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智慧
池田雄一的判断没有错。第二天,他就有了收获。
清晨五点钟天边才放出一点鱼肚白之时,幸子就在春风馆老板娘的陪同下回到了家里。她们刚刚走进家门,池田就命令已在那里守候了一个通宵的坂下正尚和他的随从,把山崎幸子的家前后封锁住,不让任何人进出,自己则带着助手小田信义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此时的幸子确实是累到了极点。她走进家门,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够以后,便招呼着春风馆的老板娘一起坐到了炕上。她刚想向老板娘说一些表示感谢的话,池田就带着小田走了进来。
“你……你们……你们还有完没完呀!”幸子睁大着满布血丝的眼睛,带着哭腔地叫了起来。
自从昨天傍晚,她和高桥秀义分手后从春风馆回到家里,被警察送到急救中心见到了已经咽了气的山崎婆,痛不欲生时又被催着送山崎婆的遗体到急救中心后院的灵安室,在那里接受了一批又一批来自亲戚、朋友的问候,而后又作为丧主,参加急救中心举办的葬礼。仪式结束后,她送走一个又一个的客人,回答那令人讨厌的记者的提问,接受和尚们的致哀,气还没顾得喘上一口时,又被催着把山崎婆的遗体送到葬仪场举办火葬等手续。直到清晨拿到了山崎婆的骨灰盒,累得筋疲力尽时才算完毕。假如没有春风馆老板娘的帮助,她差点就要昏倒在火葬场了。
她没有想到警察会夜以日继地追缠着她。她以为警察还是在为那起“美国大兵强奸案”来找她的呢。
“对不起幸子小姐,在你痛苦万分时还来打扰你,非常对不起。不过我们也是没办法呀。因为听说你在春风馆接待了一个男人,我们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来麻烦你的。”
池田抬起眼睛逼视着幸子,那种炯炯有神的眼光,并不因为两天两夜没有睡觉而失去光彩。他集中精神,一丝不苟,他知道现在是实现他整个计划的最重要一步。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我们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很痛苦也很累。但是因为事关重大,我们又不得不来麻烦你,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遗憾非常痛苦的事。可是我们想请你明白,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才来这里的。”池田用极其谦恭的语言,一边致歉一边有条有理地说道。
其实他是完全没必要用这种口气去讲话的。在那个时代,警察的地位还是至高无上的。只是慑于山崎幸子现在是个被公众舆论和国会议员关注的人物,池田才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讲话。他故意把事态说得神秘莫测,以便让对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的话果然收到了效果。那些话音中存在的威慑感,使幸子面色苍白。她凝神地望着池田。她发现眼前的这个警察并不来自当地的警署,这一点显然使她更加胆战心惊了。
幸子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她望望池田,又望望曾经帮助过她的春风馆老板娘,仿佛要说话,却又因牙齿在咯咯发抖而情不自禁地咬住了嘴唇。
“呵,高桥君,您……您果真是……”幸子猜测着,她显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山崎小姐,你应该诚实地告诉我们,那个男人,他,他是怎么到你这里来的?而你又是怎么接待他的?最后,他……他……又是怎么离开你的?后来……又去了哪里?”
