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要坚:请把我紧紧地绑在桅杆上

希腊神话里有这样一段故事。有3个“美人鱼”海妖,就是塞壬姐妹。她们居住在墨西拿海峡附近,都有一副美妙的歌喉。她们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使航船不顾一切风险向她们驶去,继而触礁沉没。英雄奥德修斯率领船队经过墨西拿海峡之前,已得知塞壬姐妹的致命诱惑。他命令水手们用蜡封住各自的耳朵,并命他们将自己紧紧地绑在桅杆上,直到安然通过海峡才能放他下来。正是有了这样坚决而坚定的近乎残酷的举措,英雄奥德修斯才战胜了“美人鱼”海妖的诱惑。

我们在立下志向以后,也要像英雄奥德修斯一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诱惑,都要坚定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切忌朝三暮四,随意改变。我的四川老乡苏轼就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朱熹也说过:“立志不坚,终不济事。”清代名臣曾国藩又说:“坚其志,苦其心,劳其力,事无大小,必有所成。”

为什么立志要坚呢?道理很简单,当我们立下雄心壮志,仰望星空,只觉得一切都无限美好。但是,成功不是七仙女,不会从玉皇大帝身边自己跑来。我们只能脚踏实地,“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从山脚向顶峰艰辛地攀登。也就是从“小兵”干起,把基础打牢。让我们的每一滴汗水都凝结为成功的一块基石。具体而言,就是要热爱每一个岗位,在现有的岗位做好事,做好人,自然会逐步晋升。但是,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中间会经历无数磨难,无数艰辛,无数委屈,无数痛苦。如果我们立志不坚,就可能一遇到挫折就想放弃,一吃不了苦就想退缩,一遭受委屈就想逃避,那就会三心二意,一事无成。

项羽就是一个立志不坚的反面典型。李清照写过一首著名的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说明李才女非常欣赏项羽的英雄气概。据说项羽力能扛鼎,自诩“力拔山兮气盖世”。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学东西全凭兴趣。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写到,项羽年轻时,读书老是读不进去,于是逃了学;学文不成,那就学武吧,于是去学剑道,但没学多久,又不肯学。他叔父项梁非常生气,说你小子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你到底要学什么啊?那项羽是个好高骛远之人,非但不承认自己不善于学习,还要强词夺理,说“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见项羽有如此雄心,项梁转怒为喜,于是教项羽兵法。项羽大喜,开头还认真学习,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兵法没有学通,又不肯听手下谋士的计策,项羽哪里是刘邦的对手,所以最终落得垓下四面楚歌,乌江拔剑自刎,真正“死亦为鬼雄”。项羽有英雄的气概,也有英雄的志向,但没有英雄的坚忍不拔,没有英雄的矢志不渝。学东西如此,做事也如此。倘若他当年不自刎乌江,而是渡江向东,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但他脸皮太薄,自认为“无面目见江东父老”,宁肯一死,决不苟活。英雄是当了,但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立志不坚,于是半途而废。相反,越王勾践就立志复国,不惜卧薪尝胆,最终“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又是立志要坚的正面典型。

我当年立下当总编辑的志向,也经历了种种困难、艰辛、寂寞甚至煎熬。如果没有坚定的志向,坚定的信念,我也难以坚持下去。我曾写过一篇《“夜猫子”自画像》,发表于《新闻界》杂志1992年第3期,现同各位读者分享:


“夜猫子”自画像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上夜班的兄弟姐妹,相信我们有着共同的感受——题记


“‘夜猫子’,昼伏夜出。”一提起夜班编辑,人们往往这样下定义。

“夜莺。”好雅且好一展歌喉的夜班编辑常常这样自封。

《新闻学大辞典》揭示了更准确的定义:夜班编辑是负责每天报纸最后发排工作的编辑,因上夜班故名。其任务是负责处理白班编辑送来的稿件,确定当天报纸的内容,对稿件进行组合、审改、制作标题、安排版面。

地球的自转形成了昼夜的交替。浓浓的夜色给夜班编辑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作为其中一分子,我愿撩开纱巾的一角,让世人瞻仰一番“夜猫子”的尊容。

紧张篇

“急稿,立刻编发!”

