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凭着一股执拗脾气,进入到店铺二楼的程依璇没有心情去理会三个孩子,直接去房间里面的床上躺着,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淌。

原本和两个妹妹开心玩耍的千菱通过半掩着的木门,看出程依璇不对劲,她收起玩闹的心思,去到床边站立,看着程依璇暗自流泪。她以为程依璇遭受客人的怒火,难过了才会伤心,非常体贴的道:“妈,不要哭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会好好吃饭,会认真上学,会把自己变得很厉害。等我长大了,会保护你,会把那些欺负你的坏人打跑。”

程依璇停止了流眼泪,睁开眼睛看着千菱,语气悲伤的道:“千菱,妈妈没有被谁欺负,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你的舅舅。你乖乖的,带着妹妹去洗澡,让我休息一下。”

千菱虽然不放心,但是看着程依璇不容反驳的眼神,仍是点头应承道:“妈,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哭了,我也会难受的。”

程依璇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妈妈的千菱最乖了,妈妈爱你,妈妈会坚强起来,还要看着你们长大成人。”

千菱忐忑不安的点头,去游戏区,把两个妹妹带到浴室里面,帮助妹妹们洗澡。

依旧蜷缩在床上的程依璇重新闭上了双眼,脑中回忆起,地震发生的那一年,那一个悲伤的时刻。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分钟,虽不是盛夏季节,但空气中散发出的高温度热量,让人不免心生几分烦躁感,让初一四班的学生们都无法聚精会神的听讲。

即便,当前这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学生们照样因为燥热感,纷纷拿起书本,给自己扇风,也不免稍稍开小差。有那么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学生,趁着老师的注意力,全部在数学书上,竟开始小声的交谈起来。

数学成绩最好的程允轩大脑同样受到高温度的影响,看着班主任讲解书写在黑板上的典型一元二次方程,照样无法高度集中精神。他还感觉到,自己脑仁中有些许的刺痛感,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他用双手食指轻轻揉动太阳穴。

相较于,全部学生们表露出来的异常状态,程依璇显得格外的冷静。皆因,她知道自己思维逻辑不够强,清楚的认知数学是自己的短板。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把班主任所讲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进行反复的思考和推敲。

班主任讲得口干舌燥,停顿下来,喝了口水,正好看见数学成绩较差的几位学生在做小动作,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给予警告。看到几人有所收敛,他扫视全部学生一眼,敲了敲讲台道:“同学们,都提起精神来,我现在讲的例题,你们要是融会贯通了,以后就不用惧怕其它的一元二次方程了。接下来,我要另外出一个方程式,点你们其中一人上来,把答案解出来。”

成绩好的学生,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怕,还有几分欲欲跃试的心态。成绩差的学生,都苦着脸想要发出哀嚎,看到班主任严肃的面孔,都极力保持镇定。

班主任把学生们的神态,全部看在眼中,记在了脑中,决心先点数学差的学生上来杀鸡儆猴,在让数学好的学生尝试作答。他转过身,在黑板上书写早已想好的题型,刚写完,转身准备点学生上来解题时,忽然感受到地面产生小小的震动。

在学生们疑惑的神情中,班主任首先看着自己放在讲台上的水杯,随着地面震动的节奏,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下一秒,玻璃水杯摔到地上破裂,教室顶部开始裂出缝隙,散沙和灰尘落在学生们的头顶上。随之而来的是,讲台轰然倒地,地面震动的频率,使得学生们没法稳坐,都开始露出恐慌的神情。

班主任意识到不妙,大声叫喊着:“地震来了,快点跑出教室,到操场上去,快跑!”

眼见学生们一个个呆愣住,没有任何行动,班主任用手中的书本敲打坐在第一排课桌前学生的脑袋。他依旧大声叫喊道:“快点跑啊!不要发呆了!”

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冲向教室前后门,班主任见学生们挤在门口,你推我桑的互不相让。他再次大声尖叫:“不要拥挤,一个个来,我们教室在一楼,有足够的时间跑出去。”

学生们逐渐冷静下来,按照班主任提醒,有顺序的一个个跑出教室。看着学生们跑向安全地带,班主任将视线移到教室当中,见第三排有两个学生因为地震忽然来临,被吓傻了,都不知道逃跑。他第一意识就是,冲向两位学生,牵着他们的手,带着他们从后门往外跑。

这时,教室的吊扇已经掉落,砸到了课桌上,索性大部分学生们已经跑出了教室,没有被吊扇砸中。

跟随在程允轩身后,刚刚跑出教室的程依璇满脸害怕的向后望了眼,竟看到站立在教室角落中的赵君豪像是傻了般,不知道往外逃生。她想到昨天程允轩取笑赵君豪,让赵君豪在全班同学面前没了脸面,实在不忍心看着赵君豪遇难。

下一秒,程依璇鼓起勇气,跑进已经呈现半坍塌的教学楼教室中,以最快的速度站立到赵君豪身边。她双手抱着赵君豪手臂,使劲拉扯他往外跑,可碍于男女力气不平等,始终没办法如愿。

程依璇焦急的开口:“赵君豪,快点回神啊!再不出去,就要被压在教室里面了,会没命的!快跟我走啊!”