池田职业化的冷冰冰声音又出现了。他追问着,紧紧地盯着幸子,没有丝毫的放松。
人们伸手插花的时候,花枝总是半迎半拒地抖动着。鬼手捉取人灵魂时,人的身体也会出现类似的战栗。此刻,池田的眼神正如那只鬼手,法力无边地向山崎幸子施展着魔术。
然而幸子没有吱声。
女人在迎接命运中的巨变时往往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不管她平时多么柔情多么弱小,可是,一旦到了她所向往所爱慕的人遭到不幸遇到危险,经受迫害,或者被人猜忌时,她就会鼓起斗志集中精力,调动其所有的能量去和厄运搏斗。她会不顾一切,甚至赴汤蹈火,其最初并也是最有力的手段,便是沉默。
沉默是金。不管你说什么,我自有分寸。那种意志决不会因为来自他人的理念或者压力而屈服。
“山崎小姐,请你回答问题!那个男人叫什么?从哪里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其实你不说话并不能逃过我们的追查。你要明白,这个男人他是个罪犯,一个有着数条人命的杀人犯!难道你想帮助这样的人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池田提高了声调,对于幸子的再三沉默,他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池田的话使幸子战栗了一下。尤其是听到杀人犯三个字时,她的身体更是抖动得厉害,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紧张使她忍不住地举起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出现在幸子脸上的表情以及反映到她身上的细微动作,并没能逃过池田的眼睛。他看了一眼坐在幸子边上的春风馆老板娘后又把目光落到了幸子的脸上。他沉默着,嘴角边似乎还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断定只要再坚持几分钟,这个瘦弱女人的精神防线就会彻底崩溃的。
他非常自信,但是直觉却让他产生了疑惑。因为幸子虽然瘦弱却并不愚蠢,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也知道该怎么去做。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智慧,她们有着能够应付各种男人的本能。
幸子把她的双手从脸庞上收了回来。刚才就在她用双手捂住脸和眼睛的时候,她也产生了一种决心。她决意不向池田透露半点有关高桥秀义的事情。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沉默在继续着。
不同的只是出现在她脸上的那种光泽。刚才她的脸色由白变黄并且发灰,可是现在那颜色在转了一圈以后又回到了原色。只是那种苍白使她比过去更多了点女人味道,把只有女人才可能有的在铁了心之后所产生的平静和沉着传达给她身边的人。
池田跳了起来,他也看到了出现在幸子脸上的变化。无疑,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那是他决不能允许的。
“幸子,你不要执迷不悟!你以为不开口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实实在在的证据。光凭那些证据就可以把你抓起来,送到监狱里去的。”
池田暴跳如雷,手舞足蹈地高声说道。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那种忍不住的怒火从他那瞪得滚圆的眼睛里冒出来,使他的神情变得烦乱欲狂。
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狂暴发怒、张牙舞爪对于女人并不能起到作用。对付女人还是要哄、骗,同情和安抚,用女人的眼泪去攻女人的心,或许只有这样眼前的幸子才能开口。
“山崎小姐,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正在追查的这个男人的情况。他是杀人犯,犯有几条人命。你应该想想被他害的那些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你是明白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女儿的那种悲哀的。因为你自己也是一个受害者!难道你不希望我们抓到那个残害了你女儿,强暴了你的可恶的犯人,并把他绳之以法吗?所以山崎小姐,你应该将心比心地想一想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属呀!”
池田有点动情地劝说道,这一招显然有效。
没过上一分钟,幸子的眼泪就滚出了眼眶,她想到了死去不久的女儿和刚刚入殓的山崎婆。
“山崎小姐,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你,还有你的婆婆,你们都是些极其善良的人,是犯罪分子的残暴才使得你和你们一家饱受摧残。”池田乘胜追击地说道,他看到了希望。
然而幸子还是没有开口。她流着泪饮泣着,痛苦万分,却丝毫没有想说话的迹象。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面对女人的眼泪,男人只能安慰,只能等待,别无他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不久天就开始大亮了。夏日的阳光暖暖地从窗外射进来,使弥漫在屋内的足可以让人窒息的气氛多少地得到了点缓和。
池田沉默着。他眯起眼睛,顺着阳光,仔细地巡视着屋内的情景。
他看到了放在土炕边上那只装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那是幸子从春风馆回来随手放下,然后又匆匆赶去急救中心,还没有顾得上去整理的袋子。
池田急于想到手的高桥秀义在春风馆里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那只袋子里。
池田盯着袋子思考着,又把目光转到了春风馆的老板娘身上。
他看到了正在向他使眼色,试图在暗示什么的老板娘那张鬼鬼祟祟的,有着某种特殊魅力的脸。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那种出卖他人,企图告密,唯恐天下不乱的由女人迅速转变为女巫的表情是他多次领教过的。
他知道怎么样利用那种女人。
“老板娘,要说起责任来你的问题远比山崎小姐大得多!我问你,你在让山崎小姐接待那个男人以前,为什么不让他在旅馆的登记本上登记呢?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是违反治安法规的吗?”池田故意地提起了他在春风馆里讲到过的那件事。他想在幸子面前提高那件事情的严重性。
“是……是我的错。因为,我急于想拉住这……这客人,所以……”
老板娘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她知道应该怎么去配合,在这方面她也是个老手。
“还有……根据我们的情报来源说那个疑犯在进入你们旅馆时穿的是黄衣服,而出门时却换上了藏青色服装。那么,那套藏青色衣服是你们旅馆提供给他的吗?”
