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尾戒(7)

“……张玄,这是怎么回事?”

钟魁眨眨眼,诡异的一幕让他的大脑混乱起来,一瞬间丁许虹的死亡、梯架上的尾戒、墨鹰说话、在车中意识腾空,各种影像搅合到一起,在脑子里不断闪动。

他无法辨别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虚幻,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慌乱中只记得张玄,跑回去,冲着刚从长青馆出来的张玄大叫:“那保安是鬼么?为什么他会穿过我?他看不到我……”

张玄刚才藏在门里面,隔了一道门,他没看到保安是人是鬼,上下打量钟魁,说:“老实说,我也有点迷糊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你再大叫,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钟魁马上闭了嘴,张玄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带他去隔壁的美甲店,掏出万能钥匙,边开门边说:“其实很多人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了,有些是因为还有心愿没了,有些则基于责任心,还有些是对这个世界抱有留恋,所以他们死后,会一直在生前住过或工作过的地方徘徊,如果那个保安是鬼,那他肯定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死了还不忘坚守岗位,但遗憾的是,他没钱赚。”

话语清亮,渐渐平息了钟魁心中的惊疑,问:“那不知道虹姐会不会……”

“原则上我不赞同这样,人有人的世界,鬼有鬼的世界,要是大家死了都不走,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张玄把门打开,走进去。

已是凌晨,也是一天中最阴的时辰,他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很阴冷,钟魁也感觉到了,头一抬,看到对面和侧边镜子里都是自己的影子,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美甲店里的玻璃装潢太多了,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镜子相互反射出的景物就变得诡异了,陡然看到房间里突然出现好几个自己,那简直是对心理承受力的挑战。

“你的通灵感应比普通人要强得多,所以即使是白天来,也会感觉不舒服。”张玄打量着房间,对钟魁解释道。

“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鬼啊。”

笨死了,他说钟魁通灵感强,又没说他有阴阳眼,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种迟钝的家伙,就算他见过鬼,也不会发现的。

张玄转头看看他,笑了,“别担心,以后你会有很多机会的。”

钟魁的脸唰的白了,正要问为什么,张玄已经去了里面的隔间。

百叶窗没有拉上,窗外月光正好,斜照在窗台和商品货架上,各种精巧的玻璃容器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漂亮的色彩,诱惑着人去触摸。

钟魁忍不住伸手过去,被张玄半路截住了,拿起他们曾评论过的那个骷髅头香炉,扔给了他,又自顾自地打量起锁在玻璃橱窗里的物品。

钟魁不知道张玄给自己香炉是什么用意,来回摆弄着看了看,头颅器皿做得精细,比想象的要重,香精滴在颅骨里侧,用来散发香气,他摸着骷髅上雕琢细致的牙齿,问:“你是想让我知道,它做得有多逼真吗?”

“不,我只是要告诉你,它不是逼真,而是那本来就是真的,看大小,应该是两岁多孩童的。”

钟魁抚摸头骨的动作停下了,在弄懂了张玄的话后,手向前一挥,骷髅头就破空而出,棒球一样的投了出去,张玄听到身后风响,忙向一旁闪避,哗啦一声,骷髅头砸破了眼前的强化玻璃,跟玻璃碎片一起落到了地上。

寂静深夜里,这声音格外的响亮,张玄转头看看钟魁,对傻了眼的人说:“谢谢,省了我开锁的时间。”

“抱歉,我是不由自主的,会……不会惊动保安啊?”

