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依旧晃得人眼花,蓝垒夏走下阶梯,来到处被香樟树环绕,铺设着鹅卵石的广场,广场约莫三百平米的样子,中心位置是一处立着一大一小两头石头大象雕塑的喷泉。
他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戴帽子,不过将要和小伙伴分享新玩具的喜悦冲淡了这点不快。
小小的身影拧开长剑造型的透明塑料容器盖子,抽出软芯恰到好处的出力挥舞,让一连串苹果大小的肥皂泡漂浮在空中,阳光从树荫中透出来,赋予泡泡们七彩的色泽。
“哇,泡泡。”
“好大的泡泡。”
孩子们涌向蓝垒夏的身边簇拥着他。
男孩站立着,挥动沾满肥皂水的剑型软芯,一颗颗五彩斑斓的泡泡自软芯喷薄而出,遵循他的意志分发向四周,那样子就仿佛是名君王在挥动象征他权柄的佩剑。
在这群孩子里,蓝垒夏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名女孩身上。那是个歪戴着鹅黄色鸭舌帽的女孩,穿一条九分乞丐牛仔裤。她到的有些迟了,只能在外围同人争夺泡泡。
女孩追逐着泡泡,那些肥皂泡泡散发出梦幻的光。她加速前冲,赶在名男孩前拍爆了一个泡泡,但前扑的力道太大,导致自己摔了一跤,露出脚上一双洗得发白满是褶皱的球鞋。
女孩毫不在意,继续扭动腰肢上窜下跳着,像是在进行场青春的舞蹈,她舞得肆无忌惮,狂放而张扬。只见她轻盈得跃上喷泉池的水台,捞到了一个泡泡。那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小野猫。
“笑笑,笑笑,我在这。”蓝垒夏努力从孩子群里蹦起来,给伙伴打招呼。
女孩转身笑笑,露出口亮白的牙,随即跃下水台,跑向蓝垒夏。
“你的裤子上好多破洞啊。又脏又破的。”蓝垒夏说着给韩笑笑拍去裤子上的灰尘。
女孩听着也不恼,依旧嘻嘻笑着,两颗虎牙反映着阳光,一条马尾随着主人的蹦跳步伐摇晃着。
“呐,你要试试吗?”男孩把手里的“宝剑”递了过去。
女孩接过了,她也拿出全芯挥舞了两下,突然觉得追逐泡泡的游戏无趣起来,目光又转向花坛里飞舞的蝴蝶。
“给我玩一下。”孩子群里钻出个胖胖小男孩,他推开人群,站到蓝垒夏面前。
“好东西,要分享。”他大声且认真地说。
蓝垒夏打量着他,看到他手里捏着几块积木。
“你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蓝垒夏说,然后不再搭理胖男孩。
“泡泡,我想要玩吹泡泡嘛。”胖男孩不死心得死缠烂打,“她都不要,你就给我玩嘛。”
“你怎么不说话,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胖男孩还在絮絮叨叨,“给我玩嘛。”
胖男孩见恳求没有效果,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了“宝剑”硬夺。
蓝垒夏冷眼看着他,握剑的右手中暗暗加劲。
胖男孩以塑料剑鞘为支点进行了一场角力,他额角冒汗很快涨红了脸。
“怎么完全拽不动呀。简直像焊死了一样。”胖男孩双手发力已经拿出了拔河千斤坠的架势,却没有半分效果。
几十秒后,只听扑通一声,胖男孩手中冒汗抓不住剑鞘,直接一个屁墩坐倒在了地上。疼痛和委屈使他哇哇大哭起来。
躲在边上的韩笑笑看着这一切,悄悄冲胖男孩作了个鬼脸。
“大宝?你们怎么欺负我家大宝了?玩具就不能分享一下吗?”坐椅上略显发福的花格衬衫中年男子此时坐不住了,他怒气冲冲地起身来到孩童们面前,指了指地上的儿子说。
见状周围围观的孩子们呼啦一声散了。
“我给过他机会了。”蓝垒夏昂起头说。
“诶呀,我这暴脾气。我……”花格衬衫汉子还打算说些什么,只觉得两边肩膀一沉,只见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西装保镖已经一左一右得将他夹在了中间。
“这位先生,孩子间的事,就由孩子们自己处理不好嘛。”管家玛卡丽塔柔声说。
中年男子看了看原本远远观望此时上前的高鼻深目的白人保镖和管家们,看着他们职业的装束和职业的微笑,气焰顷刻间垮了下去。
“误会,就是个误会。”中年男子随即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掏出手机假装看了一下,轻踢一脚打算继续赖在地上儿子:“回家,你妈喊你吃饭了。”
眼前的人物和景色逐渐模糊,阿伦巴多的肥胖躯体又冒了出来,他大叫:“我们是同类,不都应该效忠星皇吗?”
