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苦瓜

苦瓜是我的发小,名阿甜。“苦瓜”是一朋友取的绰号。说起苦瓜,我真的是忍不住要先夸奖一下她那一口纯正的川普音。

前些日子我搬家时摔倒了,从六楼的楼梯滑到了五楼,痛得我连呼吸都慌了。在我搬完家的第二天她给我发微信语音,我就给她讲起了此事,她却自行略了过去,问起了我另外一件事。而后她又觉得不妥,于是便对我讲到:“刚刚你说你摔了,我是不是应该假巴意思关心哈你?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显得我们连塑料姐妹情都莫得!”

本来她不关心的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她这句话一出来,着实把我给乐翻了。

刚巧,另一个朋友也来找我聊天了,这个朋友一来给我讲的也是小苦瓜说川普的事情。

她说:“小婉,我给你讲,她昨晚到我这边跟我室友一起吃烤肉,她居然用川式普通话问人家‘你拈不拈得到’,然后我的室友居然还回了她一句‘拈得到,拈得到,你拈不拈得到嘛’,她说‘我也拈得到’,我当场就觉得好好笑,简直不要太可爱!”

我听完她的叙述后,我又忍不住笑了好久。

原本我们都是说四川话的,后来我去了外省,被逼无奈说起了普通话,说了几年后就习惯了,所以每次跟他们语音时都讲普通话,她们就跟着我讲。虽然我普通话也不太好,但好歹也是过了二甲的,现在硬生生被他们带成了一口纯正的川普音,改都改不过来了。

我与小苦瓜是小学一年级认识的,那时候我们才六岁。当时她刚从云南回来,讲普通话,而我们所有人都讲四川话。

她一出生就在云南,到了上学的年纪便回来了。渐渐的,她那正儿八经的普通话就变成了云南口音的川普,到后来就真的变成了川普,直到最后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四川话。说溜了四川话后,她的普通话就再也回不去了,连云南口音都没有了。

我们都是因为贫穷而成长得很慢的孩子,比周围别的小孩子都缓慢。譬如,别人看过的剧,听过的歌,玩过的游戏,见过的事物等,我俩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听说起,并且还是一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模样。

或许我比她更加无知吧!我是很少看电视的,家长并不怎么允许看,并且当时我家的电视机也只有“四川卫视”和“经济频道”两个台。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大家口中的哪吒呀、大头儿子呀、七龙珠呀等各种动画片。

我对很多东西都是无知的,甚至在阿甜说到洗洁精的时候,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因为我家那时候还从未用过这东西。我很疑惑也很难过,为什么大家什么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从小家人都不允许我去找别的同学玩耍,而阿甜的妈妈并没有这么严格,她是可以来找我玩的。

她第一次来我家算是被我骗来的吧!主要是她自己好奇我家到底在哪里。据她自己说,她每次跟我分开以后,就看见我会隐藏一段时间再出现一小会儿,最后就钻进一个洞里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只剩下周围那一片茂密且幽深的竹林,神秘之极。于是我给她说,我就住在竹林里面,那个洞是两边的竹子垂下来形成的,竹林里有两棵大树,我经常绑着绳子在上面荡秋千。

其实我也并没有骗她,我说的确实是事实。为什么说是骗她呢?因为我当时是真的在想怎么把她骗到我家去玩。我还故意给她说我家有跷跷板,一人骑一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可好玩啦!其实这个所谓的跷跷板,只不过是用两条长凳子搭起来的:一条凳子正常放地上,另一条便倒过来放在上面,然后两个人各坐在倒放的凳子两边,便一上一下相互翘起来了。

这是我和弟弟在没人陪我们玩耍的情况下经常玩的游戏。当时年纪小,确实也玩得欢快。

自从她被我骗去一次后,我们就变成真正的好朋友了,于是每个周末,我都会邀请她到我家来。说是邀请,其实也就是坑蒙拐骗。而渐渐的她也习以为常了,往后都是心照不宣地主动过来。

记得最初的时候,她一过来我们就开始写作业,先把作业写完了,然后才去玩。那时候我做作业的速度是比较快的,那些作业差不多我都会写。并且那时候啊,我们最晚八点钟就必须起床的,一般不到八点就起来了。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是五点钟起床读课文,偶尔还要再早上一小时。可能也因为这个原因吧,我跟弟弟的成绩一直保持优异,但这样也造成了我们睡眠的不太足,过了好几年后黑眼圈就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消下去过。

她家离我家是不远的,走路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她每次过来差不多九点多钟,写完作业时都快到中午了。中午她是要回家做饭的,可是我和弟弟又舍不得她走,于是我就悄悄把钟表的指针给倒回去调了一点。最后每次都是我家饭都快熟了,她才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跑回去。

有一回傍晚,又到她该走的时候了,我悄悄溜进屋去调钟表,还没调好呢,弟弟就突然进来了,我的心瞬间一慌,立马心跳加速且面红耳赤。然而,弟弟却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也是进来调钟的,并且我之前已经调过了。”

好家伙,白白吓我一跳,害得我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这种事情我们做多了,时间一久自然就暴露了呗!越来越贪心的我们,直到有一日天都黑透了,而钟表上的时间一直停留在下午五点。到底是何原因?结果不言而喻。

苦瓜的所有布鞋,都统一地拥有着一个破洞,而那个洞是被她的大脚趾头给戳出来的。简直太统一了,统一得我都怀疑她是故意的。后来我实在忍不住问她,她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了她。在我相信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直接笑到腰都直不起。

做人果真不能笑得太放肆,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鞋子能被她戳出一个洞,直到有一天,我把自己的布鞋也戳出了一个洞……

从初中开始我就不爱运动了,饭量却增加了许多,长胖也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然后她就笑话我。结果高一下学期时,她直接暴涨成肉球。到如今:她走路都喘,而我体重不过百。

以往我也笑她皮肤黑,到如今:她白得发光发亮且皮肤似要嫩出水,而我却又黑又糙像是花草的枝干在枯萎。

试问: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小时候,我的梦想跟苦瓜的梦想是大致相同的,或者说,我们的梦想跟身边小朋友的梦想都非常相似。我们不外乎都想成为:科学家、宇航员、老师、医生、警察……

我们从小就接受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教育,我们“爱祖国,爱人民”,我们都敬畏着五星红旗。于是后来,我的梦想是BJ,从小学二年级开始,“BJ”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生了根。

于是多年以后,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去BJ的。在长途车到达BJ站的那一刻,我瞬间泪湿眼眶。即便囊中羞涩,前路茫茫,但内心里全是希望。哪怕后来被压榨得疲惫,也依旧想在这里生根,没有想过未来到底要如何,只想在此处拥抱着热血与梦。

而苦瓜也如她所愿学了医,四年后却迫于生活的压力义无反顾地从重庆医科大退学。凭着她自己的那股好学生的韧劲,拿上了过万的月薪。我不知道,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是人生总是在不停做选择,对对错错,总会对也总会错。

我们都曾后悔过,但这一生,却万万不能在后悔里过。

我们曾说要一直在一起,可最终还不是各自南北东西。相隔着遥远的距离,在某一瞬的回首间才忽然发现:从前很远,像是一个不存在的梦一样远,而那个未来,也在目光难以触及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