回应钟魁的是再一次的撞击,反正橱窗玻璃已经砸碎了一面,也没必要再伪装了,张玄索性屈起手肘在其它玻璃窗上也撞了两下,却不是很成功,他低头瞅瞅滚在一边的骷髅头,捡起来,冲着橱窗一通乱砸,这玩意儿太好用了,玻璃窗轻易就被砸碎了。

钟魁在旁边看着,很想说把头颅当锤子使,对死者太大不敬了,可还没等他提醒,张玄已经敲得差不多了,把橱柜里的美容用品拿出来,打开几瓶,将里面的液体或粉末倒在地上,掏出一枚道符燃起,抛在上面,就听嘶哑叫声响起,一团团黑雾从地上腾起,化作人形在空中扭曲挣扎,钟魁看得心惊肉跳,向后退开两步,结结巴巴说:“这些都是……”

“是被害死的亡灵,人冤死的话,会怨气冲天,她们就用这个办法把亡灵拘禁起来,分别在各种药液中使用或贩卖,这样怨气就会一点点的分散,就算留下一些也不足为惧……算了,相遇是缘,我就做件好事,超度你们离开吧。”

钟魁听得毛骨悚然,看看壁橱里还有很多,想到这些人枉死后,还被拘禁在这里,只觉得他们很可怜。

随着张玄念动符咒,黑雾逐渐化开,消散在空中,钟魁猜想这就是所谓的超度,不由得热血沸腾,冲过去将橱柜里的货物都拿出来,一股脑砸在燃着的道符上,生怕还有漏掉的,又冲到隔壁,将可能附了亡灵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堆到一起,转眼间,张玄面前就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喂……”

看着钟魁蚂蚁搬家,张玄欲哭无泪,他后悔为了贪方便带钟魁来了,这家伙根本是在帮倒忙,他来这里是要查内情,不是来做义工的,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亡魂,超度到明天早上都超度不完啊。

原来有个智商在线的好搭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他不就这一次踢掉董事长独自出来做调查吗?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

张玄愤愤不平地想着,看到越来越多的亡魂在道符的化解中飘出,已经无需钟魁特意把实体搬过来了,它们都自行漂浮过来,空间多了这么多阴魂,容不得他再多想,一转头又看到那个万能的小骷髅头,抄到手中,另一只手拈起收魂道符贴在头颅上,将头盖骨后的缺口冲向魂魄聚集处,喝道:“归!”

由道符罡气指引,再加上这声震喝,暗夜中陡然出现了一道光束,那些无主游魂便如看到了引路灯塔,纷纷随着光束钻入骷髅头里,钟魁看得脱口赞道:“好厉害!”

“闭嘴!脱衣服!”

“啊?”

“让你脱衣服!”

骷髅头上有洞,魂魄又太多,以张玄现在的灵力,单纯用道符封不住太久,眼神扫过钟魁身上的T恤,那是哈斯给他的签名衫,他喜欢得不舍得脱下来,张玄本来还嘲笑他拿了个T恤当宝贝,没想到现在刚好派上用场,喝道:“不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就快脱!”

钟魁不知道张玄在夸大其词,急忙把T恤脱了,扔给他,张玄伸手接过,等游魂全部进入骷髅头里后,扬起T恤将整颗头骨包起来系紧,凌空一旋,绕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物体,又跑到钟魁面前。

钟魁已经解开了裤带,裤子脱到一半,张玄快被他气晕了,怎么有人可以蠢到这个程度?他骂道:“大晚上的耍什么流氓,没钱赚的!”

钟魁被骂得定在了那里,张玄懒得跟他解释,扯过他的左手,道符划过他的食指,指尖顿时被锋利的纸边划出了一道口子,张玄蘸着他手指上的血,在封住骷髅头的T恤上迅速画下封印诀——钟魁别的好处没有,就这身罡气很正,他的血比那些黑狗血管用多了。

钟魁扯着腰带的手被拉了过去,裤子掉到了腿弯上,等他感觉到身下凉飕飕的时候,张玄已经把符咒写完了,扫过他一眼,吹了声口哨。

“身材真不错啊,不愧是当模特的。”

“啊!”

钟魁发现自己的窘态,慌忙抽回手把裤子提起来系好,叫道:“明明是你要我脱衣服的……啊,我的汗衫!上面还有我的偶像签名,你赔我!”

“好好好,回头陪你一件。”张玄抬起手看了下时间,随口敷衍。

钟魁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吮着作痛的手指,气呼呼地说:“不是赔T恤,是赔我的偶像签名!”

