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吃的鸡蛋饼!”
“这么多糗饵?!”
“啊,红豆羹,我喜欢!”
“还有虾酱!”
“随便吃吗?”
“嘢!谁发财了,拿来这么多好东西给大家吃!”
一群采桑女叽叽喳喳,围着一堆食物,开心得乐个不停。
“是桑芩,听说她勾引了一个外国公子,”一个胖乎乎的女子,看样子岁数不大,脸圆乎乎的,扎了两个马尾辫。她的腮帮子被食物撑得满满的,这样,她的脸看起来,更象个成熟了的西瓜。她一边吃,一边在那里八卦,“听说她最运气不错,前两天,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公子。不知怎么的,人家就看上了她。那个公子是个外国人,不知道她出身低贱,反而出手阔绰,给了她一大笔钱。”
“哦,是她啊。怪不得这两天没见着,原来是找到好人家了。啧啧,真是好运。”
“不能吧,前两天我还见着了,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我还跟她打招呼了,笑眯眯地,跟往常一样,不象是要嫁入豪门了呀?不过,她的气色倒是特别的好,小脸红扑扑的,好像挺开心的。”
“可是不嘛,我也听人说,桑芩发财了。她家那几个兄弟,以前都是穷得叮当响,见到人,头都不敢抬一下。最近一个个都换了新衣裳,人前人后的,讲话都比以前大声!”
“发多大财嘛,拽成这样?”
“发多大财不知道,反正听说有一天,她在街上让人排队领钱。每人一枚大布!”
桑林里瞬间一片寂静,除了还有一、两个人在吸溜鸡蛋饼(那个时候,鸡蛋汤面疙瘩叫鸡蛋饼),大家都不说话了。
春光明媚,微风习习。桑林里,鸟语花香,一群女子围在一圈,大快朵颐。她们是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在这片鄟国的桑林里采桑喂蚕。
那个时候,采桑养蚕对于女人来说,就像男人种田一样,可是一份正经工作。
这一大群女子,平时是好闺蜜、亲密的工友。今天,突然有人免费请大家吃了一顿好吃的大餐,这本来是好事,大家挺开心的。但此时此刻,桑林里,除了四处飘散的阵阵饭香,还有浓烈的醋味。
“切,哪家公子嘛,眼光这么毒辣。别人不知道,桑芩我还不知道。就怕他到时候,娶的是一个人,领回去却是俩。”有女子捂嘴嗤笑。
众女子哄然大笑,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哟,瞧你酸的呀。又不是娶回去做夫人,这种事怎么避免呀?多一个人不是好事嘛,人丁兴旺!”
“切,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公子、王孙可讲究了。平时他们跟你玩玩还可以,真的要娶你回去,一定是要处女。处女懂不懂?就是没有跟男人睡过觉的。”
“哄”众女子又是一阵大笑,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眉飞色舞。
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在这方面的确很像,聊着、聊着就聊到男女之事上面去了。
“处女又能咋,处女能伺候的他更舒服,还是能生朵花出来?”有女子表示不服。
“哼,你这就老土了,”有“经验”的那位翻白眼,“人那叫‘血脉’纯正,保证生出来的是自己的儿子。”那个时候,“血脉”对于这些桑林女来说,的确是个比较“高深”的词。能说出这番“大道理”的女子,的确有点“见识”。
“‘血脉’?‘血脉’又怎么了,生出来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他是能多吃一碗饭,还是能多抗一袋稷?”不服的女子继续不服。
“嗨,跟你讲不明白。”翻白眼的继续翻白眼。
原来,春秋那个时候,在一些还有古老传统的地方,用后世的话说,有一种习俗叫“妇贞女淫”。意思是说,女人在出嫁前,性自由度是非常高的。但是,男女结成夫妇以后,女子就需要非常忠诚了。
其实,妇贞女淫也是后世给她们扣上的大帽子。那个时候,社会上没有这种概念。男女到了一定岁数以后,就可以互相结合在一起。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和今天很像。
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娶个老婆或妾,如果肚子里还带了一个,一般来说,不影响男子对女子的感情。因为,更早以前,中国是母系社会,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氏族的财富,男人根本无权说三道四。这和今天又有不同了。因为隔了一个所谓的“封建社会”,现在的中国男子,对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非常在意的。有的出生后,还要做个DNA什么的才放心。
