣服撞品牌，她至少得恶心一个星期。”
林菲工作中手腕利落执行力强，唯一的bug就是她生活中是个天秤座，天生选择恐惧症，此刻身上穿着的优雅而又不失得体的金黑双色小裙装，是最后等到忍无可忍的楚翊岚帮她选的。
“你猜得没错，果然有黑下场，正在把霍景峰和陈墨霖的视频往热搜上推。”
面对梁晶晶的汇报，楚翊岚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梁晶晶敲敲手机屏幕，示意楚翊岚过来看两眼：“敌台的那群黑，就怕《少年游》收视碾压他们，这回可没轻折腾。还有霍景峰的对家，跟他抢《千机谋》男一那个，就差跑去方导那边打小报告了。哦，还有宁安也没闲着，正卖惨呢！”
“按照菲姐刚刚交代的，热搜全撤，热门话题榜只留下与节目相关的，剩下的想办法压下去。”
楚翊岚叹了口气，否则打死她也不敢接霍景峰的单。
蓝鲸的业务主要是艺人公关宣传，偶尔也接些电视剧和电影宣传，资源大部分都是林菲的，足够养活全办公室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且有盈余。楚翊岚本身就是粉丝出身，深谙此道，再加上媒体和水军资源，成功帮助林菲捧红了好几个艺人，可以说是水涨船高，口碑甚好。
“改天我一定要打听出来，陈总那土豪到底和林总有什么过节。”梁晶晶信誓旦旦地握拳，“八卦小天后”这种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楚翊岚看看林菲，又看看陈墨霖，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正在互相握手，气氛友好亲切，然而暗地里却是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她端起相机，又对准了霍景峰，开始抓拍他在追光灯下帅气逼人的笑容。
有时候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太多了，容易被灭口。
台上风光明媚一派和谐，台下却是腥风血雨天翻地覆。
好在节目的宣传团队也算给力，帮着分摊了不少火力，萧醉要自己的宣传团队也出人加入，虽然他们不擅长掐架控评，不过口碑维护还是相当给力的。楚翊岚于是简单调整了部分策略，把风评转到兄弟感情好上来。
节目组赶紧翻出几段还没发表的路透视频，前线大粉那里意外还有不少合照，证明二人平日关系融洽，且真的是光明正大的合作关系。再加上网上控评及时，黑帖基本上随发随删，营销号一致赞誉霍景峰专注节目，业内记者们接到新的资料包，为了抢新闻已经开始往朋友圈发散，各处形势一片大好。
“一会儿媒体群访也打过招呼了，记者们不会问霍景峰任何关于绯闻的事情，”梁晶晶笑眯眯地说，“今晚各家大号就会推送了，再加上明早各家报社网站上通稿，基本上就没事儿了。”
“希望如此。”
楚翊岚一颗心还提在半空，不到最后一刻总觉得不太踏实。
发布会圆满结束，领导、嘉宾们纷纷退场，留下六个常驻也已经折腾不动了，干脆盘腿坐在舞台上，招呼大家围过来一起问。
群访不允许粉丝在场，粉丝区开始依依不舍地整理装备，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尽快离场。楚翊岚拉了梁晶晶一把，从队伍里钻出去，各自戴上工作证，堂而皇之地站进了媒体队伍里。
霍景峰私下里向来没什么大牌艺人的架子，在地上趴着给粉丝签名的事儿都干过，气得萧醉差点没当场掐死他。这会儿脱了西装让董冬拎着，白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好看的锁骨，有记者提问的时候，他会礼貌地微微前倾去听对方说话，从楚翊岚的角度看去，后背肩胛骨微微凸起，被灯光一照，朦胧恍惚间，像是生出了一对翅膀。
套路性地问了几句关于节目的问题，常驻嘉宾们一一作答，最后总要把话让给霍景峰收尾。
有记者问到六人关系，霍景峰笑得一脸傻白甜：“挺好。”
“有多好？”
“建了个群，一起约着打游戏。”
记者们很八卦：“群名叫什么？”
霍景峰笑：“保密。”
萧醉用手捂住了脸，幸好没说实话。
大家一阵哄笑，转而进行下一个问题，气氛友好而和谐。
“霍老师第一次上综艺的感觉如何？”
“五个弟弟最近有没有追霍老师的剧？”
“有什么最想去录制的城市吗？”
直到某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
“你和宁安在剧中是最佳CP，在戏外会有可能在一起吗？”
现场一片肃静，连快门声都在瞬间静止了，尴尬到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梁晶晶凑过来在楚翊岚耳边说话：“是宁安带去现场的那个狗仔。”
楚翊岚偷偷呸了一口，回她：“又是那个倒贴蹭我爱豆热度的水货。赶紧找个关系好的记者，把话题岔开。”
梁晶晶点点头，目光一扫，立刻奔着某个人挪动过去，很快与其窃窃私语起来。
回答问题这种事，向来是霍景峰的强项，萧醉放心让他回答。
霍景峰歪着头打量了那人一眼：“我看你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坐在我生日会第一排？好像坐在宁安旁边是吧？这么关心我们呢！”
大家都笑了，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人被调侃得有点不自然，但脸皮依然是厚的：“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霍景峰笑出三分率性：“你这种脑补我很欣赏，不过我不太主张假戏真做。我这个人吧，对审美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梁晶晶的朋友友情插话：“能具体说说什么要求吗？”
“活的，女的，能吃能睡就行。”
大家又一阵爆笑，谁都明白霍景峰这是在拿段子调节气氛。
不和谐的记者却锲而不舍地问：“不知道霍老师的择偶标准是什么类型的？宁安那样的吗？”
所以是要倒贴到底了吗？楚翊岚内心天平迅速从职业宣传倒向资深粉丝那一边，拿出手机打算自费找营销号把宋溪跟宁安的亲密约会照片放出去，反正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前合作对象，黑个底儿掉是其次，先把霍景峰和宁安这对CP拆了才是正事。
但她仅存的理智又警告自己不能这么做，毕竟宋溪现在名义上还是林菲的艺人。而且他正要准备解约换公司——让林菲不开心，后果比被黑还惨不忍睹。
楚翊岚正陷在内心拉锯战当中，霍景峰又说话了，他早就累得没劲儿了，语气倒是显得特别柔和：“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着目光环视，突然一愣。
楚翊岚低头看手机的侧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目之所及，她胸前挂着相机，斜靠在柱子旁边，似乎在走神。
三百万啊三百万。
霍景峰的脑子里闪过来闪过去的都是这三个字，要天蝎座不记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脸盲的毛病竟然在楚翊岚身上被治愈了，他不但记得她的脸，而且，还记得非常清楚。
想他霍景峰这二十七年来，见一面就能够记住对方脸的次数可不多，而面前这位，怕是最为清晰深刻了。
为什么？为什么？
霍景峰眼前似乎是有什么久远陈旧的画面一闪而逝，回忆如同被封存在古堡深处的沙漏，簌簌而下，只一瞬间，便烟消云散，无迹可寻。
此刻这个场景确实也容不得霍景峰晃神太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一瞬间脑子转得太快，导致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演一场大戏，一场让楚翊岚气急败坏的大戏。
不就是跟陈墨霖的绯闻吗？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澄清，我自己也能行。
想到这里，霍景峰俏皮地笑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情到浓时自带苏点，只一句话，便瞬间炸了全场。
“……我觉得我女朋友那样的，就挺好。”
楚翊岚听到这句猛然回神抬头，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尖刺：什么玩意儿？哪个“小妖精”又在拆我和霍景峰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