“不就是一个签名吗?我赔!”

张玄没好气地晃了晃手里的T恤圆球,哈斯的签名好巧不巧地遮在骷髅头凹下的眼睛部分,月下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字胡乱勾勒,像鬼画符,他歪着头看了半天才看懂。

“马灵枢?马铃薯!哈哈……”张玄笑了起来,“搞了半天,你的偶像是土豆啊,那不就是洋芋?难怪是从国外回来的,回头我赔你一卡车土豆,这总行了吧?”

钟魁沉下脸,怒瞪张玄,“我不会拿你尊敬的人开玩笑的!”

笨蛋认真起来也是很难缠的,张玄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钟魁纠结地瓜土豆马铃薯的问题,从善如流,“对不起,下次绝不再犯!”

见他乖乖道歉了,钟魁反而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正想陪个不是,忽然听到附近传来怪异声响,他侧耳听去,噗通噗通噗通,像是鼓点,却又比鼓点缓慢,有节律地跳着,震响了这片空间。

“是什么?”他觅声望去。

张玄反应比钟魁快,发现声响是从窗台上一个四方小盒里传出来的,那是个很普通的木盒,刚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化妆品上,现在才发现木盒放置的地方恰好是西北戍位,这个时间可以完整接收到月光沐浴,但见清冷的月光罩在盒身周围,像蒙了一层薄雾,使其阴气蕴育滋生。

他刚发现木盒的怪异,薄雾就消散了,冷风传来,一只惨白的手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前,又以极快的速度探向盒子,张玄哪肯让它夺走,索魂丝挥出,银光弹在白骨之上,它惨叫着缩回手,张玄趁机将木盒抢过来,抱在了手中。

“把东西还我!”

随着尖叫,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窗口,这是大厦顶楼,她就这样突然冒了出来,一身白裙衫,半倚在窗框上,长发随风飞舞,倒也有些姿色,当然,要忽略她刚才被索魂丝击到的白骨手臂。

发现两人的眼神都盯住自己的手骨,女人一改最初的狠厉,放下衣袖,身子向前微探,露出雪白酥胸,向张玄投去一个妩媚的笑。

“好哥哥,把东西还我吧?”

声音温柔娇媚,张玄却被呛到了。

“不要这样套近乎,大妈,你有好几百岁了吧?我还不到三十呢。”

一句话就把女人气白了脸,见张玄要开木盒,她尖叫道:“不要打开!”

张玄的好奇心有多重?女鬼不说还好,听她这样说,他就算本来没兴趣,也一定要看看了,啪的一声按开了弹簧锁。

随着盒盖的打开,噗通噗通的声音愈发清晰,钟魁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探头想看,张玄却在下一刻关上了盒子,把盒子塞进背包。

“是什么?”钟魁忍不住问。

“是可以让你再扔一次棒球的东西。”

张玄一脸平静地回复,如果钟魁看到里面是颗正砰砰跳动的鲜活心脏的话,相信他一定会再表演一次投掷技能的。

对面的女鬼被张玄气得火冒三丈,骂道:“不长眼的三流货色,不交出东西,你们今晚别想离开!”

随着她的尖叫,周围空气骤然一冷,几道鬼影出现在空间,圈成一个圆向他们逼近。

张玄眼神沉下,好久没人敢说他是三流的了,看来今晚他要好好给这些鬼上一课。

他将封印阴魂的骷髅T恤放进背包,递给钟魁,示意他靠后,然后懒洋洋地看了眼攀在窗前的女鬼,微笑说:“大妈你看上去有点面熟啊,好像是给我修指甲的老板娘,不过才一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奉劝你一句,女人上了岁数,出门一定要上妆,三更半夜的你不化妆就出来,人家还以为你是鬼,当然,你的确是鬼,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俞……”

“俞晴!”

