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记得具体经过了,只记得等我清醒过来时,金鳞刀已经插在师父的胸口上,索魂丝握在我的手里……我好像说了很多话,但那些话又好像不是出自我的口,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我要杀了他,我要下山,从小道士那里打听到的那条索道上……”
某个坐落在高级住宅区附近的酒吧里,靠近角落的沙发,面对面坐着两个人,说话的是个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头微微侧着,在墙壁上映出一道漂亮的剪影,中间圆桌上放了两杯酒,一杯还是满的,另一杯被他拿了过去,却没有喝,只是把玩似的转着酒杯,像是在考虑下面要讲述的内容,灯光昏暗,男人半边身子刚好隐在阴影中,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然后,师父就掉下去了,我很难过,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去救他,而是转去索道上,借索道下了山,也许是追云峰上的经历太诡异,我下山时的记忆一直是模模糊糊的,后来我回了老家,天师门人也没有来找我,时间一长,我就把这段经历淡忘了,只记得师父是捉妖时受伤过世的,我把他的骨骸安葬在老家,跟我的铁罐子葬在一起……”
话声断了,短暂沉默后,对面的男人说:“别想太多,张玄,也许事情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温和嗓音,带着男人惯有的稳重,张玄抬起眼帘,眼瞳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深邃的颜色,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看。
聂行风向他笑笑。
“既然师父算到他有这一劫,那死亡也许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但我对我所看到的一切保持中立,那只是个魇梦,是有人故意造出来迷惑我们的,我不相信是你动的手,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下面的话聂行风没说——就算是张玄动的手,他也一定是有苦衷的,他比张玄更了解他自己,张玄有时候是很无情,但对他来说重要的人,他也会舍了命的去维护,有关这一点,聂行风从来没怀疑过。
张玄笑了,很浅淡的笑,却让聂行风一直绷紧的神经松缓下来,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提议:“这里太吵,我们回家吧?”
张玄还是笑吟吟的,有些捉摸不定的笑,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恶的味道,聂行风却像是没看到,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我去下洗手间。”
对聂行风的反应感到无趣,张玄起身去了洗手间。
房门沉重,随着关上,遮断了外面的噪音,空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反而让人感到不适应。
张玄低头,将流水泼到脸上,有些水珠溅到镜子上,水滴连成一线,顺着玻璃滑下,他手上的尾戒随着他的动作被晃亮了,双蛇蠕动了一下,发出怪异的鸣声,但很快就掩盖在了弥漫的水气下。
张玄被诡异的呼唤惊动了,停止泼水,抬起头,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看着镜子将脸上的水渍擦掉,镜面上水纹蜿蜒,像是将映在镜子里的脸孔划开了许多伤痕,丑陋而阴鸷,他左手上尾戒明亮,但由于怪异的双蛇盘纹,它的明亮中又带了邪恶之气。
被尾戒的邪气蛊惑了,张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浮出笑容,轻声说:“我不可能相信我自己啊,董事长,因为那不是魇梦,是真相,是我动的手……”
他刚才撒谎了,那天的经历他记得很清楚,他没有难过,相反的,他很开心,为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上了索道,一路走下去,没有回头,被冰雪覆盖的铁索紧紧握在他的手里,他反复跟自己说——我要忘记追云峰上发生的一切,师父死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张三,没有张珽之,我是张玄,是天师门下第七十二代传人。
镜面上的水气渐渐散了,微笑映在镜上,深邃难辨,尾戒上黑白两道阴气紧紧缠绕在一起,从张玄的指根侵入他的体内。
这次他感觉到了,抬起手,好玩似的转了转尾戒,眼瞳跟尾戒上的蛇目对上,蛇目阴光隐现,没入张玄的眼睛,他眼眸更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敛下,走了出去。
打开洗手间的门同时,外面的音乐声猛地窜入了张玄的耳朵,这其实是家幽静的酒吧,音乐声并没有很吵,但此刻在他听来,却充满了排斥和反感,往回走着,乐曲声在无形中跟心跳吻合到了一起,周围静下来,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
