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狙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得意地笑道:“你们不知道,这里还曾经有个美丽的传说。六百多年前,商王为一个美丽的女子,曾经在这里醉酒大哭数日,却终不得见,于是就用那个女子的名字,把这里命名为‘安溪’”。数不近奇道:“咦,竟然还有这样的传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为什么商王见不到那个女子呢,商王那么大的权势,想见谁见不到,那个女子是死了还是怎么地?”公子狙捻须哈哈大笑道:“你哪有那么多个为什么,传说而已。谁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商王和别人争风吃醋,别人不想见他呢,哈哈……”。话音未落,突然深山就起了一朵乌云。“夸擦”一声,把公子狙吓得打了个趔趄。连声道:“恕罪,恕罪,妄语了,妄语了。”连连作揖祷告。数不近听他说得好笑,本来也想取笑他一番,但见形势突然来得这么诡异,赶紧也整装肃容,跟着公子狙一同祷告。只有那季献,望着那小溪蜿蜒而来的尽头,自始至终,一脸的庄重,再没有半分平日里的阴翳之气,竟也向河流的尽头拱了拱手。
然而,除了那一声闷雷,之后再也没什么发生。一切又只如初见,此处依旧迷人徇烂。公子狙吐了吐舌头,和数不近面面相觑。公子狙接着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山神发怒了,不能乱开先祖玩笑。”数不近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灰溜溜地默默赶车上路。
按在现在的观念,当时的人是很迷信的。他们认为,一切山川、河流,草原、森林,甚至大一点的灌木丛,竹林都有神灵在守候。神灵是无处不在的。这里原是商朝的古都,六百多年前的商王当然是他们的先祖。数不近此时也有点埋怨公子狙,怪他乱说话,开玩笑也没个谱。现在的人看来,什么商王、周王,都是残暴的封建统治者,残酷的剥削、欺压着普通人民。但是,当时的老百姓可不这么看。商王那可是人类的骄傲,人类之上,神灵之下。那可是代表着人类与神灵或天地沟通的代言人。普通人看他们,就跟信徒看教皇一样。
由于公子狙和数不尽感觉得罪了山神,所以,他们率先赶路,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安溪”之地。反倒是季献似乎有无穷的心思,在那里沉默了良久,后来才在数不近的不断催促声中,慢腾腾地驾车跟在了后头。
“哎,你说到底能行吗?”数不近回头瞄了一眼季献,小声地问着公子狙。
“没问题,你看着吧。”公子狙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加紧赶路。
过了安溪后,有一段路变得平整起来,路也就好走多了。路旁的树木高大、密集,使得周围的光线立刻就暗了许多。数不近感觉到了凉意,一股股阴冷之气透着衣服,直往皮肤里钻。他抬头看了看天,虽然日头偏西了,却不至于冷得如此之快。数不近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想起了临来之时,智叟说的话——不要去阴气太重和有水的地方。现在,一不小心,竟然这两个地方都去了,这让数不近感觉很不爽。他到底不像季献,天不怕、地不怕,智叟说他两句,他就把人家家里打鸣的公鸡给偷吃了。事实上,从小到大,智叟虽然在数不近的心里算不上神一般的存在,但是“智叟”这个名号是当之无愧的。数不近看了一眼身旁的公子狙,暗道,他能帮上我吗?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
“喔——郭郭咕”、“喔——郭郭咕”,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叫声,异常凄厉地回响在他们耳边,为这段艰难的旅程平添了许多未知的恐慌和惊奇。数不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鸟叫声,觉得瘆的慌,有心想问问公子狙,看着公子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了。牛车“嘎吱”、“嘎吱”地轧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路旁是高耸入云的悬崖,数不近忍不住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里的气氛越来越让人觉得阴冷和诡异。数不近觉得自己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点后悔不该听公子狙的话,来到这个让人惊恐和不安的地方。反观公子狙和季献,一个一脸的深不可测,一个似乎越来越享受这片阴冷带来的快感。
