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隐坐在竹屋外的院子里闭目养神,就坐在南风刚刚为他擦过的石凳上。南风时不时透过窗子偷瞄他,恨不得眼睛都长到他身上去了。因因乎跟白虎觉得他们的山主好像傻掉了,虽然以前看着也没有多聪明。之前金子童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过,这会子是发了什么疯,莫不是撞邪了?
南风回头看到因因乎和白虎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意味深长地看他,便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快点干活了。都收拾干净了,这可是仙人要住的。”
因因乎不满地说:“你都没有带金子童来过这里。好歹人家都救了那么多小妖小兽的。”
白虎点点头。
“他有地方住呀,而且那么多妖兽等他救治,他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过来喝茶聊天,等着风头过去了,我再好好跟他和上次的屠苏酒。”
“这是借口。”
“呐我跟你们说啦,不该管的你们别管,快点干活。你都说我是山主了,我还能使唤不了你们了?”
等南风他们收拾好了后,已经午时了,因因乎和白虎已经离开了。竹屋也焕然一新。南风说:“仙君,你看看可还满意?”
“多谢。”
可是等到亥时,玄隐居然想收回这句话。因为南风跟他说,两人将一同睡在这竹屋里。他本想不必了,自己去他昨日歇息的榕树那里睡就可以了,但是南风不让,说,让他睡床就好,自己打地铺。
果真,当天晚上,玄隐睡床,南风就在他旁边打地铺。竹屋的夜里很冷,最低都有冻叶成冰的时候。不过在这里住了一百年的他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所以他睡觉一般都不用被子,被子也是十分单薄的。
玄隐初次在此地寐眠,对这里的温度还不适应,总觉得有点冷,闭着眼睛,盖着被子,仍旧睡不着。昨晚在古榕树睡,是因为结界阻隔了一点寒气,所以并不会觉得太冷。南风躺着看床上的人,知道他冷,想了片刻,厚着脸皮就起身说:“仙君,你,往里面睡一点,对不住委屈你一下了。”
玄隐还不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只见他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薄被,躺了进来,一只手环着玄隐的腰身。玄隐欲推开他,就听见他说:“这里夜里冷,一般人不太习惯。我这山的一位大夫初次在这住下时,也是冷,才下山买了一床够暖的被子御寒。暂时委屈你就这样忍耐一下,过几日得空了,就到人族的市集去买几张好用的被子就行了。”
他这么一说,玄隐就没有再推开他了,只是翻了个身,面对墙,更加往里面躺点,毕竟这床也不是很大,一个人睡有余,两个人睡会挤。
夜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这魔魅山也有大夫?是妖吗?”玄隐问。
“他不是妖,倒是个傻子,心眼子好,是人族,来这儿都有小半个月了。”他这么一说,玄隐更是对这个人好奇了,又问:“人族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住?”
“他可是一开始是一个道士,第二次来就被我们青蛇揍了一顿……”他把金子童前后上山的是都跟玄隐说了一遍。
“那你呢?怎么来这座山了?还当了山主?”玄隐不知道为什么,跟南风聊天,就像是跟多年未见老朋友聊天一样问长问短。幸好的是人家巴不得赶快告诉他呢。
“我是被我姑姑带到这山里的,我听妖兽们说,以前这里有个山神,一次遇害了,遇见了姑姑,就把这山托付给了姑姑怀里的我。因为此山已经有了山神,我就被他们当做了山主。”
晚上,万籁俱静,在孤零零的竹屋里聊了许久才睡去。
第二天,南风醒来,旁边已经无人了,他回头一看,玄隐已经坐在盘腿坐在茶桌前看外面的竹叶飘落。茶桌上放着一个装了半盆水的竹盆,竹盆边缘还搭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南风下床,走了过去:“仙君几时醒了?天色还尚早。”
“丑时。”玄隐道。
南风便拿起了毛巾往水里泡,再拿起,拧干,摊开,擦脸,余光看着玄隐的侧脸。
洗漱完后,南风也坐下,问:“仙君居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竹林环绕,鸟雀翻飞。”
“我还以为你住的地方是云雾环绕的呢。我这恰好也是一片竹林,仙君觉得如何?有没有一见如故?”