清晰而又很有节奏的声响,从心房传入耳膜,一下一下,像是对他理智的挑衅。
身上传来疼痛,心跳得太厉害,牵连了半个多月前的剑伤,他轻轻按了下心口,疼痛除了让他难过外,还激起了他的怒火,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压制着心底的烦躁走向座位。
可是接下来的画面激发了他的不快,他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正熟络地跟聂行风搭话,聂行风帮他斟酒,两人开心地畅谈,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可他却不认识这个人,一种被摒弃在外的感觉充盈了张玄的胸腔,他眸光沉了下来,顺手从吧台上抄起一瓶洋酒,手握住瓶颈,冷静地走了过去。
周围气氛欢腾,没人注意到张玄的怪异行为,连聂行风也没发现,见他回来,正要帮他做介绍,就看到他扬起手,酒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男人的后脑重重砸去。
聂行风坐在对面,看到张玄动手,却来不及阻拦,眼看着酒瓶即将砸下,从旁边冲出一个黑衣人,拦住张玄的手臂,顺着他的力道向一边推去。
砰的一声,酒瓶砸在了旁边的桌上,酒水碎片四溅,响亮的声音让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差点被砸到的男人更是目瞪口呆,坐在那里动都忘了动。
张玄手里只剩下破碎的瓶颈,他没得手,更恼怒,眼眸掠过男人的脖颈,打算把碎瓶直接刺进他颈部大动脉,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跑到了聂行风身后,聂行风对张玄低声喝道:“给我!”
张玄不说话,他没再动手,但也没把瓶子给聂行风,恨恨地瞪他,像是在说,他居然为了个外人斥骂自己。
感觉到张玄身上围绕的杀意,聂行风吃惊之下更多的是担忧,握住他握瓶子的手,语气转为温和,说:“给我,好不好?”
这句话起了作用,张玄没再坚持,伸开手,碎瓶颈落到了地上,那个及时拦住他的黑衣男人吩咐服务生过来打扫,又对周围的客人们微笑说:“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聂行风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这里的老板,向他道了歉,又对还惊魂未定的朋友说:“对不起,他醉了,我们下次再聊。”
男人还没回答,冷冰冰的声音先响起,张玄说:“没有下次!”
聂行风看看张玄的脸色,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男人也拼命点头,表示他万分赞同张玄的决定。
张玄的脸色缓和下来,转身离开,周围的客人被他的气场镇住,笑语声随着他的经过齐刷刷地停下,他没介意,大踏步走出酒吧。
聂行风紧跟在张玄身后,走到门口时,见酒吧老板也跟了出来,他更觉抱歉,这家酒吧开业没多久,客人还不是很多,出了这种事,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意,刚才还看到老板让服务生给每桌客人免费提供茶点饮料,压惊赔罪,聂行风说:“给你造成麻烦,真是对不起,一切损失我来负责赔偿。”
老板没在意,低声笑道:“我觉得抱歉这两个字,说一次就够了。”
男人个头很高,黑色衬衣束在腰带里,让他的身材显得修长挺拔,轻笑给他的磁性嗓音点缀出一种特有的魅力,岁数看上去不是很大,但从他老练的应对中就可以看出他做这行很久了,笑得虽然世故,却不令人反感,反而能感受到他的诚意,聂行风便从善如流,说:“谢谢。”
这声谢是出于真心的,刚才如果不是男人及时拦住,张玄打到人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声谢我收下,”男人伸出手,自报家门:“我叫初九,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多关照。”
聂行风跟男人握了手,说:“聂行风。”
“dream empire。”
男人指指头顶上深蓝色的霓虹招牌,“在这个梦想国度里,一切都随意,一切皆有可能,所以聂先生就不要多介意了,今后有时间,请随时来我的国度做客。”
聂行风看过去,dream的字刻得有点小,所以之前他们经过时只看到了empire的字样,酒吧名字很奇特,张玄一直说想来坐坐的,他们都没注意到酒吧真正的名字是——梦想帝国。
“人可以有梦想,但不要痴人说梦。”
声音从前面冷冷传来,是张玄,他见聂行风没有跟来,停住脚步转过身。
初九立刻向后退开两步,对上聂行风无奈的目光,他微笑说:“我可不想被人用酒瓶砸脑袋,那一定很痛。”
善意的玩笑,却让聂行风有些尴尬,跟初九道了别,来到张玄身边。
张玄双手插在口袋里,等他走近,继续向前走,聂行风跟他并行,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聂行风说:“那个男人是我大学同学,他因为工作关系刚从国外回来,刚好遇到,就聊了几句。”
张玄没回应,又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聂行风,大声说:“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你生气我乱发脾气,动手打人,就直接骂出来,你在这里忍什么!?”
