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修真者和权贵诞生虚魅的概率会高一些,但说到底能否诞生虚魅还是看一个人的执念。所以市井中关于织梦阁流传很广,越是穷苦人,越是希望改变当下,哪怕以魂魄为代价,对于往生来世反倒不是很在乎。
乔依蓝只觉得新奇,在大荒没想到还有拿魂魄做交易的。不过听着不像是好事,感觉那是恶魔会干的事。
“他们有什么具体能力呢?”乔依蓝问。
“既然是织梦阁,自然是和梦有关,这个梦指得不光是世人希望得到的东西,也指做梦的梦境。”霍老四说,“他们可以自由穿梭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带人入梦,甚至造梦。”
人的梦境分为浅层、中层和深层。浅层只需要外人唤醒,或者在梦中做一些特定动作,比如下坠就可以脱离。中层梦境则需要借助外力,或者找到做梦者的记忆节点。而深层梦境,据说即使是魅族,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
相传深层梦境并非是一个人或者多个人的,而是由整个大荒生灵遗失的念头和记忆共同构筑的奇特世界。
那个世界中活跃着原住生灵,有可以变化成人的梦魇,也有吃人意识的魇虎,有现实世界中没有的梦萦草,也有奇特功效的灵陌花。
相传紫卉国的真正国土就扎根在深层梦境之中,大荒世界的云州、雷州不过是他们延伸到现实的一部分。而魅族中也有高下之分,魅灵中的修士被称作梦翼行者。梦翼一族非但拥有肉身与意识同时自由出入深层梦境的能力,同时也拥有将人拉入深层梦境的能力。任你修为再高,一旦给拉进梦中,实力无从施展,也是凶多吉少。
“真是个可怕而神秘的组织。”乔依蓝感慨。
“可不是么,有传言说,过阴人是魅和其他种族通婚诞生的产物,拥有部分虚魅的能力,所以才能过阴。”霍老四又说回到原点。
两人说了许久,乔依蓝感觉自己对大荒世界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总之,阳宅的布置绝不应该是这样。”霍老四虽然察觉出住宅有问题,却也说不出具体的威胁,他也只能嘱咐众人小心。
周老道和林秋生听到一半就走了,各自寻找合适的歇脚点,整理床铺。
不久后,蓝花楹招呼众人吃饭。
老婆婆家并没有现成的蔬菜米面,凌煌去后厨找米时,发现米缸里的几只死耗子都风干了。好在众人原来也没打算要吃村民的饭菜,蓝花楹直接借用炊具将干粮加热了一下。
喊老人一起用饭,却没能找到老人。林秋生姗姗来迟,手里还捏了一本小册子。
“我在卧房里发现了一本小孩子的日记,里面记录的内容很有意思。”他显得很是兴奋。
“主人家的东西,最好还是别随意翻动。”有外人在场周老道颇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要说这间民宅破败不堪,内里墙皮脱落,家具破败,也就勉强遮风避雨,米缸和箱子都是空的,线装书册也是一本没有,就这样林秋生还能摸出东西,充分阐释了贼不走空。
“放心,我一会给还回去,就是觉得内容奇特,所以拿来给你们做个见证。”林秋生说。
他于是将看到的内容略作整理说了出来。大体内容就是一个孩子见证了村子里的祭祀活动,但是和普通的祭祀不一样,村民祭祀的对象是一块据说能够提供永生的石碑。
“该不会就是小孩子胡乱做的梦吧。”乔依蓝咬着筷子说。
大荒世界想要长生的生灵不少,不光有人还有妖,可是过去了那么多年,从来也没听过有哪一位修真者得了长生。
拜拜石碑就能得长生,听起来就是个笑话。
凌煌要过去看了两眼,只是孩童记录的内容太过于模糊,也无从揣测出村民到底在折腾什么。
“永生实属虚无缥缈。世间邪魔倒是有不少以此诱惑无知百姓去信奉。比如轮回宗、寂灭教,又比如织梦阁,其实只有三清等正教才值得朝拜,其他未知的存在,即使有很强的能力,对于生灵也是满含恶意的。”凌煌将册子还给林秋生,神色肃穆地告诫道。
乔依蓝本能地想要反驳,不过想想自己在听到国民许愿时,把一个讨钱的工匠电了个半死,似乎也能归为恶意。
归根到底还是底蕴和实力,也许对于睿国的那些超级宗门供奉的老怪物来说,帮助百姓实现愿望根本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凌煌口中那些底蕴和实力都不足的“邪神”而言,就只能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能坑一个是一个。而大约为了二百两银子被雇佣,亲自下场东奔西走,乔依蓝觉得自己大约是大荒史上最掉价的“神明”了。
