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香妃、虞庆驾着三驾马车,带着十几个随从,急匆匆地赶往西平山的时候,大巫也怀揣着族中宝器,再次来到櫨里。
他准备先从外围着手,把不辜收拾完,然后再去灭掉那两个强死。
前一段时间,他已经把櫨里大部分地方跑过了,途中也干掉了好几个不辜。今天只剩下面前的这片白桦林。这要白桦林里没有什么东西,基本上,櫨里也就只有那两个强死了。
櫨里不适合耕种,山地较多,这片林子就是在山坡上。
大巫岁数大了,在山坡上找来找去,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晌午的时候,大巫觉得差不多,准备撤的时候,无疑中,在林子里又发现了一个“憨憨”。
这个憨憨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一把斧子,他拿着斧子在一棵大树上,东砍一下、西砍一下,把一颗树砍得伤痕累累。但是,他的身边一颗柴火都没有,似乎砍树只是为了好玩。
大巫经验丰富。他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这家伙的动作、神态,约莫有一顿饭的工夫,他点了点头,心里有数了。不过,他也不急着动手,而是取出了随身干粮,解下腰间的水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再削它。
大巫盯着砍树的那位,吃了一口干粮、喝一口水。他一边吃一边琢磨:櫨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辜和强死?要知道,这些都意味着死去的冤魂啊!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壮年,这也意味着,不知有多少个家庭因此而破裂。大巫的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初春的时候,林中的叶子还不是很密。就在大巫不经意的抬头间,突然不远处,另有一个身影晃动。大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干粮和水袋,凝神应对。他知道,这个地方不正常,此时不能大意。不管是谁过来,一定要观察清楚。是个不辜还好,万一是个强死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那就糟了。
大巫施展问礼,先“看看”那是人,还是个动物。
没想到,大巫的问礼一出,对面竟然也是一道强大的精神力波动。
问礼!
哈哈,竟然在此遇到了道友。
大巫是个直肠子,一开心,也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大喊一声:“对面是何方道友?我是鄟国的大巫,道友过来一叙!”同时,问礼变嘉礼。
嘉礼事实上是“虚礼”,不带精神力的,或精神力呈减弱状态的。所谓“谦虚”,就是这个意思。它代表了友好和无敌意。
一般情况下,如果一方变嘉礼了,另一方紧接着也会变为嘉礼,双方才能友好相见。没想到,大巫撤了精神力,对方丝毫没有变化。更强大的精神力压了过来,大巫心头一滞,一阵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
巫礼是一种强大的巫术,它灵活多变,可攻可受,为法术高手所喜爱。
对面的人,虽然没有使用凶礼,但是,他不用嘉礼回敬大巫,反而继续施展强大的精神力,这表示人家根本不领情,不愿意和你交往。看来,此人来者不善。
但是,话要分开来说。有的人,天生没有礼貌或戒备心很强,对谁都是如此,但他不见得是一个坏人,有可能只是不好相处而已。不能说,对方没有使用嘉礼,大巫就等于遇到了生死仇敌。
遇到了这种“无礼”的人,即使象大巫这种和善的人,心头也有气。同时,他心生警惕,暗自准备。就冲人家强大的精神力来看,对方的法力明显是高过自己的。这可大意不得。
但是,那股强大的精神力只是瞬间的波动,那人似乎只是想给大巫一个下马威,并不想真的为难他。
大巫抬眼一看,对面走过来一人。此人岁数看起来不小了,估计和大巫差不了几岁。他头扎平髻,发系青巾,杂色衣裳。看打扮,就是一个布衣。
但老头人长得可精神,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方脸阔嘴,飘逸的山羊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他来到大巫面前,冷冷一笑:“你就是巫镜?”
大巫一楞,一看来人虽然布衣打扮,派头还挺大,竟然对自己直呼其名。
要知道,那个时候是很讲身份的。就算对方不是鄟国人,但是,他只要是平民,见到大巫也得客客气气,先行施礼。
鄟国虽小,也是有爵位的,也是天子的“亲戚”。老百姓再牛,哪能和天子的亲戚比?
大巫见对方就是个普通人,在自己面前还牛皮哄哄的,心里就更气了。他眯起双眼,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见到老夫怎么如此无礼?”