俞晴用百年时间就修成了人形,自认灵智容貌都无人能及,见到她的男人更是无一不被她的美色所迷惑,现在却被一个三流道士挖苦,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扬起冷森森的指甲,翻身向他扑来。

张玄避开了,又恍然大悟地说:“对对,我想起来了,是叫俞晴,这名字起得就跟你这个人一样的路人甲,难怪记不住。”

俞晴快气疯了,另一只手也化作白骨,指甲陡然间窜出十几厘米长,向张玄脸上狠狠划下。

想到这张俊美的脸即将毁在自己手上,她兴奋地咯咯直笑,不过张玄动作很快,轻松就避开了她的连番攻击,顺带还了她一掌,还好他掌上罡气不足,只是将她打飞。

其它鬼魅则攻向钟魁,妄图夺下他身上的背包,它们动作迅速诡异,钟魁被逼得连连后退,脚下被刚才扔的一堆杂物绊倒,摔了好几个跟头,不过张玄交给他的背包他却护得死紧。

那些鬼魅强行去夺,手刚碰到背包,就尖叫着飞开了——辟邪符咒在背包上隐现,以金墨写成,阴气下散出澄净的金光,鬼妖承受不住罡气震慑,碰到的地方顿时现了原形,变成森森白骨。

“一群骨妖,难怪这么喜欢骨头。”

张玄在旁边看到,不由冷笑,见鬼魅不甘退后,又联手向他冲来,他随手抄起身后的骨制门帘,将一颗颗雕刻浑圆的骨珠握在手中,道符燃起,金光中骨珠激射而出,化作数道金光,击在众鬼身上。

被骨珠上的罡气击中,鬼魅们齐声发出惨叫,道行浅的已化作白骨,散落了一地,随即黑气从散开的白骨上飘出,张玄将道符甩过去,黑气被火光围住,瞬间烧了个干净。

“你找死!”

看到同伴被打得神形俱灭,俞晴急红了眼,指甲犹如十道利剑,不断攻向张玄,张玄要护着钟魁,不小心发鬓被扫到,发丝随着白骨利剑飞向空中。

感觉到指骨划过脸颊,他眼神一冷,刚才他对俞晴留情,是想捉活的问内情,但现在他不想问了,因为俞晴把他惹火了。

索魂丝腾起,相互一绞,轻易就将俞晴的双手指骨勒在了当中,四目相对,张玄看到女人眼里竟是空洞洞的,难怪要戴色瞳了,原来是怕别人发现她没有瞳孔,他冷笑:“大妈,岁数大了就好好戴老花镜嘛,学人家年轻人戴什么色瞳?”

俞晴双手被锁住,索魂丝的法力震来,她只觉得从手到心口都痛不可挡,无法挣脱,情急之下飞脚向张玄踹去。

张玄正要还击,胸前背后突然传来疼痛,熟悉的痛感,他知道不好,急忙随俞晴一起跃起,两人身影同时在空中翻过,张玄借翻转之际避开了俞晴的重击,弹出索魂丝。

生死关头,他使了全力,龙神被唤出,咆哮着向俞晴冲去,虬应双龙狰狞可怖,俞晴的法力无法与之抗衡,尖叫着现了白骨原形,化作黑雾逃散。

她一逃,其他鬼魅也不敢再逗留,随之纷纷逃离,张玄哪里肯放,索魂丝凌空挥出,龙神咆吼,在空中几个翻卷,带出的火光将那些鬼影笼罩当中,瞬间烧得干干净净,只听碎片叮叮当当落下,犹如玻璃震碎时的脆响。

响声中张玄身子一旋,单腿点地翻落下来,钟魁在旁边看到,惊叫道:“张玄!”

