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何处玄机生泰否

俗话说,人是隔代亲。你别看伯氏威风凛凛,在族里说一不二,一副很威严的样子,但是对起孙辈儿,那可是笑容可掬,没半点的架子。他对小女孩和蔼可亲的态度,让女孩的父亲都嫉妒。小促织的名其实就是伯氏给起的。(注1)

促织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她蹒跚着小碎步,扑到了王父的腿上,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才在父亲那里吃了个瘪,现在总算有了个宣泄口。

伯氏慌忙蹲下来,把促织抱到了怀里,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哄道:“哦,哦,不哭,不哭,王父知道促织饿了,来,看这里有好吃的。”于是很不讲究地,顺手把案俎上“供奉”给他自己的祭品拿给了小女孩。古代人对祭品没有什么负面思想,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反而是在当时,能吃上祭品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促织有了好吃的,这才破涕为笑,乐颠颠地享用起了那些“祭品”。

促织的父亲本来还对促织怀有歉疚之心,这时候见到父亲对促织这么宠爱,心里再没一丝难过,相反倒有两分得意,甚至还有两分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堂前的这个老头不仅是他父亲,更是一族之长。(注2)

伯泰虽然是长子,以后的伯氏继承人,但是在没继承前,他什么也不是,有时候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因为在当时,废掉继承人是非常常见的事,特别是有些漂亮的小老婆很会搞事,经常能搞些千古留名的大动作。所以,如果你是王位继承人的话,还得变得更低调!

对伯泰来说,今天是特殊情况,因为主持丧事就是伯泰的父亲(爷)亲自按排的,他再不做点样子出来,肯定要被人说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所以,人前人后的,伯泰就摆出一副铁血老大的派头。

现在,真正的伯氏对伯泰的女儿亲热那么一点点,作为亲儿子,伯泰都已经感觉受宠若惊了,你可以想象,平时伯氏的威严和气度是多么的大!族长对他的女儿那么好,伯泰自己当然觉得脸上也有光。

不过还没等他得意一小会儿,伯氏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一旁的伯泰立刻察觉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见伯氏把小促织放到了地上,左看看、右看看,把促织的胳膊、腿,脖子都看了,也没发现什么反常。伯泰一阵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伯氏的脸阴晴不定,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犹疑了半晌,伯泰终于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爷,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她……尿到爷的身上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说完,他恶狠狠地提高了一点声调,瞪了促织一眼,吓得促织直往伯氏的身后躲。

“哼,你敢!”伯氏看都不看儿子一眼,他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无比的威严。儿子吓了一大跳,众目睽睽之下吓得一缩脖子,唯唯诺诺,连称“不敢”,马上就想退回人堆里去。

“站住!”伯氏的声音无比威严,儿子一愣,无奈驻足不动。今儿是马屁拍马脚上去了,怎么做,怎么说都不对!这要是被当众一顿训斥,那岂不是颜面尽失?刚当了一小会儿山大王,马上又被打回原形,这日后必将众兄弟的笑柄。伯泰有点紧张,看起来瑟瑟发抖的样子。

伯氏看了一眼儿子,叹了一口气,对儿子的怂样真是没好心情。伯氏问道,“伯泰,你们给促织戴了什么特殊的器物没有?”

伯泰一听父亲的语气没那么严厉,心头稍松,慌忙答道:“回爷的话,未曾给她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她脖子上那块玉还是您给的。”

“哦,”伯氏轻轻地应了一声,轻轻地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促织,低声自语道:“难不成是她自己拿了什么东西?”于是又笑眯眯地俯身在促织面前,轻声问道:“促织,你有没有在家里拿过或捡到过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促织瞪着大大的黑眼睛,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伯氏愣了一下,似乎略有失望。不过,促织很快地从了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她一本正经地说:“王父,我没有在家里捡到什么好玩的,不过我在太子府里捡到了这个。”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花布包递给了伯氏。

伯氏闻言心中一动,脸上却还挂着微笑。虽然经历过各种大场面,但现在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小小悸动。终于给他猜对了,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而且,必然是落在促织手里的这个布包上。

