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課
親友男婦賀壽
第一節
甲 後児張老爺那児老太太的生日了。
乙 啊，壽礼偺們都給他們甚麽呀？
甲 您等我瞧瞧賬啊。他們給偺們作生日的東西還不少哪。
乙 都是甚麽？
甲 一桌[1]果子、一桌席、一罈子黄酒、一個壽幛[2]，還有一個封児。
乙 那一個封児是四兩銀票不是？
甲 是啊。
乙 這麽些個東西！偺們家裡有兩罈子紹興酒。
甲 偺們就把那個酒給他一罈子，再拿那個果席票，呌他們到飯莊子取了，明児一早挑到偺們家，打偺們這児連那個東西就呌人給送了克了，好不好？
第二節
乙 那倒好。那麽偺們叫人削幛子[3]克呀。
甲 您把那個大紅洋呢的幛子拿出來瞧瞧。
乙 喒們有好幾個哪，都是人家給偺們作生日掛的。您瞧這一個好不好？
甲 這一個顔色児深一点児。
乙 深一点児好，顔色淺就顕着糙了。
甲 那麽就使這一個罷。
乙 給他們削金字啊？
甲 削金字的。
乙 削甚麽字啊？
甲 我想那“壽比南山”甚麽的都俗了。
乙 那麽您想甚庅字好呢？
甲 我想這四啊字，可也是舊的，可不那麽俗。
乙 哦，那倒好。甚麽字啊？
甲 是“海幄添籌”四啊字。
第三節
乙 啊，這四啊字我這[4]知道一個“海”字児，不是那個“大海”的“海”麽？
甲 哈哈，可不是麽。
乙 您别樂呀，那三字怎麽講，您説我聽聽。
甲 這是仙人的故典，“海幄”是仙人的地方児，“添籌”是添壽筭，這就是增長壽的意思。
乙 啊，我知道了，這倒好。偺們就呌他們刻字鋪給削這四啊字罷。
甲 今児就呌他們拿這個幛子給削克。
乙 您把礼帖給寫出來呀，省得到了那一天現寫頂忙的。
甲 我寫礼帖寫得了。
乙 怎麽寫的？
甲 祝敬：壽幛一端，金酒成罈，果席成桌。愚弟某拜。
乙 啊，這一個封児怎麽寫的？
甲 壽敬四兩，愚弟某拜。
乙 後頭寫上了住處了麽？
甲 寫上了。
［第］四節
丙 送果席來了。
甲 呌他挑進來。
丙 呌你們挑進來，等一會児打這児還有别的東西，我跟你們一塊児送了去。
丁 哦。
甲 擱的這児罷。
乙 送果席來了？
丙 送來了。
乙 打開瞧瞧。
丁 您瞧。
乙 怎麽這瓜子児掉下去了？
丁 這是碰了一点児，我給您擺好了。
甲 這個鴨子不新鮮罷？
丁 是新鮮的，煮的太爛了。
乙 給你幛子和拜匣[5]，你跟他們一塊児去。你提這児老爺和太太給老太太和老爺太太請安問好。
丙 喳。你們倆人抬着酒，你們挑菓席。老爺，我們走了。
甲 你們小心一点児。
丙 喳。
甲 想着要謝帖[6]。
丙 喳。
第五節
乙 您瞧，明児那児的人準不少罷。
甲 那是那麽着。他那児走動児寬[7]，現在還有些個赶至走[8]的哪。
乙 明児他那児估摸還是唱戯罷？
甲 還是唱戯，我聽見説是福壽班。
乙 啊，還是福壽好。他们是竟[9]二簧，没有梆子。上次偺们姑姑那児滿月，唱的不是福壽麽？
甲 是啊。我記得武戯唱的是《蟠桃會》，您和[10]記得唱甚麽戯不記得了？
乙 啊，我想起來了，還唱《三進士》來着哪。
甲 對了，怎麽這喒晚児送東西的還不回來呀？
乙 啊，你們回來了？
丙 給您謝帖。那児老爺給老爺太太請安道謝，賞了我們四吊錢。
第六節
乙 啊，你們吃飯克罷。
丙 喳。
乙 明児是您先去我先去呀？
甲 明児早一点児起來，您先去。我打裡頭回來，再去也不晚。
乙 哦，就那麽着罷。
丙 太太起來了麽？
戊 起來了，那児梳頭洗臉哪。回頭穿好了衣裳、喝完了茶就走。你告訴趕車的，呌他套車罷。
丙 哦，把式套車，太太要走了。
己 哦，這就套。
乙 劉昇，你跟了我克。
丙 喳。
乙 你們誰和二老爺看家呀？
丙 老李和二老爺看家。
乙 啊，張媽拿烟荷包烟袋，偺們走哇。
戊 哦。
丙 太太下來了。
庚 喳。
戊 拿板櫈児。
庚 哦。
戊 太太，您瞧那一邊児撘棚那児就是。
第七節