“电稿,《人民日报》‘五四’社论,2000字,编成消息,800字以内。”

“电稿,江泽民给李瑞环、李铁映的信,1200字,编成700字以内消息。”

作为川报一版责任编辑,值班总编常常把这种立等下锅的“菜”交给我“切”。我必须把刀磨得锋快,手脚像卓别林拧螺帽般花哨。白天编稿可以慢条斯理,编一条稿子可以磨上一两个小时,甚至一天半天。可夜班“等菜下锅”,哪容你“轻歌曼舞”!编一篇稿子连做标题不过一二十分钟。要是急稿、电稿一多,够你忙得晕头转向的。

紧张,就是夜班编辑的最大特点。

每天晚上9点以前,我必须走进办公室。然后先到总编室取回当日各部发来的稿件,选出必用的急稿。然后像抓中药一般,在处理好的存稿中经济、政教、文化等方面各选一些,平衡一下题材、地域,确定头条、二条,修改、制作标题,计算字数。最后,选出照片。一阵忙乱之后,版面总算初定。

“好,就这样!”9点半,值班总编上班,审阅后拍板。稿件就可以交组版编辑发排、设计版样了。接下来,我又得忙于处理必用的电稿和次日用的存稿。

制作标题是夜班编辑的专业,在当“标题专业户”的那一阵,我曾收集齐历届全国好标题,悉心揣摸。标题这东西看似简单,但要做得像模像样倒也蛮考手艺。去年11月1日川报头版头条的标题就把我憋得恼火。那稿写的是蓬溪县民政局招收32名乡民政员,前去说情走关系的就有300多人次。但该局领导顶住各方面的压力,严格按政策办事,录取的民政员中无一关系户。这篇仅650字的稿子写得不错,编得更好。但标题不太令人满意。原主标题是:“蓬溪县民政局勇抵说情风”;副标题是:“招聘32名乡民政员无一关系户”。虽说简明扼要,但显得一般化。宝马要配金鞍,我不能让这篇好文章带着遗憾见报。我首先想到王蒙一篇小说的标题:“说客盈门。”对,“说客盈门,原则如山!”这标题不失生动,但总觉得味还不够浓。再改:“任你说客盈门,我自原则如山。”还是不满意。搜索枯肠,一时竟江郎才尽。幸而稿子不是太急,索性晚一天发。回到家里,心里老是放不下。吃饭睡觉都念念不忘。苦吟再三,终于磨出一个主标题:“说客踏破门槛,原则稳如泰山。”再加上一个实实在在的副标题:“蓬溪县民政局顶住说情300多人次,招聘32名乡民政员无一关系户。”见报之后,编前会上评报,众皆称好!编这篇稿子的老编辑特地对我说:“小奉,你这标题改得好!”其实,大家哪里知道这标题背后的苦心经营呢?

制作标题虽苦,其中也颇有乐趣。一日,我去跳伞塔商场买东西,只见卖仿宣纸水写帖柜台旁的墙上贴着一条广告:“一纸书千篇,清水写丹青。”读毕不由哈哈大笑。为何?原来这“广告用语”乃是我制作的新闻标题,没想到被人“偷”来招徕顾客。你说可乐不可乐?


清淡篇

夜班编辑虽然不那么清闲,可清淡却是专利。这些年经济搞活了,记者、编辑也吃香多了。不过,要想见报扬名的人多半是不会跑夜班编辑办公室的——除非他愚蠢之至或聪明绝顶。夜班编辑对某些稿件确有“生杀大权”,但这种权力对作者来说只是间接的——发与不发得靠白班编辑,见报与不见报才轮得到你夜班编辑。你夜班编辑又不能把稿件直接安上版面,人家来找你岂不是“提起猪脑壳找错了庙门”么?不过,有的时候,白班的“哥儿们”也像月亮一般,把从“太阳”那里获得的光芒反射一点儿给“夜猫子”们。享受月光本来就是夜班编辑的特权嘛,这是天经地义的。

有人说,你上夜班不是给了你补贴吗?是的,夜班编辑连夜餐费带津贴是比白班编辑多拿七八张“大团结”,但每晚的夜餐一吃,剩下的钱恐怕还不及参加一次新闻发布会所得的“润笔”。这夜班补贴的吸引力有多大是显而易见的。

看来,做夜班编辑是要耐得清淡耐得寂寞的,就像达摩面壁一样。不甘寂寞的人不但成不了佛,就连和尚也做不得。


艰辛篇

“你还在上夜班?”不久前的一天,一位上白班的同事问我。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留给我一句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或是其他意思的话:“太痛苦了!”

是的,有些时候,生活对夜班编辑来说,不仅痛苦、艰辛,甚至是残酷的。

周末,逢年过节,是人们团聚的日子。可夜班编辑们往往无福享受。记者可以几天不写稿,编辑可以几天不编稿,但夜班编辑却不敢一天不出报。香港的报纸春节还可以停刊两天,可我们的报纸却无此一说。在那节日的夜晚,当人们面对电视机笑逐颜开的时候,当人们围着桌子“修长城”的时候,我和“夜猫子”哥们儿却在自己的版面上默默地耕耘。新年钟声响了,窗外的烟火映亮了夜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成了一片,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喝凄风、饮苦雨,也是大自然给“夜猫子”的独享。白天也有风霜雨雪,但共享的人多,心理上倒也能平衡。可对我们这些“夜行者”来说,感受就大不一样了。当我独行于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之中,当置身于冷雨淋沥、浓雾寒霜之中,只觉得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孤独、凄凉的感觉油然而生。在寒冷的冬天,我曾想夜里戴个面罩,抵御那风刀霜剑。但一转念,那岂不成了“蒙面大盗”了么?岂不要吓死两个路人!罢罢罢!只好委屈脸蛋了。

