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层层叠叠的晚霞铺满天际。
下班归来的徐倦端着刚刚出锅的热粥,敲了敲许桑娅的房门。
“门没锁,直接推就行。”房里的她说道。
徐倦一顿,缓缓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许桑娅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地的垃圾食品的包装袋。
她腿上放置着手提电脑,手里还抱着一包刚刚撕开的薯片,正在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看视频。
徐倦眉头皱起来,口吻是少见的严厉:“我同意让你暂时过来住,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家弄成垃圾场的。”
许桑娅一愣,歉意地抓抓头发:“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拾……”
徐倦见许桑娅准备起身去收拾东西,又轻叹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语刚落,许桑娅拿到手里的东西就突然摔落在地,整个人也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床。
徐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度却无比轻柔。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他低声责怪,却看出了她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四肢已经僵硬了。
他揉了揉她麻痹的胳膊,问:“为什么不好好吃晚饭?”
许桑娅呼吸一滞,很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温情。
她在徐倦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乖巧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粥,小声反驳:“你下班这么晚,我饿了当然只好叫外卖咯。”语气居然有些委屈。
徐倦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厨房有新鲜的食材。”
“我不会做。我要是真动起手来,肯定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况且,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嘛!”许桑娅撒娇,那理直气壮的口气让人无法反驳。
徐倦向来是说不过她的,于是,只好闭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再这样翘课下去,会毕不了业的。”他说。
许桑娅满足地将最后一口粥吞入肚子里,才开口说:“你的课我明明都有去上,你不要污蔑我!”她眉眼弯弯,虽不施粉黛,看起来却明艳不可方物,“就算毕不了业又怎样?我才不想这么早就规规矩矩地毕业,我要一辈子赖在鹤安医学院,一辈子赖……”
“桑娅。”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徐倦凝视着她的双眸。
许桑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前几日,那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许桑娅失魂落魄地跑来他家敲门。
她全身已经被雨淋透了,脸色也惨白得更吓人。除了将她救出爆炸现场那次外,徐倦从没见过她这么落魄的样子。
许桑娅向来惯于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不管怎样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所以当他骤然看到她软弱的姿态时,不由得心惊。
他赶紧找来毛毯给她披上,可当晚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不肯说话。那眼睛泛红的倔强模样,让感情一贯淡薄的他,没来由地有些心疼。
没有办法,徐倦只好将空房间收拾出来让她休息。可一夜过后,精神恢复了大半的她便一赖不起,说什么也不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徐倦耐心地再次询问。
“你是在担心我吗?”许桑娅反问。
徐倦垂眼接过空碗,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作为老师,我当然会担心我的学生。”
“哦。”许桑娅有些失望,她轻轻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没什么,和室友闹了点儿矛盾,心情不好而已。”
她不想告诉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徐倦突然有些烦闷,他淡淡地说:“那好吧。”然后起身出门。
但在门即将掩上的那一刹那,许桑娅又出声喊住了他。
“徐倦。”
徐倦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有些疲倦和沙哑,还有一丝莫名的无助:“徐倦,我问你,如果……你以前无意间做了一件错事,那件事折磨得你日日不得安生。好不容易你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可是、可是……我的意思是,你能原谅自己吗?你能放下吗?”
徐倦沉默了好几秒,不知想到了什么,极轻地叹息一声,才答:“能。”
门被关上。
许桑娅愣愣地坐在床沿,脑子里一片杂乱。
能。
徐倦说能。
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徐倦说能,那她……
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的声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徐倦还没走,他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换身衣服,带你出去走走,整天闷在房里不好。”
他温润的嗓音让许桑娅低沉的情绪一下子好转起来。
“给你五分钟。”他说。
许桑娅的笑脸微微绽开,明知道门外的徐倦看不到,却还是用力地点头。
“好,等我,我马上就好!”
或许,她真的可以抛开过往,抛开那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负罪感。
覃洲木再度出现了又如何?
当年……当年分明就是他一手策划了爆炸案。
是他对不起所有无辜死去的顾客,是他对不起自己。
该死的人,是他。
该坠入深渊的人,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