旧伤发作,张玄此刻全身疼痛难挡,他无力答话,索魂丝失去了法力牵引,龙神归位,随法器一起落回他的手中,他伸手握紧,疼痛的感觉在逐渐加重,让他重新体会在诛仙阵中被一剑剑划下的痛苦。

手背胸口的旧伤重现,一道道伤痕像蛛丝网一般瞬间蔓延全身,半响,张玄抬起头,钟魁看到他半边脸布满的蛛网伤痕,吓得跳了起来,张玄的眼瞳在疼痛下转成墨黑,那是妖魔才会拥有的色彩。

钟魁不敢怠慢,忙从背包里掏出道符拍到了他胸前,罡气震慑下,张玄稍微舒服了一些,伸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喘息着问:“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钟魁看看他的脸,又顺着去看他身上,迟疑道:“不难看,就是挺可怕的。”

他发现昨晚见到的怪物又重新从张玄身上浮现出来,两条怪兽硕大的身躯相互纠缠在一起,将他紧紧绞在当中,随着它们的缓慢移动,张玄身上的伤痕也一条条重新浮出,钟魁慌忙又掏出几张道符,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就顺手贴在了怪物身上。

钟魁碰巧撞到的是白色的那条,它被罡气烧灼,嘶叫一声昂起头颅,黑暗中钟魁只来得及看到一对铜铃大的碧青光芒射来,就被另一条墨黑精怪的尾巴扫到,跌了出去,道符随着他的跌倒落了一地。

张玄看不到绕在自己身上的怪东西,只觉得全身被紧紧勒住,剑伤逐一闪现,又慢慢退下,疼痛随着伤痕隐现不断侵蚀他的感觉,他忍不住抱着头纵身一跃,站到了房间正中。

美甲店的四壁都是镜子,张玄一站稳,就看到缠绕着自己的两条怪兽,昨天房间阴暗,他又被攻击得猝不及防,没来得及看清怪物的模样,今天拜镜壁所赐,前后左右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两条丈长的大蟒绕住自己的身体,相互绞缠,要不是它们是灵体,光这个身长就可以轻松将人压趴下了。

不过它们恐怖之处不是体重,而是散发出的阴气,阴毒极易触发张玄身上的剑伤,所以它们一旦现身,那份戾气就让他痛不欲生。

张玄触摸不到灵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自己身上肆虐,疼痛中又忍不住抱头翻滚倒地,体内的戾气被引发了,他握住索魂丝发泄般的抽了出去,四周摆设被震得粉碎,连镜子墙壁也摇摇欲坠,房门被风波及,哐当一声关上了,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形成了密室。

张玄站在镜前,呼呼喘着气,看着镜子里如狂如魔的自己,猛地甩出索魂丝,将散落地上的道符卷起,甩给钟魁,喝道:“贴到墙角。”

“哪、哪个墙角?”

“所有!”

困住的空间加重了阴气散发,钟魁在旁边冻得瑟瑟发抖,他听从张玄的指令,手脚并用围着地板贴了一圈,刚松口气,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张玄被蛇头击到,翻身摔到了他面前,他忙上前扶住,看到双蛇还要继续攻击,慌忙把剩下的道符胡乱往它们身上拍,又对张玄说:“现在你脸色更糟了。”

“我知道。”

张玄抬头,付之以微笑,跟他的墨蓝双瞳对上,钟魁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到了那对眼瞳里游离出的金线光芒,像天然钻石,最精美,也最冷漠。

钟魁不由恍惚了一下,随即手腕被握住拉了过去,指尖传来疼痛,张玄攥住他的手带着他站起来,立在了镜壁之前。

宽大的镜面上清晰映出两人的身影,包括盘绕在张玄身上的诡异灵体,张玄的头发在挣扎中散乱了,半边脸及颈部布满细碎伤痕,他撕开自己的衬衣,胸前同样也满是斑驳伤痕,蛛网痕迹在镜中隐现移动,衬托着他的双瞳,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看到自己这副形象,他唇角勾起,浮出满意的笑。

魅惑的笑,却让人不寒而栗,仿佛感觉到危险将至,黑色的蟒蛇张开大口,向张玄的喉咙咬来,谁知刚到近前,就被一道极强的罡气阻住了,镜面上燃起金色火光,烈火熊熊腾起,烧灼了它身上的鳞片。

另一条银蛇看到,慌忙扑来灭火,可惜火光燃在镜中,它们的灵体也在镜中,纵有神力,此刻也什么都做不了。

张玄冷冷看着镜面上腾跃叫喧的两只戾兽,狼狈神情一改,用平静的口气说:“你们真以为将灵体附在我的身上,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么?”