“人穷志短,放在‘神明’身上也是一样。啥时候,国内百姓家里都有一面像样的铜镜,家家户户逢年过节都能吃上顿肉,农民可以拥有全套铁质农具和一头耕牛一头拉磨的驴。那我的奔波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乔依蓝心中感慨。
提升个人实力是一方面,提升国家的综合实力则是另外一方面。睿国的修士擅长布阵,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讲求天人合一,顺应天道。往往一个人,一个宗门就可以凭借大阵向天地众生借力,把修为成百上千倍得提升。自己虽然不受到圣阶的限制,但是和大荒世界拼修为,绝对是最蠢的方法没有之一。
相比于有限得提升个人实力,乔依蓝更看重融入大荒世界,借助手中已经拥有的部分蛮族势力去做周旋。
进入睿国领地,尤其是江南地区,区域的富庶让她从扩充领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
在天瑜城,哪怕是一个市井小民中的屠户,一年的收入也在二十两银子以上。
一两银子等于一贯也就是一千文铜钱。
在天瑜城,一斗米的价格才五文钱,六斗米足够一成年人吃一个月。一匹绢的价格在二百文上下,也足够做身衣服了。一把宾铁横刀不过五百文,普通的铁质刀比如菜刀才二十文。次犍牛一头的价格不过八百文。草原敦马一匹贵一些得二千多文。
这么算起来一个屠户吃得饱穿的暖,偶尔还能有酒喝,有牛肉吃,节省一点没准还能以马代步。
相比较而言,阿莫迪欧的百姓就很是穷酸了,虽然放牧的不少,可吃得起牛肉的几乎没有,能啃上黑面包就不错,很多还得同牲口抢饲料吃。家里女主人梳妆打扮全靠木盆打水,铜镜也没有。新衣服就更别想了,洗澡的肥皂都用不起。农具都有一部分是木质的。
国力的差距从百姓的吃穿住行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乔依蓝不敢和草原其他国家全面开战的原因,真要闹出大动静,惹得睿国出兵插手,进行兼并战争。一听说做睿国百姓能过上那么好的日子,别说抵御入侵,本国百姓怕是得集体开了城门夹道欢迎。
将一盘排兵布阵的围棋下成荒野求生,在乔依蓝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独自苦修,孤家寡人是她要极力避免的情况。这次南下,她了解到睿国第一手的民生情况也算有所收获了。
林秋生接过点头,表示一定会遵守。
饭后,乔依蓝本打算找机会去和蓝花楹聊聊,看能不能求教些廉价的土药方去治愈普通人疾病,既然遇到冰心阁的高徒,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可惜蓝花楹同凌煌走得相当近,不知道两人真就是情侣,还是为了方便私下交流而装成一对的样子。
目送两人携手离开,乔依蓝只得回房休息。
睡到半夜,乔依蓝睁眼看到之前的白发老人手持菜刀出现在床铺前,她丝毫不慌地从枕头边取出鹅蛋粗细的盘龙棍。冰蓝色的电弧在棒端跳跃发出噼啪轻响。
老人狞笑到一半的表情僵住,她面皮抽动转身就往门外飘去。乔依蓝一跃而起,木门破碎呼啸着飞出,她掠过长廊,一路追到庭院。
老人身形一闪没入槐树干中。那颗槐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枝头已经秃了,只留下枯萎的树杈。
呼呼几棍下去,木屑纷飞,似乎有刺耳却模糊的尖叫传出,有暗红色汁液从破损的树皮处流淌而出。
乔依蓝丝毫不为所动,手下加劲,又是一轮猛砸,只听得咖嚓嚓闷响,槐树向一边倾斜着倒下,连带着树根带出大捧泥土,露出了树根下埋藏的尸体,正是老人尸身。
“找到你了。”乔依蓝单手摸索着下巴,她矮下身子打量,“烧掉应该就可以了。”
其他人被响动惊醒,当他们看到乔依蓝把古槐树拆成一节一节木料堆成架子点燃时,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
人对于虚魅都有本能的恐惧,那东西本身就代表了死亡,拥有众多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
可对于钢铁之躯的乔依蓝来说,实魅都不可怕,虚魅就更没啥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