那个时候,对于男人来说,选女人,喜欢才是硬道理!也许,就这一点来说,那个时候的男欢女爱,相比今天来说更纯洁。
这种男女话题一打开,桑林里的荷尔蒙气息迅速爆棚。荷尔蒙加上各种酸爽,一时间,这里人声鼎沸,好像过节一样。很多年轻稚嫩的女孩子,跟着姐姐、嫂子一块出来采桑,她们也混在中间,竖起了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各路长舌妇的荤段子。她们豆蔻年华中的性启蒙,就是在这种场景下,悄悄地展开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端别人的碗吃饭,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损别人。哼,我最烦那些背后说人坏话的,你们也真是够可以的。”一个长得非常壮硕的女子一边不停地用手抓饭吃,一边斜睨着旁边乱嚼舌头的女人。那个时候的女子以壮为美,她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说起话来,象个男人。她一说话,旁边的女人说话声音就小了一些。
“户奸,我们也就是说着玩的。平时当她面,我们也这样开玩笑,哪里是背后说人家坏话?”有人赔笑道。
那个叫户奸的女子,似乎不屑于再参乎到她们之中。她冷笑了一声,吃了最后一口饭,起身洗手去了。
“假撇清,装什么清高呀!”有人望着户奸的背影翻白眼。
“哎,月清,你敢和她打一架吗?”有的女子还挺坏,在旁边煽风点火。
“跟她打?她算个屁呀!长得跟头猪一样。”
旁边的女子一阵坏笑,似乎很同意她的说法。
“理她干啥。哎,你们说,桑芩现在那么有钱的,也不知道给咱们姐妹分一点,却在大街上随便撒钱,她也太不讲究了。要不,咱们想个法子捉弄她一下?”
“那钱是人家的,爱给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人说话不阴不阳。
“就是,都是好姐妹嘛,干嘛要捉弄别人。人家不是给你弄一顿好吃的了么?”
“哼,给别人一人一块大布,给我们就弄点猪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就是。平时见大家都笑眯眯的,有两个小钱后,立马翻脸不认人,真是小人得志。”
“哼,这种女人都是贱命。有命拿,没命享。你们等着瞧好了。”
……
桑林中,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桑芩正是那日几个大国公子糟蹋鄟国农田时,公子季佗给钱让去办事的那位。桑芩只不过是运气好,当时敢于出头,又正好碰到了爱使钱的主儿,于是一不小心发了一笔横财。桑芩的心还挺好,发财过后,里里外外,认识的人都照顾到了,生怕别人说自己小气,发财后就翻脸不认人,以至于寒了别人的心。可是她哪里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心都如她一般的好。中国人有句老话,给人一升米是恩人,给人一斗米是仇人。可惜她太年轻,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花了钱了,不仅没有得到承认,反而招来嫉妒和埋怨。
“舅父在家吗?”桑芩笑眯眯地,从随身的布袋子里,给看门的人抓了一把榛子。那个时候,榛子不仅可以做零食,还是普通人家荒年里充饥的食物。部队打仗的时候,偶尔也会带这个充饥。以前,桑芩只是一个穷苦的采桑女,就算到舅父家做客,她也不敢这样随意浪费粮食。不过现在不同了,前几天一个大国公子,给了她一百多枚大布。在鄟国,这相当于司里整整十年的俸禄。可以说,一般的司里也没有她有钱。桑芩一夜之间,从贫苦的采桑女,一跃成为鄟国的单身女富豪。
那个布袋是她准备给舅父的礼物。平时,舅父没少帮衬她家。现在,自己有钱了,过来看望、看望舅父,那是一定的。桑芩把所有人都安顿好了,这才仔细地准备了一份厚礼来拜访舅父。
“在家,在家,不过今天咱家来了贵人,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问一下,看主子方便不。”门人笑眯眯地说道。
不一会儿,门人屁颠、屁颠地又跑了回来,做了欢迎的姿势,“快请进。主子说了,都是自己人,让你进去说话。”
桑芩穿堂过院,来到了里屋。
那个时候,家里条件好的,地面上,铺的都是席子,一进屋就要脱鞋的。桑芩知道舅父家里讲究,来之前就换好了袜子,别到时候一双臭脚熏到了别人,那做为一个大姑娘家可就不好看了。
可是,桑芩穿着一双白晃晃的袜子,纤纤素脚刚朝舅父的屋里一伸,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桑芩一吓,差点把脚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