布衣老头,仰面大笑,“你算什么东西!还要我给你行礼?呸!”
大巫眼一直,看来此人真是不怀好意。但是,人老成精,面对来人的羞辱,大巫没有发火。他知道,布衣老头功力深厚,他这个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自己不急跟他翻脸,等先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摸清对方来路再说。
这里还有强死、不辜,不把它们清理掉,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说实话,大巫不怕这人。他盘算得很清楚:虽然此人刚才露了一小手,好像有两下子的样子,但是,万一最后说破了脸,自己除了五行术外,还有族中祭器在身,他就是王宫里来的,也不见得能讨了便宜去。
“哼,你这人真是好没道理。我是鄟国大巫,正在此处清理不辜。我告诉你,这附近还有强死。强死知道吧?我知道你可能有两下子,但是,真正遇到强死,你不见得能行。”大巫自己干不过强死,就觉得别人跟他一样。他没想到,他面前的老头是真的厉害。
不过,大巫说完就自己走开了。“你有什么话,等我办完正事再说。”大巫撂下一句话,轻飘飘地走了。
还真被大巫猜对了,来人正是尹正。尹正之前的确在王宫中当过差,老天子驾崩后,他觉得新天子岁数太小,自己一把年纪了,说话有点不自在,于是,找个由头就不干了,自己出来云游天下。
櫨里发生的这一切,说白了,罪魁祸首是大祝。是大祝赶走了所有的居民,又用鄟国的祭器,解封了被压制在这里的古代邪神。邪神为了吞噬邪灵,壮大自己,故意放任一些邪灵在外游荡,好让更多无辜的受害者变成邪灵。当然,邪神是不可能直接吞噬普通人,周朝的神祇系统还是非常强大的。普通人受到各类神祇庇护,邪神再邪,也不会自触霉头。万一惹上了那个神祇,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就是一个神祇,而是整个大周!
大巫不明所以,一直以为櫨里是因为两个强死的存在,导致了所有居民的撤退,以及又衍生出更多不辜的存在。同时,大巫也让深深自责,因为,驱赶邪灵就是他份内的工作。普通百姓遭殃,他大巫难辞其咎。
至于那两个强死是怎么来的,他倒没有想太多。可能是大周的气运衰败吧!大巫的潜意识里,这样认为。
大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有人汇报给了大祝。而大祝早就算计好了,准备假借尹正之手,除掉大巫和既望。虽然此时既望正巧不在,但是,机会难得,干掉了大巫,既望也难成什么气候。毕竟,他才学了几天的法术?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尹正虽然功力深厚,一掌可以打死一个强死。但是,他常年身处帝都,对外界的险恶很不敏感。那时候,周天子的地盘已经被压缩成了弹丸之地,比鄟国真是强不到哪里去!尹正守候在天子、权贵身旁,心思单纯,哪里斗得过,大祝这种周身是刀的基层老滑头。
在大祝的挑拨下,尹正以为櫨里的一切的都是大巫造成的。大巫制造了许多人间惨剧,目的只是为了邀功请赏,证明他存在的价值,同时,也是为了训练既望,好谄媚香妃,巴结鄟公。
是以,当大巫走向林中最后一个不辜时,尹正第一时间现身了。
尹正脾气爆裂、嫉恶如仇。偏偏大巫又是慢性子,本来,按照尹正的打算,从一开始礼不互敬的时候,他就准备动手了。尹正的阴阳术得高人指点,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他不惧大巫。
没想到,大巫竟然忍住了,没接他这茬。尹正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怒火没有发出来。
尹正虽然脾气爆裂,是个直肠子,但他不傻。他能看出来,大巫并不怕他。尹正也知道,清理邪灵正是这种基层大巫的本职工作。尹正还挺“讲究”,他见大巫正忙着做“正经”事,冷笑了一声,心说我看你能装多久。等你把这几个邪灵收拾完,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于是,尹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巫身后,等着他去把那个不辜收拾掉。
林中那个“乱砍乱伐”的家伙就是个不辜。它虽然智商低,但是,自卫的本能还是有的。它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老头来着不善。
不辜嘴一张,黑气喷薄而出。大巫早有准备,迅速闪过一边。
“临兵斗者,当数组前行!”大巫默念祝词,一掌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