“没……没有,我们旅馆怎么会呢?这……幸子,你得为我说句话呀!要不警方怪罪下来,我可是担当不起的呀!”
老板娘一愣,她连声解释着,随后又把脑袋转向幸子,装出一副焦急而又委屈的样子来恳求她。她知道池田的醉翁之意,因为这样做可能打开幸子的嘴巴。
“照你这个意思说,衣服是山崎小姐给那个疑犯的了?”
“我……我可不知道。”老板娘连声否认道。
“那么幸子,假如我没说错的话,那衣服是你给他的吧?”池田把目光转移到了幸子身上。他盯着她的眼睛,他相信她一定会钻进自己布下的圈套的。
幸子抬起泪眼望着池田,情不自禁地用手背抹了一下挂在脸颊上的泪水。她微微地点点头,那样子既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否认似的。那种惶惑的神态已经说明,她的精神防线正在崩溃中。
“那么,那个疑犯……丢下的破衣服呢?老板娘,是你把那件衣服藏起来了?”池田提高了声调,他已经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
“没有,没有……那件衣服,让幸子拿走了。它就装在那个袋子里!幸子,你要开口说话帮我证明哟!”老板娘连声解释道,并且迫不及待地跳下炕来,打开墙角边放着的旅行袋,把高桥秀义那件沾了血迹的破衣服抖了出来。
“幸子,你可不要怪我呀,我也是没办法的哟。不把这件衣服交给他们,我和你都逃不过这一关。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谁愿意把自己看好的男人供出去啊!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们这样豁出命地帮男人,谁知道那些男人会不会记得我们呢。那些男人……呸,全是些花心郎,一走出我们这儿,说不定又踏进了别的窝,搂着其他的女人寻欢作乐呢!可怜我们还天天盼月亮盼太阳地等着他,哪怕他真的就是个强盗,一个杀人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也行……呵,可怜呐,真是可怜天下女人心啊!”
春风馆的老板娘把高桥的破衣服,对着池田扔了过去,然后又拍着大腿假戏真做地哭了起来。她的自作多情虽然蒙骗不了池田却整个把幸子给唬住了。
果然幸子也跟着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那眼泪是为了高桥秀义流的。
她在乞求他的谅解。
假如她不把他的衣服带回家,假如她只是把它随便扔在一个什么地方的话,警察就不可能得到它,不可能由此对他造成威胁,可是现在,一切全完了。
人的命运有着自己的末日,那就是人们常说的绝望。
绝望好比会计师,它会把涌动在内心深处的失望和悔恨全都加在一起,去向她的灵魂结算,其结论等于是她出卖了高桥秀义。
虽然她没有那样去做,而且也肯定不会去做那样的事。可是高桥却很可能会因为她的过失而被警方逮捕。这种结果,无论她用什么样的语言去辩解都是徒劳的。
她只能听其自然了。
山崎幸子肝胆俱裂,泣不成声。她的嗓子已经干竭,眼泪已经流干了。
“幸子,别哭了,为那种男人落泪不值得。他算什么啊,一个穷光蛋。搞不好他的钱都是偷来的呢?幸子,听我的话,把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事都说出来,告诉警察。把一切都说出来,说出来后你的心就会踏实的!”