“……”
这几天来,南风带着玄隐在魔魅山转悠,介绍魔魅山的特色烤鱼、烤鸡。遇到妖兽,不管是原本这山里的还是近几日过来的,南风还是和平时一样跟他们打招呼,如同相识已久的老友。
玄隐没有怎么说话,只是跟着他,看他待妖兽如友,听他讲他在魔魅山怎么过的。他了解到,南风生来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姑姑在照顾他,不过也有段时间没有来了。
他说他一个人在山里生活了百年,玄隐看他样貌如同少年,如果只是一位普通的人族,百年已过,就算不死,也应该是暮年垂垂的老头。他没有点出来,继续听着南风讲。
“……玄隐仙君,你有名字吗?”南风停下脚步,忽然回头问。
“……”玄隐不知他何意,也没有回答。南风又转身,继续边走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没有名字。从小,姑姑只会叫我南风,但是我知道,这个不是名字,而是姓。每次我问我姑姑我的名字叫什么的时候,姑姑就说‘生无名,姓为名。’就是这样,姑姑也从来没有解释过我的身世。”
‘玄隐仙君’也只是世人的一个叫法,他从小便开始学习三界治理之法,修身养性,地位尊高。当今的仙帝魁奥是他的父亲,他从小被当做天界继承人培养,从未有过所谓亲情。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有多久没有被人叫过了?
玄隐回想往事,无悲无喜,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跟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
“玄隐仙君?”
“何事?”
“方才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应我。对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山大夫,不过现在在这里当兽医了哈哈哈。”
“哈秋——”木屋处,金子童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在一旁捣药的鬼犀关心道:“师父,你没事吧?是不是太操劳了?感冒了?”
金子童摆摆手,道:“没事。不碍事。”鬼犀已经拜金子童为师了,跟着他学习辨认药草,救人治病之理。
“金子童,青蛇,鬼犀——”远远的就听见南风的声音了,三个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后,南风和玄隐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你今日居然会过来,真是不得了。”青蛇揶揄道。
南风憨笑道:“因因乎跟白虎都跟你们说了。”
“难不成他俩还能跟你一样瞒着我们,都多少天没露面了?”
“青蛇,难得他能想起咱们,算了。”金子童笑道。
鬼犀打量着南风身后的人,觉得有些眼熟,就听见南风介绍道:“这位是玄隐仙君,天界仙族人。玄隐,他们都是我家人,金子童,青蛇,还有鬼犀。”
“我们都知道了,因因乎大嘴巴都说了。”金子童指给玄隐看身后的妖兽们,“我医术如何?仙君,是不是到了妙手回春的地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仙族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跟仙君这般风度?”青蛇赞叹道。
“鬼犀多谢玄隐仙君的搭救之恩。”
啥?“……”
“……”
“……”
“……什么,情况?”金子童和其他几个人被鬼犀双手抱拳,单膝下跪,对着玄隐就是一拜的举动惊呆了。
“事已过,不必再谢,你起来吧。”玄隐说。
鬼犀起来后,跟众人解释说道当日他遭到道士的围攻,生死关头,是玄隐仙君出手相救,这才有命带着一些妖兽来到魔魅山遇见他们,最后拜金子童为师。想想还真有点不值,人家鬼犀曾经可是和南风一样是一山之主,现在居然沦落到了当一个药童。
鬼犀重情义,硬要拜他为师,拦都拦不住。
听罢,“原来是这样。鬼犀的救命恩人便是我金子童的恩人。仙君是否要坐下与我们共饮一杯?”
金子童让鬼犀从屋里拿了一坛好酒,几人在院子里围坐一桌,面前都倒满了一碗酒。
“金子童你这居然有酒?”想起那日妖兽送来的谢礼屠苏酒都没有喝过,而金子童才上山没多久居然有酒喝,实在是让南风嫉妒。
“哈哈哈,你要是再不来,我们都要喝完了。”
“那你不会拿过来孝敬我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