说着话,他握住钟魁的指尖弹向镜面,血珠在他的法力催动下,箭一般的射在了镜子上,张玄上前,双手齐出,并指蘸着流下的血,同时在左右两方飞快写下符箓。

驱妖镇邪两道符随着血色浸染发出淡淡金光,张玄画完后,向后连退数步,看着镜子里的影像,微笑道:“刚才忘了说,我今晚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除掉你们,要杀灵识,这个镜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四面镜壁,将符箓映出十几道投影,法力自然也是成倍增长,金光沿道符勾画迅速回旋,将整个空间的罡气相互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五芒星阵。

看着黑白双蛇在法阵罡气下痛苦挣扎,张玄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线,瞳中金线游离得更快,面向符咒举手做出杀伐结诀。

那神物知道厉害,不敢再将灵体攀附在张玄身上,仰头高嗷,迅速脱离了他的身体,化成实物向外逃窜。

可惜刚碰到墙壁,就被上面泛出的金光弹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壁的角落都贴了道符,让整间房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结界,再回头看到张玄的手诀已拈起,它们知道一旦法咒落下,将再无生还,只得继续用力撞门,奈何道符坚固,玻璃被震碎了数片,却丝毫无法撼动结界。

双蛇体格庞大,为了能成功逃离,身体已缩小了很多,但即使如此,也比普通蛇类要粗壮,两条蛇缠在一起,蛇尾乱摆,将周围的东西撞得四处翻飞,钟魁趴在地上,一边躲避飞来的器皿,一边叫:“别撞了,我用钻石胶贴的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撞开啊?”

用钻石胶贴符,这做法该获本年度最佳创意奖。

张玄没想到自己随手放在背包里的钻石胶会被钟魁用在这种地方,他很无语,不过不管怎么说钟魁做得挺好的,看着双蛇还在空中拼命挣扎,他冷笑一声。

身上少了神物戾气的催发,伤痛减轻了很多,脸上蛛网痕迹慢慢消下,取而代之的是冷漠杀气,张玄唤出索魂丝,扬手射出,金光将双蛇缠住,卷上它们全身,一圈圈绕过,就像它们之前对付自己那样,用索魂丝将它们愈缠愈紧。

黑蛇颈部被勒住,浑厚的法器罡气几乎扣入它的肉里,金光之下,它不仅无法呼吸,全身也像烧灼般的难过,终于忍不住,痛苦地仰头嚎叫,银蛇看到,不顾勒住自己的绳索,张口咬住同伴颈上的法器,想帮它先脱困,可惜它们灵体已经受了伤,此刻更难与索魂丝上的龙神相抗衡,很快,鲜血顺唇角流下,溢满白色的躯体。

“有点可怜啊,”钟魁在旁边看得心有不忍,站起来,对张玄说:“要不放它们一马?”

张玄不答,眼眸阴沉,并不想接受钟魁的恳求。

终于,黑蛇弱了下去,头垂下不再挣扎,银蛇见状,只好转向张玄,向他不断躬身叩头,似是乞求宽恕,张玄冷笑:“现在知道怕了,你们害我的时候可没想过手下留情吧?”

银蛇不答,只一味地点头,如果不是被索魂丝困住,只怕它会趴在地上叩首,张玄看得不耐烦了,听到外面传来警笛声,担心再逗留下去会多生枝节,扬手收回索魂丝,黑白两蛇被罡气击打后,变成了细长小蛇,仍然被困在龙神法阵中,张玄弹了下手指,双蛇便不由自主随罡气飞了过来,他伸手攥住,将它们送入尾戒中,用法术封印住了。

“把我折腾了这么久,用死来做赔偿太便宜你们了。”盯着小指上黑白相交的尾戒,他说。

“张玄,你太厉害了!”钟魁在一旁用无限崇拜的口气赞道。

“差不多去了半条命。”张玄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