教室已经破裂,水泥的碎石块往地上掉落,程依璇知道情况不妙,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求,准备强拉着赵君豪冲出教室时,程允轩适时跑到赵君豪的另一侧,与她一同拉扯赵君豪往教室外面跑去。

然而,三人的速度终是赶不上教学楼倒塌的速度,他们刚跑到教室门口,地上开出一道裂缝,教学楼彻底倒塌,把他们彻底掩埋。

跑到操场上的师生们看着已经变为废墟的教学楼,都表露出害怕的神态,胆小的双脚一软,直接坐在了泥地上,哭出声来。有了人带头,哭泣声越来越多,越发的响亮,哀愁围绕在操场上空,久久无法散开。

各班幸存的老师们想到学生们的安全,开始清点班上学生人数,都发现少了一些学生,老师们也无法忍住心中的哀愁,红着眼眶想要哭,但害怕影响学生们的心情,极力抑制痛苦的情绪。

被巨大石板压住的三人中,程依璇的意识最清楚,她感受到全身受到压迫,而产生的疼痛感,心房瞬间被恐惧淹没。在看到四周漆黑一片,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声叫喊着:“二哥,你在哪里?我好害怕,我错了,我不该逞强,跑进教室,企图救出赵君豪。”

位于程依璇身后,意识逐渐模糊的程允轩强撑着一口气道:“依璇,我在,你不要哭,别害怕,我陪着你。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慌,要保存体力,等着老师,警察叔叔,把我们挖出去。你要听话,千万不可以,睡着呀!”

程依璇感觉到安心,加上向来比较听话的性格,尽全力忍住在心房中涌动的恐惧。她抽噎着回答:“好,二哥,我听你的,我不哭。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和我说说话,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程允轩感受到背脊骨上,穿插着一根钢筋,知晓自己情况不妙。为了安抚程依璇的情绪,他忍着伤痛回应道:“依璇,要挺住,我们不可以,被困难打倒。我们要,坚持下去,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还有,大姐、允辙和依珊,都在等着我们回去。”

程依璇想到亲人,恐慌和软弱逐渐减少,一股刚强在心房中生根,渐渐发芽。她把可以活动的双手紧握成拳,给予自己自信,在心中道:程依璇,加油,马上会有人,过来解救我们。

同样以趴地的姿势,被压在程依璇身边的赵君豪在这一刻,脑袋才清醒过来。他十分痛恨自己的软弱,知晓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连累的程依璇和程允轩被掩埋在废墟下。

同时,赵君豪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根钢筋插进了自己右脚踝里面,鲜血往体外流淌。他想要哭,考虑到程依璇和程允轩的心情,不敢发出任何示弱的声音,独自承受脚踝处难以言喻的疼痛。

正当赵君豪的心房,快要被绝望淹没时,程允轩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赵君豪,要是听得到,我的声音,就回答我。”

“我在,我还活着,我听得到!”赵君豪因为激动,而吸入一大口灰尘,无法控制的大声咳起来。

程允轩依旧音调虚弱的道:“你给我,听好了,无论如何,给我坚持下去。这样,才不会,枉费依璇和我,救你的心意。明白吗?”

感觉胸腔中好受一些的赵君豪忍不住,哭出声来,愧疚的说道:“我明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害的你们,陪同我一起,被掩埋在,这片废墟下面。”

程允轩感觉到非常累,咬着牙硬挺住,使得精神力稍稍集中。他小声道:“不要哭,你看看,可以不可以,抓住依璇的手。若可以,就把她的手,抓紧了,给她一些勇气。你若,承认自己是个男人,就给我坚强一点。”

满脸灰尘的赵君豪立即停止了哭泣,脑中回忆程依璇方才发声的方向在自己左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着程依璇的方向挪动左手。经过长达十几分钟的努力,赵君豪如愿摸到程依璇的手指,他咬着牙,想要牵住程依璇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无法往目标挪动一寸。

赵君豪深感失望之际,程依璇主动把手掌挪动过来,与他的手掌紧紧相握,给予了他许多的勇气。他连忙开口:“依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的胆小,连累得你,和允轩,陪我一起,埋在这下面。”

程依璇心中的悔恨和自责,在这一刻,尽数消散,进而想到,这种情况属于天灾,谁都不想发生。她软下心来道:“君豪,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要相信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获救。从现在开始,我们减少说话的次数,保存体力。”

赵君豪心房被满满的暖意充斥,更加用力抓紧程依璇的手掌,坚定的开口:“好,我们一起,坚持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没有说一句话,耐心的等待着,期盼着老师或者警察来解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