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携弹佳音

许烟雨硬着头皮走向了长琴旁边,微微叹了一口气,双手拂过琴弦,许久才有了些熟悉,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自己还有那一点琴谱的记忆。

一弦触动,许烟雨缓缓而弹,琴声潺潺而动,一丝一弹之间还尚有一些默契,但许烟雨却没有任何松懈,脑海中想的全是以前弹琴的音律,眼睛也是在盯着琴弦,生怕弹错。

满座不少窃窃私语,并不是怀疑许烟雨所弹的琴声,比许烟雨琴声卓越的人大有人在,而且他们也都听过,只是唯独这首曲子完全没有听过,颇有些世外之境。

朝阳也在厅外听到这琴声,这琴声她听到过一次,但只有一次。不过这种曲调风格却是在千容斋听过。

琴声柔和,婉转流畅,即有春风之浮动,尚有秋雨之萧瑟,水声潺潺,清淡优雅,余音之袅袅,不绝之可净,竟然有一种如缕旋源,旷世之境。可琴声过半,只听十分突兀“嘭”的一声,琴弦断了,满座也从其中之境回到了现实。连许烟雨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太过用力,不小心弹断了琴弦,许烟雨自然也是一惊,指尖的琴声变得更低了。突然,同样地琴曲从许烟雨的身后传来,正好过渡到许烟雨所弹曲调之处,像是一种重复的弦音一般,没有任何杂乱之感。

许烟雨来不及回身,迅速回过神来,直接移到另一架长琴,续弹自己刚刚的琴谱。而身后那人的琴声依在,像是在引导许烟雨弹琴一样,更在于沉浸于琴声一般。

许烟雨听着这其中的琴声,好像猜出了身后之人的身份,脑海中也不断回忆起曾经学琴的时光,与自己同时学琴的只有自己的阿哥,许灿。

难道说……

一曲将闭,渐渐落下尾声。满座皆是一番赞叹,此时许烟雨才向身后的身影看去,果然如此,许烟雨淡淡一笑,那人的笑中却有些傲娇,相顾一眼,所有的话大概都在琴声里面了吧。

安瑾裕也沉浸在那段琴声之中,曲调余音绕梁,给人一种旷世之感,不觉又看向了许烟雨,许烟雨浅浅一笑,似乎在对自己,也似乎在对满座。

“琴声悠扬,婉转悦耳。”此时的安瑾怀缓缓一语,想来这首曲子倒真是弹对了,“这首曲名是?”

许烟雨看向了身后之人,微微一笑,回道:“回陛下,曲名为杏花寒。”

“千灿乐师弹得也是极为动听。”安瑾怀也看向了许烟雨身后之人道,“不愧是江南琴师第一人啊!”

千灿?不是应该是许灿吗?

只见一身广袖白衣款款从渐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脚下的步子极为轻柔,但也默默撩起了一丝清风,面容极为清秀,眉眼之间给人一种和煦的笑意,不失风雅,那人行礼规矩,举手投足之间都不见一丝风尘,道:“陛下谬赞。”

“齐王妃与千乐师一曲灵动,绕梁三日也不足为过,”安瑾怀看向了二人道,爽朗一笑道:“赏!”

“谢陛下圣恩。”许烟雨谢恩道,眼神却是疑惑地看向了这个名叫千灿的人,他明明是许灿,若不是晚宴还在进行,想必许烟雨一定会上去质问一番。

宴会结束,安瑾怀便召安瑾辰和安瑾裕议事,皇宫中的嫔妃多半是大臣家的闺秀,季敏儿便被往日的旧友邀去闲聊。许烟雨没有本就与宫中之人少有来往,便在门外等了一时,刚出宴厅,才发现外边要比室内冷得多,朝阳的脸庞也要比往日红了些,许烟雨便让宫中的嬷嬷拿了一条披风,帮朝阳系上,朝阳要比许烟雨高一些,许烟雨便踮起脚来将绳结打好,又整理了一番衣角。

朝阳没有拒绝许烟雨的好意,全身的确是暖和了些。

朝阳刚抬眸,便看见一人身着白衣向许烟雨走了过来,天有些黑,灯也有些暗,还没看清,朝阳便下意识地将上前一步,与许烟雨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一只手紧握剑鞘,虽然没有拔剑,但眼神之间很是警惕,但两人给彼此的感觉并不是完全陌生一般。

许烟雨才放转过头来,看清那人的面目便道:“阿哥。”眉间满是笑意。

只见千灿步步走来,还是一副笑意,可随后便变了一副嘴脸,脸上也略显气焰,“许烟雨,现在想起我是你阿哥了?自你成婚一来,我可是连一封信都没收到过。”

“阿哥?”朝阳眉间一紧,又再次看向了千灿,这就是许烟雨口中也在千容斋的阿哥——许灿,她还真没见过。而千灿却是向朝阳点头问好,很是婉约之气。

“那阿哥也不写信给我。”许烟雨强词道,气焰可不必千灿少。

“我不写信给你,你不能写信给我呀?真是成了亲忘了哥。”千灿这气鼓鼓的样子还真和许烟雨有几分相似,只是与他在朝堂之上的灵秀之气偏失太大,谁能想起刚刚那个委婉弹琴的琴师居然是一个气焰不小的哥哥。

“你还怪我?我连你改了名字都不知道,你不是叫许灿吗?什么时候叫千灿了?”

原本以为的兄妹相见,共叙旧情,但这场面着实让人感到诧异,两人这怕是旧仇积累已深吧?

“人在江湖,谁没个化名,你管我叫什么?”许灿的眼神之中已经冒出了火光,这脾气,和许北岩有的一拼。“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在朝堂之上,你什么时候和阿爹一起回乡过?”

两人对视之间已经做好了谁也不理谁的准备,一个火星恐怕就能将两人点燃。

而路过的人更是对这两位看似积怨已久的旧友窃窃私语,投以疑惑的目光,甚至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叫禁军的过来……

许烟雨看着过路的宫女太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她是齐王妃,就算丢了自己的人也不能丢了齐王府的人,便深呼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阿哥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怎么成了皇宫里的琴师?”

许灿抬眉看了一眼,也看见了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也装出一副笑意道:“就这几天的事儿,我琴技高超,何愁没有人请我弹琴。”

在自信这一方面,永远别期望许灿自卑。

许烟雨强忍着怒意,文绉绉道:“如此,阿哥打算久居吗?”

“怎么?齐王妃现在想到我了?”千灿泛着笑脸,却也可见其咬牙之间的字句,“住多久,我自然看我自己的心情。”

皇宫人来人往之间人群也都散去了,月光也显现了出来,中秋本就应该上月的,许烟雨看凝望着月亮,心情也好像平静了很多,一时间竟然有一些感时伤怀,“阿哥,你去看过阿娘了吗?”

千灿也有些沉默了,但点了点头,清风吹拂着白色的衣角,“看过了。”

一语言毕,都触及了一个共同点,似乎刚才所以的不愉快统统消失,血缘关系就是这样奇妙。

许烟雨也淡淡一笑,“今日还多亏阿哥帮我,不然我肯定下不了台。”

“也多亏你还记得《杏花寒》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只有这两人会弹,千灿回道,却趁着许烟雨不注意在许烟雨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不然我也不会帮你。”

许烟雨捂着额头,许灿下手从没轻过,刚想趁机打回去,却被许灿提醒道:“你是齐王妃,仪表,注意仪表……”

她,她,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