“开什么玩笑呢,我既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他。”现实里的蓝垒夏梦呓着,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前锋营营长塔林蒂很不喜欢团长克尼亚下达命令的语气和嘴脸。后者很喜欢下棋,也习惯性得将手里的部队看成棋子,然后将拼掉的部队说成是兑子。
然而塔林蒂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和做法,部队在作战是会受到损失,但全军覆没的情况并不多见。下达一个简单的命令,把士兵当成消耗品,显然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就像现在,他被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从南堡通向前线的公路,可是却没被告知援军抵达的时间。而更加要命的是,他的部队手里并没有多少反坦克武器。
他只能把部队拆分成班排躲到残破的建筑物后面,尽可能用射击来拖延灾变体前进步伐。
部下不断打来的要求支援的电话令他头疼,而凌晨被叫醒使他的脑袋又有些昏昏沉沉的。
“人类带领的独立团不都是精锐吗?怎么还被敌人切进后方来了。”他抱怨着,但周围没人接茬。
夜色里,一队由灰晶影守和巨镰蛛化异形闯进了警戒圈。
重机枪的声音响了有那么十几秒,然后嗄然而止。机枪阵地上接连发出士兵们的惨呼。
塔林蒂带着警卫部队包括爆破以及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小队赶去的时候,两挺重机枪四挺通用机枪组成的阵地上,横七竖八得躺倒了近四十名士兵。
他叹息一声,随即示意士兵们收队。整个排的士兵都已经阵亡,救援行动显然已经没必要进行下去。就在小队撤退时,队尾的一名士兵发出声痛呼,随即打开了步枪保险,对着地面射击。
一双深紫色的巨手攥住了士兵的脚脖子,巨人脸上露出狞笑,上半身从浮土里钻了出来。
步枪子弹如雨点般砸在灰晶影守身上,火光映得他部分晶体化的躯体发亮,然而毫无效果,伴随着一阵骨裂声,士兵的脚踝到后脚跟都被捏成了肉糜。
灰色的巨大身影踩在倒地士兵的头盔上,将其头脸踏进泥地里半尺,向着人群跃起。
队伍里两名士兵立刻用火箭筒进行了反击。火箭弹拉出了条直线,然后消失在夜色里。下一刻,灰黑色的尖角从前胸扎入后背刺出将射手洞穿,火箭筒打着旋落在地上,躺倒在地的装填手身上留下三趾的血脚印。
火箭弹并非是导弹,无法自动跟踪,面对比坦克小的多的高机动人形目标时,射偏的几率非常高。
黑影闪动间又有数头灰晶影守冲入了人群。黑影移动间,殿后的十几名士兵很快被屠戮殆尽。但他们也为队中的爆破手们赢得了时间,两名士兵背着点燃了的10公斤炸药冲向黑影。
震天的爆炸声中,空中散出一片血雾。爆轰波横扫出几十米,灰晶影守们虽然在爆炸的瞬间就离开了核心区域,但依旧被气浪震得七孔流血倒地不起。
爆炸威力自然也波及到部分友军。不过,没有人指责他们。事实上由于反坦克武器的匮乏,面对重甲灾变体,大多数士兵都会在身上绑上一串手雷,以期望在必要的时刻,让自己的死亡变得有价值一些。
巨大的火球砸在驶离的吉普车上,驾驶员被石核命中当即毙命。塔林蒂一路翻滚着下了车,两名警卫一左一右得扶住了他。
那是由一头原牛、一头冥噬短面熊以及一只巨镰蛛化异形的组合。
后面三辆越野车上的士兵纷纷下了车投入战斗。出行时80多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了18人。
火蛇喷吐,自动步枪和两挺轻机枪火力全开。火星和血花同时在怪物们身上迸发。异形移动起来,在士兵们眼中留下一连串灰黑色残影。几人身上立刻迸溅出大片的血花。
原牛调转身躯向着试图远离战场的三个人发动冲锋。一名警卫转过身,举起突击步枪扫射,然而皮肤赤红的原牛无视了子弹,将其撞倒并从他身上践踏了过去。
另一名警卫见状,打开了手雷保险,向着血色眼瞳的怪物冲去。然而原牛灵活地原地转了个身,用尾巴将来人扫飞出去。
说是原牛那也不过是人们给怪物起的绰号,原牛有的并非是牛的尾巴,而是类似科莫多巨蜥那样的长条粗重尾巴。手雷引爆了身上的其余爆炸物,警卫无奈地在远处建筑物废墟里化成一团火球。
塔林蒂摘下了枪,他携带的并非是普通的突击步枪,而是一把重型狙击枪。既然突击步枪没法对灾变体构成伤害,那也就没有必要携带。
五十米距离外,原牛发动冲锋,它那镰刀般的弯角闪着寒光。塔林蒂没有选择趴下,因为几十米的距离完全不足以让他趴下再瞄准目标。
他平静得选择了以站姿瞄准目标。使用手册上写得很明确,不得以站姿、跪姿发射。但他横竖都要死了,所求无非死时拉个垫背的,还在乎什么狗屁条例。
扳机扣动的瞬间,巨大的后座力让他凌空飞起,他的整个肩胛骨在瞬间粉碎性骨折,连带着肋骨和脏器都受到损伤。
他只是盯着那一道火光,火光没入了原牛额头,巨兽在冲出一半的路程后软倒在地。
塔林蒂摔倒在地,口鼻溢血,一只手软软垂下,狙击枪掉在地上,看上去似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远处的枪声已经停了下来。躯体黝黑的冥噬短面熊和巨镰蛛化异形向他走来,看起来它们也经过了硝烟的洗礼。
塔林蒂的视野已经有些模糊,他解下武装带上的一颗手雷,等着两头怪物再靠近一些。
“来,再近一点,我送你们些礼物。”塔林蒂喃喃地说。
两头厄兽突然停住了,困惑得看向巷子内建筑物的高处。塔林蒂也听到了,那是一种奇特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然后他听到了锐物破空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几十只银白涂装的机械猫女们蹲坐在屋檐和围墙之上,星辰映她们身上反射出清冷而锋锐的光。
下一刻她们的目光转向自己,继而锁定目标般挨个从空中跃下,目标正是自己所在的小巷。
人类女性的躯体和瓷娃娃般精致的人脸,却又安上了猫的耳朵与老鼠般细长的尾巴,这一切本该非常违和,却偏偏以机甲的形式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带着股高科技的机械美感。
“妈蛋,援军总算到了。”这一瞬间塔林蒂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