看见幸子哭声不止,春风馆的老板娘也有点伤心了。她自然知道幸子的心事。对于女人来讲,最忌讳的就是向他人去讲她喜欢的曾经跟她有过云雨之欢的那个男人的事,更何况向她打听的还是警察。
“哼,什么男人女人的?告诉你们,这是个从国外潜入我国的罪犯,他被人称作海狼!海——狼,你们听过这个称呼吗?对于如此凶恶的罪犯,你们却还在男人女人地讲个不停,哈哈……你们仔细地想一想吧,这是那种男女间的事吗?”
池田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说到得意之处又禁不住地裂开嘴巴阴笑起来。那种充满自信无所顾忌的表情,出现在池田那种洋洋自得的人脸上显得愈发可怕。
“可是,警察先生,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接待的那个客人,他……他不是外国人,他……他是个日本人!”
除了沉默就是眼泪的幸子突然抬起来眼睛鼓足勇气地对池田说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帮高桥秀义去解释一些什么。在她的印象中高桥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这一切会不会是警察搞错了对象,把凶恶的外国强盗的帽子,套在了高桥头上了呢?
“对,问得好,没错,也许是我们搞错了。这种事是常有的。而且我说的被叫作海狼的杀人犯的特定对象还没被最后确定,所以你完全可以说出理由去保护你的客人。”
看见幸子张口说话并且又是那样单纯地去为人辩护,池田不由得喜出望外。他顺着幸子的口吻附和道,期待她继续讲出她所要讲的并也是他所想听的事。他甚至后悔自己刚才把鱼竿抛得太远了一点,以至于游在近处的鱼虾都吓得不敢来吞食。
然而幸子没有再说话。对于她来讲能够说一句辩护的话,就已经凝结着她的全部情感和勇气了。她不可能有更多的表现。
池田却不甘心就此罢休。
他把春风馆的老板娘扔来的高桥秀义的破衣服抖开来,故作姿态地看了一下以后,便把它递给了小田信义。
“小田君,快把它拿到警署去,好好检查化验,千万不能弄错,把山崎小姐看上的男人当成罪犯。我是最不愿意冤枉人的。山崎小姐说他是好人,那他很可能就是个好人。我们要认真调查才行!”
“是!”小田拿起那件破衣服走了出去。他明白上司的意图,为了完成这出戏,他自然也要演好自己的角色。
“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看到再不能从幸子嘴里去哄骗出来一些什么时,池田单刀直入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他没说。我也没问。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事就是去问客人的名字。”幸子没有犹豫,她回答得很干脆。
“噢……”池田愣了一下,他把目光瞟向了幸子边上的老板娘。当他从她眼神中确认了幸子讲的很可能是一句实话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那个男人……他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
“他是哪里人?从他的口音或者方言去判断,他会是哪里的人呢?”
“不知道,不过……对,对了,他的话带有关西腔,所以……”幸子神装出一副极力回想的样子说道。她本来也想一口回绝的,可猛然间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帮助高桥去做些什么,因为高桥秀义是个关东人。
“你们在一起待了多少时间?”
“三个多小时。”
“都做了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呢?”幸子嘟囔着,略有点羞涩地低下了头。
“后来呢?为了帮助他逃跑,你特地回家拿了一套衣服给他?”池田又恢复了原来的声调。他不是个好演员,演戏对于他来说最多只是一瞬间的事,表演时间一长,他就会原形毕露。
“没有……不是的。要知道谁都会有同情心的。看见他的衣服又破又烂,而我家又有不用的男人的衣服,所以……在他睡着的时候,我就回家拿了一套我丈夫的衣服给他穿上了。不过他并没有白拿我的东西,他……他给了我钱。”
“他给了你多少钱?”