“我没有忍,”面对张玄突如其来的怒气,聂行风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是想说明一下情况。”
“你没必要说明,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想打人而已,甚至杀了他都无所谓!”
被愤怒影响到了,身上的旧伤又传来疼痛,张玄向前微微弯起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把怒火,不发泄出来就会很难受,至于发泄怒火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他已经不想管了。
甚至他期待伤害到别人,当看到聂行风担忧的时候,他就感觉分外开心,就像当年他看着师父落崖,也很开心那样,他不想这样想,可是控制不住的,意识违背他的想法,不断朝着危险的地方滑下去……
不适感更重了,疼痛让怒气变得更加强烈,张玄昂起头,看着聂行风继续挑衅:“不错,我就是这样想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管你怎么说!”
“张玄!”
聂行风成功地被他激怒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问:“伤口又痛了吗?”
“不用你管!”
张玄向后踉跄了两步,疼痛让他加重了喘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的这样易爆易怒,明明刚才他们还聊得挺开心的,是他主动约聂行风来酒吧,主动跟他讲以前的事,以维持曾有的平和,他知道,只要是他所说的,聂行风就会信,不管他说什么,聂行风都会选择相信。
但聂行风越是这样,他就越恼火,他讨厌这种被怜悯的感情,既然两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还要去精心伪装,不是很滑稽吗?
张玄晃了晃头,看向聂行风,想讥讽过去,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可以那样做。
“打我!”他说。
聂行风看着他,没动,张玄又大喝一声,“打啊!我知道你早就想打我了!”
冷风响起,聂行风的拳头挥了过来,张玄没躲,这是他该有的惩罚,希望这一拳可以打得重一些,打醒他,让他别再像吸毒者一样的疯狂……
“叭叭叭!”
后面突然响起喇叭声,尖锐的响声让张玄从恍惚中惊醒过来,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射进车里,他晃晃脑袋,想起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是两天前发生的,他现在已经离开了聂行风,正在驶往某个海滨都市的路上。
可他竟然在开车途中睡着了,还好手握着方向盘,刹车也踩住了,没酿成车祸,再看后视镜,马路上一排直线停了七八辆车——因为他在马路正中突然停车,后面的车都被迫停下了。
汉堡在副驾驶座前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它也被惊醒了,从自己做的庇荫小结界里跳起来,本想大骂,瞅瞅张玄的脸色,声音自动转小,扇扇翅膀,嘟囔:“讨厌的人类。”
后面被迫停车的那些人可没汉堡这么‘懂事’,看到张玄的迷你库帕一直没有移动的迹象,喇叭声催促得更厉害,此起彼伏的响声中还夹杂着咒骂,“操,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大马路上停车,脑子进水了?”