“久走夜路必撞鬼”,这话真是不假。鄙人一米六几的身材,骑不惯“高头大马”,只爱骑斜杠女车。一天凌晨4点,小雨淅淅,我罩了件绿色雨披,骑车回家。刚过省经干院处的一环路口,只见斜刺里冲出一辆“二八”男车,一罩白色雨披的黑面男子向我猛追过来。我想,他大概把我当成一妙龄女郎了。我虽非女子,不怕失身,却怕挨一顿恶拳,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频率。谁知,我愈蹬得快,他愈追得紧。过了省体育馆,我突然向右一个急转弯,拐进了通往玉林村宿舍的小街。那家伙反应不及,车“唰”地一下直冲到前面去了。我回过头送他一阵哈哈大笑,他转身还我一句临别赠言:“杀死你狗日的!”可惜他并没有真的回来动手,否则,我也用不着再上夜班了。

这次只是虚惊,可另一次就是“实惊”了。去年(1991年)6月28日清晨,暴雨倾盆。在办公室从凌晨4点等到6点,那雨还没有歇气的意思。我只好冒雨回家。骑到锦江大桥上,前面路灯全灭,一片漆黑。过了桥是一个下坡,车速较快。恍惚之中,听到前面有蹬车声。我只道是同向而行,毫不在意。到了眼前,才知来车竟迎面向我飞驰而来!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完了!”只觉得一阵猛烈的撞击把我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短暂的“灵魂出窍”之后,我觉得右脸颊、眉毛处、腿上剧痛,恶心欲吐。我趴在水淋淋的地上,双手四处乱摸,寻找我的眼镜,心里一边在想:这回怕是要破相了!肇事者原来是位蹬三轮送牛奶的姑娘,她和她的男伴赶紧把我从地上搀起来。只见我那辆新买的赛车可怜巴巴地躺在她的车轮之下,前圈已被碾成“麻花”。再过两天就是“七一”,本来我是要和总编室的黄克先小姐在庆祝演出中合唱《血染的风采》的,没想到竟在这儿单独提前“表演”了。

说来我还算幸运,仗着人年轻,只受了点皮肉之苦,未曾伤筋动骨。我的顶头上司、夜编部主任袁伯龄先生就惨多了。一个多月以后,他也在骑车回家时摔伤,左股骨粉碎性骨折,半年过去了,至今走路还不利索。


欢乐篇

夜班不仅有紧张、清淡、艰辛,“夜猫子”们也有数不尽的欢乐。

每年中秋月圆的时候,“夜猫子”们便迎来了自己的节日——“夜班狂欢节”。狂欢节上,有吃、有喝、有玩、有乐。“夜莺”们一个个粉墨登场,一展歌喉。报社许多人都说在下长得颇像歌星张明敏,据说五官还比他周正些,狂欢节的“舞台”上当然少不了我。虽说唱得不如张兄好,但夜班的“哥们儿”“姐们儿”给我的掌声,兴许还会压倒他呢!

下班之后或“杀”一顿“麻辣烫”,或打两盘台球,或看一部录像片,或摆几局围棋,“夜猫子”们有的是取乐的方式。

然而,“夜猫子”们的欢乐远不止于此。当“捻断数根须”,做出一个好标题的时候;当绞尽脑汁,设计出一个好版面的时候;当吃完夜餐,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坐在办公室里捧读刚刚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报纸的时候,“夜猫子”们会为浸透自己心血的成果而欢欣,而骄傲,而自豪!

夜班的紧张,锻炼了才干;夜班的清淡,清新了空气;夜班的艰辛,磨炼了意志;夜班的欢乐,陶冶了情趣。

夜班编辑有那么多的紧张、清淡、艰辛和欢乐,因而并不感到空虚。不空虚即是充实。一个人能工作、生活得充实,这本身不就是一种幸福么?这,就是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夜班编辑对自己工作的理解。也许有一天,我将离开夜班,去干新的工作。但是,我不会忘记夜班编辑工作对我的锤炼,我不会忘记夜班那清新的空气,那灿烂的灯光,那班曾同欢乐共命运的“夜猫子”们……


读了上面这篇文章,读者朋友可能会想,这个人简直就像孔子当年评价诗经一样:“思无邪”。是的,我当年就是怀着这种朴素的思想做人、做事的。我相信汗水不会白流,付出必有回报。正是这种坚定的信念支撑着我在艰苦的夜班编辑岗位一干就是6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