“这也要说吗……对不起,我……我不想说这事。”幸子望了池田一眼,断然拒绝道。
“为什么?”
“山崎小姐,假如没有正当理由,你不能拒绝我们的提问!”
“可是……我不想说。”
“那不行,你必须如实交代!”池田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认为自己已经击中了幸子的要害。
“为什么?”
“为什么?哼,那可是要问你了!”
“问我?”幸子摇摇头,她并没有因为池田声嘶力竭的声调而胆怯。
“你……哼,好,我问你,那个男人,他给你的是什么钱?”
“不知道,我没看。”
“你没看?那好吧,我给你看吧!”池田厉声说道,并且从随身带的皮包里取出笔记本,把夹在里面的那张套着塑料纸的一美元钞票递到了幸子的面前。
看到这张美钞幸子颤抖了一下。她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想不清这张美钞是怎么落到池田他们手上的。
我们知道山崎幸子经常犯病。这种病的特征之一就是病人在病中做的事是不会留在记忆中的。反过来在恢复了正常状态以后,病人也不会记得自己在病中所做的事情,更不要说那些细枝末节了。
据说那也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病灶。此刻幸子就处在这种病的阴影之中。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池田得意地问道。
“想不起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想不起来?呸,我看你是想蒙混过关吧?”池田恼羞成怒地说道。“我告诉你,山崎幸子,那个男人,他给你的是美元,美元,你懂吗?你……告诉你,今天你休想从我手里躲过去!”
“你……警察先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幸子提高了声调瞪着眼睛问道。那种神情说明她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限,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出来。
“我……我要你如实说出那个男人的事。他从哪里来?给了你多少钱?在旅馆里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又去了哪里?”
池田大声说道。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面容冷峻,目光凶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他自然不知道幸子患有那种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精神分裂症。假如不是这样,他或许会换一种手段去对付她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已已经晚了。
“我……假如我……我不说呢?”幸子嚅动着嘴唇喃喃地说道。
“那我……我就送你去地狱!”池田吼叫起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弱女子,一旦发作起来竟然会那样厉害,全然不把他这个警察放在眼里。
“那好吧,你就把我带走吧!你们只会欺负一个女人,有本事的话你们就去抓他呀,什么海狼海豹的,他们跟我有什么相干啊!”
山崎幸子跳下土炕,跺着脚冲到了池田跟前。她扯住了他的衣服,带着哭腔发着狠地哭喊起来。
由于池田的一再刺激,幸子的病又一次发作起来了。
“你……”看见幸子急于拼命的样子,池田愣住了,他甩开她的手刚想说什么时,他的助手小田推开了门。他凑在池田的耳朵边上嘀咕着,显然在传达什么信息。
“这……”小田的话使池田愣了一下。他犹豫着走到门口,正准备探头向外查看动静时,照相机的镁光灯忽地闪了一下,把他皱着眉头一脸凶相的样子给拍摄了下来。池田一愣,这才发现屋外已经围着很多人,几乎都是各种报社、通讯社的记者,他们是接到了《下关日报》记者的通报后才赶来的。
“唉,这……这……”池田猛然一惊,顿时退回到屋内。他耸耸肩,在幸子的面前来回走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妈的,好吧,看在那些记者的分上,今天先放过你,算你走运!可是,用不了两天,我还会再来撬开你的嘴的,你……等着吧!”
池田恶狠狠地盯着幸子,气急败坏地跺了一脚,不无遗憾地跟着小田走出了屋门。在记者们乱哄哄的提问和“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镁光灯中,池田他们穿过围观的人群,牵着大貘登上了警署的吉普车离开了现场。
池田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他在回想从昨天到现在发生过的那一幕一幕攻防战的得和失。
造物弄人,演绎悲剧,可是回想起来还是有成功的地方。当务之急是要在那些已经发现的突破口上去下功夫,或迂回周旋,或乘胜追击。
池田思索着,他已经想到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