伯氏一听是太子府,心中就更好奇了。然而,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把促织的小手推开,说道:“哈哈,真是王父的乖女孙(注3)。小孩子的玩意,王父是不会要你的,你拿去玩吧。不过王父知道你很乖,这么小了,有好东西就知道孝敬王父。来,把你的宝贝收好,别掉了,让别人捡走了就要哭啦。回头王父倒有件好玩的东西给你。哈哈。”伯氏和小促织开着玩笑,一边还真的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她的花布包捏好,似乎真的怕她不小心真的掉在了地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她的胸口的衣服中藏好。众人见伯氏心情这么好,不停地和小孙女逗趣,也都附庸风雅,一起乐得哈哈大笑。却不知伯氏心机深厚,做事滴水不漏,挥笑之间就把可能会出现的风波,消弭得无影无踪。

伯氏忽地面容一肃,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平静。他转身环顾了一下四方,威严地说道:“今天各位都辛苦了,你们做事都很认真。虽然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有想法,可能以为我是老糊涂了,在瞎胡闹。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但是,大家认真完成了我交代下的事情,这让我很开心。”停了一下,伯氏接着说道,“刚才的事,虽然我是躺在棺材里,但是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说着,伯氏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季余子。季余子脸一红,慌忙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赧颜说道:“臣子有罪,不该冒犯伯兄,还请伯氏降罚……”。

季余子话没说完,一旁的伯泰气呼呼地说道:“你当然有罪,你的罪大了,你……。”

“不要再说了!”伯氏脸色威严,打断了伯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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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1)所谓促织,是古代蟋蟀的叫法。那时候的人,上到天子,下到平民百姓,一出生就会有个名儿。那个名儿一般是父母、长辈叫的,换现在就是人的小名儿。直到今天,中国人依然还有小名。就象什么“翠花”,“二狗子”这类似的。但是真正知道中国人的名字是怎么起的,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前面提到的孔子的儿子“孔鲤”,其实在当时,孔子是叫他儿子“鲤”,而且,任何时候前面都不带“孔”字的。“鲤”是他儿子的小名,一出生就有了,而他儿子的大名叫“伯鱼”,是成年后给起的正式的名字,就是所谓的“字”,也相当于我们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社会人叫的。

顺便说一下,现代人到了写字楼后起的什么“杰克”,“索菲亚”的,和“翠花”,“二狗子”一样,还是属于小名,不能算作正式的名字,不过一个是洋小名,一个是土小名。

据《盗墓笔录》记载,古代人的“字”,一般是和他的“名”有关的。具体怎么起的,就不细说了。但是,取得起“字”的人,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或者说是受过教育的人。而普通老百姓的名儿,则千奇百怪,叫什么的都有。有山川河流的,有鸟木虫鱼的,更还有各种不“讲究”的名字,各种难听,各种恶心。比如有叫“夜瘥”的,有叫“李瘣”的,有叫“罔劫”的,有叫“史丧”的,也有叫“无寿”的!更有甚者,女子还有叫“妇奸”的,还有“户奸”的。哎哟妈呀,搁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了,古代人名字的事比较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说得清的,暂且说到这里,以后有空还会有更多的介绍。

2)现在一说起“族长”,感觉就是老土,瞬间脑海里就站出一个穿着灰布长衫、满脸皱纹的古板老头,而且还会觉得,只要是族长出面总没好事。要么就是捉拿奸夫淫妇,要么就是召集族人棒打二赖子,给被敲门的小寡妇出头……。

但在当时,一族的族长绝不是这么不堪的。族长不过是借用现在的名头,当年正式的叫法是“伯氏”。这个当时的政治制度讲起来就复杂了,简单点讲,当时的政治结构是真正的“家天下”。比如最初的齐国国家是姜子牙,真正统治齐国的都是姜子牙的血缘亲属。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是齐国的各种势力。那个时候,齐国国君的权力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因为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手里都有兵权。有时候,这些亲戚权势滔天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经过国君的允许,私自带领自家的兄弟去跟外国干仗!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家族的首领就叫做“伯氏”。当时一些大的家族首领,你说他是国防部副部长级的,也不为过。

3)当时称呼孙子为“女孙”,“男孙”,这里只提一次,下次还是按现代说法,免得造成阅读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