［乙］ 啊，快到了。瞧瞧門口児有多少車！
戊 您聽，都開了戯了。
乙 可不是麽，來了不少人了。你瞧着點児衣裳！
戊 瞧着哪。
辛 太太好哇？
乙 好哇。
辛 某太太來了。
乙 您好哇，二姐？
壬 好哇。大妹妹好哇？
乙 好哇。
壬 破費您納。
乙 您别多禮了。
壬 您請啊。
乙 您請啊。
壬 您請罷。
乙 大大好哇？
癸 好哇。幹甚麽年年児呌您費心，這麽勞動人。
乙 您别臊人[11]了，該當的。
壬 大妹妹請坐罷。
乙 大大您請坐，我給您拜拜壽。
癸 别及[12]，使不得。
［乙］ 您請坐罷，使得。
壬 大妹妹您高見[13]罷。
乙 那児那麽着的哪。您請坐，我給您叩了。
第八節
癸 没災没病的，有福有壽的。
乙 托您福。
壬 您請坐罷。
乙 您坐着。二姨児您早來了？
子 姑奶奶好哇？
乙 好哇。您好哇？
［子］ 好哇。大姑爺好哇？
乙 好哇，今児他還來哪。
子 啊，奶奶這児坐着！
乙 哦，您坐着。早開了戯了罷？
子 剛唱過頭一個戯克。我給您娘児倆見一見。
乙 哦。
子 這是瑞三嬸児，這是我外甥女児。
乙 您别那麽論。
丑 是那麽着。
乙 您好哇？
丑 好哇。姑奶奶好哇？
乙 好哇。
丑 姑奶奶請坐。
乙 三嬸児請坐罷。
戊 太太，老爺來了。
乙 啊，在那一邊児哪。
甲 二哥您早來了？
寅 我也剛來不大會児。您請坐。
甲 您坐着，我到那一邊児。
第九節
壬 大兄弟好哇？
甲 好哇。您好哇？
壬 好哇。謝謝大兄弟。
甲 您别臊人了。
壬 大兄弟請坐罷。
甲 喳。
乙 您給大大叩了頭了麽？
甲 叩了。
子 大姑爺好哇？
甲 喳。姨児好哇？
子 好哇。
甲 您請坐，我到那一邊児。
子 哦。
卯 您這児坐着。
甲 您請坐。
卯 您今児個没進裡頭克麽？
甲 喳，今児早起到了裡頭。
卯 您瞧，今児這個天児很好。
甲 喳，昨児晚上天還陰來著哪。
卯 要瞧昨児晚上那個天，是要下雨的樣児，没想到今児這麽好天。
甲 這是本家児[14]老太太的造化。
第十節
卯 實在的是。四妹妹來了，您好哇？
辰 好哇。三哥您好哇？
卯 好哇。
辰 三哥請坐罷。
卯 喳。您那児大爺没來麽？
辰 没來。我大大來了？
卯 啊，怹在那一邊児坐着哪。
辰 啊。
壬 四姐來了，您好哇？
辰 好哇。二妹妹好哇？
壬 好哇。
辰 給您納，我也没給怹買点児甚麽。
壬 謝謝您納。
辰 您别多礼了，我給大嬸児叩頭克。
壬 别及了。
辰 大嬸児，您好哇？
癸 好哇。我這児謝謝您哪。
辰 您别臊人了，您請坐，我給您叩頭。
癸 别叩了，使不得。
辰 使得，您請坐罷，我來幹甚麽來了呢。
癸 年年児這麽討您的禮，有甚麽好處啊！没災没病的，有福有壽的。
第十一節
辰 借您的吉言。
壬 請您棚裡坐着聽戯克。
辰 哦。
巳 請您讓姑娘太太們坐児罷，都擺齊了。
壬 哦，請您老娘児、老姐児們那一邊児坐着喝酒罷。
乙 二姐，您先讓别人罷，我不忙哪。
壬 别加，您幾位請過來罷。
子 我替本家児讓讓，您過來給替陪陪，這児缺着坐児哪。
丑 那麽您請罷。
乙 您請罷，我過克，您往裡來。
丑 您往裡克罷，我不能那麽坐。
乙 那麽您往裡克。
子 别那麽坐。
丑 姑奶奶，就别讓，您就請坐罷。
乙 那児有那麽着的呢，我就坐下了？
丑 哦，您請坐罷，您同着我們姑奶奶那庅坐。
第十二節
午 别加，您那麽坐罷。
子 您别讓了，是那麽坐。
午 那麽我就依實[15]了。
辰 您請坐呀。
丑 您請坐。
未 您請坐罷。我們是親戚，這麽坐着好。
壬 您喝酒哇。
乙 您别張羅了。
丑 您歇着罷。
壬 您吃這個呀。
午 您别布了。
壬 您老娘児們、老姐児們可得用實在着點児啊！
午未 哦，您歇着罷。
子 您喝酒哇。
未 您喝呀。
丑 姑奶奶就這個。
乙 您歇手罷，三嬸児。
辰 您怎麽不喝呀？
午 我不會喝酒，您喝罷。
乙 給您這個饅頭。
午 哦，您歇手罷。