数不近眯缝起双眼朝前面望了望,日头堪堪将晚,山色也变得朦胧起来。路,越走越凄凉,雾,渐次更迷蒙。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压抑得人心都要跳出来,似乎一切预示着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忽然,“嗷——”,从数不近背后传来一声长嘶。那声音凄惨、悲凉,惊得林木里“扑簌”、“扑簌”直响。数不近和公子狙同时惊恐地回头,原来是季献!突然之间,季献不知怎得,变得披头散发,两只眼睛血红,如灯笼一般;面色狰狞古怪,好像厉鬼一样让人觉得可怕。数不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结巴巴地问道:“季,季,季子,你,你,你怎么啦?!”季献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那里“嗷、嗷”地叫个不停。此时的公子狙也是脸色煞白,似乎这一切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恐,一时间,竟也手足无措。
季献在那里不停地张牙舞爪、摇头晃脑,嘴里“呜呜”嘶吼,脸色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数不近惊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傻站在那里,双手在微微颤抖。但是季献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自己发狂。未几,季献似乎使出了平生的洪荒之力控制住了自己,瞪着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数不近。数不近被他的眼神吓得“噔、噔、噔”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季献一声怒吼:“你们快走!”数不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问道:“走,去哪里?那你呢?”季献仰天一声长啸,近乎咆哮:“滚!想活命的就赶紧滚!”公子狙反应快,见状不妙,赶紧搀扶起数不近,两人驾起牛车,惶惶乎,如丧家之犬,吓得屁滚尿流,往前夺路而逃。
山雾铺天盖地而来,一会儿工夫,天空竟飘起了毛毛细雨。数不近和公子狙也不知道跑下去多远,看看后面没人追过来,于是“呼哧”、“呼哧”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直喘粗气。其实两人也没跑得远,在这种崎岖的途畛小道,就是空手跑,你也跑不了多远,更何况数不近还赶着牛车呢。这牛车可是数不近家的命根子,数不近绝不会弃之不管的。相反,真要到了绝对的危机关头,说不定数不近还会为了这部车子,去跟季献——讲道理——拼命应该是拼不过的,看这架势,送命倒是有可能。
两人坐在大石头上,嚼几口干粮再喝一口水。数不近心事重重,吃东西也是胡乱往嘴里塞,结果被噎得直翻白眼,好容易喝了几大口水才缓过劲来。
“你不说有招吗?”数不近没好气的问,“你这可好,跑得比我还快。”数不近愤愤不平。
公子狙敞开了怀,拿出皮袋猛喝了一口,然后“枯嗤”、“枯嗤”漱了漱口,“咕咚”一声咽到肚子里去了。“啊!”公子狙似乎喝了一口好酒一样,感觉很畅快。
“我哪儿知道他会变成这个鬼模样。”公子狙一脸的无所谓。
“……。”
“好了,你也不要难过,要不现在咱们回头再去看看他去?”看着数不尽快要气哭的模样,公子狙安慰他道。
“回头看看?”数不近瞪着公子狙,如果公子狙是个包子,数不近现在一口能把他给吞了。
“嗯!”公子狙满脸的一本正经。
“你想干什么?”数不近眼珠子乱转,摸不出公子狙的心思。
“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我觉得应该不是季献出问题了,可能是他养的鬼出问题。也许这里的阴气太重,季献道行不够,已经遭到了反噬。”公子狙言之凿凿。
“啊,鬼上身了?!”数不近立刻担心起来。他挠了挠头,季献毕竟是他们的好哥们。他回想到,刚才季献拼命的压制自己,还让他们快走。难道真是……?数不近越想越心慌。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想到季献平日的种种好处。数不近慌忙站起来,拉住公子狙的衣袖就要往回走。
“哎,莫慌。”公子狙笑着拉住了数不近,“你不要着急。万一真是季献遭到了鬼的反噬,我观季献的本事不小,如果他搞不定,我们去了恐怕也是徒劳。”数不近一听又着急起来。问道:“那我们至少可以远远地看着。实在不行,……”。他本来是想说:“实在不行,收尸总是可以的吧。”但是终究这话没说出口,还把眼圈给红了。
公子狙摆摆手道:“不急,我这儿有一法,自保还是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