张玄为了兜风,把两旁车窗都打开了,叫骂声清晰地传进来,看到后面那辆车的车主还探出车窗向他竖中指,他眼神阴沉下来。
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所以不介意发泄一下,聂行风不在身边,他更不知道什么叫克制,眼神扫过放在后面的高尔夫球具,探身将高尔夫球杆抽出来,掂了掂,一脚踹开门,跳了下去。
见有好戏看,汉堡也不犯困了,紧跟着飞出来,在车尾选了个最佳位置站好,就看着张玄掂着球杆来到后面那辆车前,他一言未发,但光是往那儿一站,气势就散发了出来。
竖中指的是个染了一头金毛,手臂上有刺青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混混,这种人欺软怕硬,看到有人比他横,他马上老实了很多,把手缩回去,盯着张玄手中的球杆,问:“你要干吗?”
“砰!”
回应他的是一声撞响,张玄手里的球杆狠狠砸在他的车上,看到车头出现了一个大凹槽,男人心疼地大叫起来,没等他叫第二声,球杆再次落下,还伴着汉堡有节奏的踏脚声,鸟仗人势地在车上打着拍子叫:“唷唷,砸得好!再来一记要不要?要!要!”
伴随着它的叫嚷声,张玄一连砸了六七下,这才觉得心情畅快了很多,眼眸扫过车里的人,车主起先有点怕,但看到车被砸成这样,火气压不住了,骂了句操,从后座上操起一根铁棍就要下车,被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按住,沉着脸摇了摇头。
男人戴着墨镜,衬衣扣子开到胸口,脖子上挂着的粗大金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亮了他胸上的刺青,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派头。
比起开车的男人,他沉稳多了,拿下墨镜,冷眼看着张玄发飙,直到他打完,冷静的反应就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的车似的。
张玄发泄完,把球杆随手一扔,看看被自己砸得坑坑洼洼的车头,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取出一叠美钞,扔进车里。
花花绿绿的钞票落下,他说:“不爽就去报警。”
司机手下又火了,张嘴就要开骂,被老大横了一眼,只好恨恨地忍住,将车窗拉上,低声咕哝了两句国骂,老大说:“正事要紧,这次就算了。”
“便宜那小子了!”司机恶狠狠地说:“下次就绑他,先要赎金,再把他分一分卖了,两头一起赚!”
不悦的目光从旁边射来,司机不敢再乱说话,盯住前面的车牌号,打算下次一定绑架这个男人,好出口恶气。
张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预备绑票,出完气转身离开,看到地上的球杆,他用脚一勾,将球杆挑了起来,伸手拿住,坐进车后,扔到了车后座上。
汉堡还没看够戏,飞到被砸得满是坑凹的车头上,歪着脑袋看了看,又不屑地冲车主吐槽,“下次不要再惹精神病患了,愚蠢的人类。”
说完,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鸟语,一拍翅膀飞回了车里。
看到了张玄发飙,马路上顿时一片安静,再没人敢按喇叭,没多久,就有车拐到对面车道,飞也似的跑走了。
堵塞的车辆陆陆续续离开了,那辆被暴打的车也不例外,汉堡站在挡风玻璃前,盯着那辆车的车尾,眼睛眨眨,说:“好奇怪,那车阴气很重,好像灵柩车。”
张玄心情不好,冷声道:“混黑道的哪天不死人?”
浓重杀气下,汉堡乖乖闭了嘴,很快的,整条车道上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迷你库帕,张玄面无表情,盯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久,转了下车头,将车拐到道边停下。
他不说话,汉堡察言观色,觉得自己也什么都不说比较好,眼睛转了转,准备出去遛遛鸟,谁知还没等它飞走,轰的一声传来,张玄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汉堡被他身上散发的戾气震到,翅膀抽搐,啪嗒坐到了桌板上。
“我不该用球杆打人家的车。”半晌,车里传来张玄闷闷的声音。
汉堡用翅膀捋了捋脑袋上竖起的一撮毛,满不在意地说:“无所谓啊,只要你不用球杆打我,怎么玩都行呐。”
张玄没听到它的附和,盯着前方,眼神直勾勾的像老僧入定,汉堡觉得奇怪,张玄身上充满了暴戾气息,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张玄无法控制自己的戾气,紊乱的气息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情绪,这一点连它这只鸟都感觉到了。
汉堡转转眼睛,它现在还跟着张玄混,张玄有问题,对它一点好处都没有,正要出言提醒,车里响起欢快的手机铃声——招财猫来电……招财猫来电……
轻快的音乐一扫空间的沉闷,张玄调整好心情,拿出手机,用轻松语调说:“董事长,什么事啊?”