辰 您怎麽不喫了？
未 我偏您了。
第十三節
午 您就這個呀！
乙 您歇手罷，别布了，我自取罷。您不喝酒，給您椀[16]飯呢。
午 哦，勞您駕，我撥一點児罷。
丑 您就菜吃啊。
辰 我偏您了，您慢慢児吃。
丑 我也偏您了。
乙 都用的當了麽？
午未丑 都用的當了。
未 那麽偺們那一邊児坐着罷。
乙 這個武戯好。
午 啊，這是王母娘娘上壽《蟠桃會》。
未 這個武旦児有多好哇！
乙 這一個武旦児是朱四十[17]児。
午 是他，剛纔偺們吃飯的時候児唱《硃砂痣》。那一個鬍子生[18]是賈洪林児不是？
乙 是賈洪林児。那一個老旦是周長順，衫子[19]是石頭児。
午 啊。
戊 太太，老爺吃完了飯先回去了，呌我告訴太太早一點児回去。
乙 哦。
第十四節
申 謝謝老娘児們、老姐児們都到這児賞臉。
乙子 那児的話呢，您别多禮了。
午丑 可把您累着了罷？
申 累着我甚麽了？您請坐罷。
辰 瞧，紅人[20]児上來了，謝賞哪。
乙 可不是麽。張媽！
戊 哦。
乙 你告訴劉昇，呌赶車的套車。
戊 哦。
午 怎麽，您不等着晚上回克呀？
乙 不及了，還要到我們親戚那児哪。
午 啊，偺們再説話児罷。
乙 再説話児罷。
戊 太太，車套上了。
乙 你拏衣裳包児和烟荷包[21]、烟袋。
戊 哦。
乙 我走了，二姐。
壬 您忙甚麽的？大妹妹，您等着晚上再走，好不好？
乙 不及了，還到我們親戚那児哪。
壬 啊，屈尊大妹妹。
乙 呌您受累。
壬 累着我甚麽了？您回克見了二兄弟，替我説請安、道謝。
［乙］ 哦，替您説。
右所書有甲記者乃一男客言；
有乙記者乃一婦客言；
有丙記者乃一婦客之僕劉姓言；
有丁記者乃挑果席者言；
有戊記者乃一婦客之僕婦張姓言；
有己記者乃一婦客之車夫言；
有庚記者乃一婦客之守門者言；
有辛記者乃有賀事家之僕婦言；
有壬記者乃有賀事家少主人婦言；
有癸記者乃有賀事家老主人婦言；
有子記者乃二婦客言；
有丑記者乃三婦客言；
有寅記者乃二男客言；
有卯記者乃三男客言；
有辰記者乃四婦客言；
有巳記者乃有賀[22]事家茶工言；
有午記者乃五婦客言；
有未記者乃六婦客言；
有申記者乃有賀事家主人言也。
[1] 桌：原作“卓”。
[2] 底本“幛”字旁有硃批“彰”字，録此備考。
[3] 幛子：上面題有詞句的整幅綢布，用作慶賀或弔唁的禮物。
[4] 這：“就”的音變。底本第十一課第四節“這喒晚兒”作“就喒晚兒”。
[5] 拜匣：拜客或慶吊時放置名片或禮單等小物件的木匣。
[6] 謝帖：接受禮物後表示答謝的回帖。
[7] 走動兒寬：交際廣泛。
[8] 赶至走：主動、積極和人結交來往。“赶至”疑爲“赶着”的弱讀，是“上赶着”的省略形式，主動、積極之意。
[9] 竟：净，只。
[10] 和：應爲“還”（hái）字之誤。據孫德金（1989）調查，當代北京西郊火器營滿人讀“和”爲hán（江藍生《〈燕京婦語〉所反映的清末北京話特色（上）》，《語文研究》1994年第4期）。
[11] 臊人：讓人害臊羞愧。
[12] 别及：不要，不用。底本該課第十一節作“别加”，第十四節作“不及”。也作“别價”。
[13] 高見：不必跪拜，站着行禮即可。
[14] 本家児：事主，當事人。
[15] 依實：聽從對方的話，按照對方的意思去做。
[16] 椀：碗。
[17] 朱四十：京劇演員朱文英。
[18] 鬍子生：京劇行當老生，戴髯口，也叫“鬚生”。
[19] 衫子：京劇行當青衣，多穿青褶子，故叫“青衫”，簡稱“衫子”。
[20] 紅人：明清堂會習俗，演完主家選定的戲份後，老生和旦角穿上紅衣，扮成“紅人”，在臺口向觀衆行禮，念吉語，主人賞喜錢。
[21] 包：原作“苞”。
[22] 賀：原作“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