“你在哪里?”
尽管聂行风问得很平静,但不难听出他的焦虑,张玄眼眸沉了沉,嘴上却笑道:“昨晚接到老板一个大案子,要出差办案。”
“张玄……”
“大概需要两三天时间吧,问题一解决我就回去……啊董事长,我现在在忙,没办法讲电话,回头再联络你。”
短暂沉默后,聂行风说:“一切小心。”
“okok。”
张玄说完就关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也敛下了,把电源切断,扔到了一边。
手机砸到汉堡坐的地方,还好它飞得快,否则两只鸟腿会被顺利砸断。
这太危险了,汉堡头上的毛毛气得竖了起来,但看看张玄的脸色,它聪明地没把脏话吐出来,而是肥肥的身子一转,趁张玄不注意,拿出一样东西,说:“祭拜师父也不是坏事嘛,我觉得你不应该瞒着董事长……大人。”
在一起住久了,汉堡也跟着大家这样称呼聂行风,但为了表示尊敬,它很滑稽地在后面加了大人二字。
张玄没理会它的称呼,说:“我知道……”
就算瞒也瞒不过去,就像他了解聂行风一样,聂行风同样也了解他,但他知道聂行风不会戳穿的,因为从魇梦回来后,聂行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那晚在empire酒吧,聂行风最后还是没有打他,拳头擦着他的发丝打在了空气上,说——‘你醉了,我们回家吧。’
他没醉,两人都知道,但那时候,醉酒是最好的回避问题的借口。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他受了重伤,无法任意运用法力,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明明前一刻心情还不错,下一秒可能就会化身修罗,尤其是伤口痛的时候,那份痛恨就变得更明显。
其实看到聂行风担心,他也很痛苦,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他对聂行风产生的怨怼和憎恶的感情。
所以他离开了家,选择去找出真相,他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对师父产生那么重的杀意,哪怕那个真相是他不愿甚至不堪面对的。
终于忍受不了车里的低气压,张玄跳下车,走到路边,发泄似的来回踱着步,晴空不知什么时候转成了阴天,大片乌云压过来,预示着暴雨的来临,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他茫然说:“法术这种东西我从来没看重过,没了就没了,可现在我却为了自己没有灵力而在这里恼火,我不舒服时,会一直想这都是董事长的错,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落崖受伤,我现在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可明明我不会这样认为,只要他想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舍了命的去帮他达成所愿,命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法术?!”
“唔唔,感情和理智是不一样的嘛,”汉堡飞出来,站在车上点头附和:“所以你们人类才会有两个大脑,虽然它无法改变你们智商低的现状。”
“不是这个问题,是我怕再呆下去会伤到他。”
“不会的,你现在剩下的那点法力还没有我一顿早餐多,你认为你能伤害到董事长……大人?”
“伤害一个人,不一定要用法术,有时候语言攻击更伤人。”
“NoNoNo,所以说你们人类愚蠢嘛,要是语言能伤人,那全天下说相声的都可以去降妖捉鬼,。”汉堡嗤之以鼻,“董事长……大人怎么说也是天神转世,他哪会像你说得那么弱?”
“你个笨鸟知道……”
话说到一半,张玄停了下来,目光射向汉堡,刚才他心情不好,一直没留意,以他对汉堡恶劣性子的了解,安慰人这种事一点不像它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