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

正是金秋时节,彦绍近日已将林中成熟的果子都采摘了下来。大多数被拖到县中叫卖;一部分放于车上,从木屋拉至韩不宁家中时,挨家挨户的赠送了一些。

遇见在村中嬉戏的小娃娃,他也向其手中塞进一两个,看那孩子们欢声追逐,彦绍也不禁露出笑容。

自上月贼盗之事后,伏龙村也人人警醒。若是在村内屋外遇到生人,少不了要询问几句。

县衙的嘉奖令早已下来,但除了一些口头赞扬之外,平江县这位县太爷也未给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只是萧村正却也笑得合不拢嘴,县衙明文布告的肯定,对于伏龙村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这将要发到各乡各寨张贴的文书,着实让他借此好好地露了一脸。

倒是那于村中至县城报信求援的马涛,被徐县尉看中、拨入县衙,去当了一名库卒杂役,也算是端起了公家饭碗。

拓拔木自剿灭贼盗之后,就被调去了府城,临走之时特意托付亲近部属驾驶马车与了彦绍十五贯铜钱和几匹青布。

这却是当他回县中打听到彦绍消息而做出的决定,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罢了。

还未等彦绍推辞,那人已驾车回城,竟是一口饭食都不吃。这也是拓拔木的特意提点之处。

彦绍将此事报于韩不宁知晓。一位十二岁少年,虽独自生活一年有余,但他对于这样的事情终是惶惑难安。

韩不宁只说让他但收无妨,不必多虑。若是彦绍不收下此次的礼赠,怕那拓拔木定是要多想。所以坦然受之以免再凭添几分牵扯。

今日的韩不宁一身书生打扮,身穿白衣、长袍宽袖、头顶束发结髻。

在一旁圆脸姑娘端来清茶与一些零嘴吃食下去后,他竟是主动开口问询彦绍近来练习剑术一事。

彦绍将情况与之论述,韩不宁做出几番提点之后,复又对他说道:“往后每日时中若有闲暇,可来此请教。”

彦绍闻言,不禁心中欣喜。他在平日里早已有此想法,又怕提出之后徒惹韩不宁厌烦,今天听得这等话语,自然颔首称是。

两人随后下场在院中比试一番,待彦绍力竭之时而止。

韩不宁对着彦绍复又展示了一遍剑术击法,劈、刺、点、撩、崩、截、穿、挑、提、绞、扫等。后者观之真是行云流水、剑如飞风。

“剑术不过只此几等击法,再由击法衔接形成剑式。”

韩不宁一边舞剑,一边却对彦绍说到。

“剑式与身法相合,方为剑术。”

他提剑而动,身姿挺拔、衣袂飘飘。

彦绍此刻已是心潮涌动,经久不息。

待演示完毕,双方归于桌前。韩不宁要求彦绍每日需熟读一遍《武备志》和《凌云剑经》,叮嘱其有任何疑问先作标记再来问询,这才使他离去。

在彦绍出门之后,韩不宁置剑于桌上;却是定定望着其去处,一时院内寂静无声,只余些许微风拂尘。

……

彦绍归于家中后,拿出两匹青布来到牛大头屋外。

他立于门外看到一位四十左右年纪,身穿褐色对襟窄袖衫襦、瘦短裙裤的妇女,正在灶房外添柴烧火,操弄饭食。

“许大娘。”

彦绍在门外喊道。

“诶,原来是彦家小子。”

牛大头的母亲闻言手中一顿,旋向门外看去,却见一身粗布褐衣的彦绍怀抱两匹青布正侧门站立。

彦绍先是问询大头何处,得知大头还在外玩耍,便将来意与许大娘说明。

许大娘听得彦绍所说,却是下意识就要开口婉拒此事。在她看来,自家虽然有几分破落,可眼下光景也要比彦绍一人强上几许,怎能占小辈如此便宜。

彦绍见许大娘脸色后心中了然,复道:“眼下天干气枯,再有不久又冬日将至。大头正是长身体时,往日的衣裳必不合体。大娘就将这两匹旧布收下,与他裁撤几件御寒衣物吧。”

话至此处,再是不看许大娘。径直的将布匹放置于台阶上,就准备回返。

“彦家小子稍待。”

许大娘在后方喊到,见彦绍未停步而止,又道:“这两块布匹,大娘厚颜收下,但你需得取些东西再走。”

话罢,许大娘快步走入屋内,取出一个包裹。

“这是大头他爹前几日在县上做工,主人家见他敦厚,与的些许蜜饯,你拿上吃罢!”

说完将其往彦绍怀中放去,拾起台阶上的布匹,就回身院内。

彦绍将糖果揣入兜中,躬身称谢。

傍晚时分,在地中务农归家的牛大林回到家中,看见卧房木柜上的两匹青布,对许大娘询问缘由。

大娘将今日之事告知于他,他却直直摇头叹息,对其妻说道:“不该要的,不该要的。”

牛大林自然知道彦绍如今情况,在他看来,许是那彦家小子近日叫卖水果,得了些银钱置换而来。

其平日里日子过得也是清苦,又一人在村外无依无靠。怎么敢教他收下这份厚礼。

言罢就要拿上布匹,去村外归还于彦绍。

许大娘见此却不以言语相劝,只是想到彦绍今日所说,自家儿子的境遇,不禁暗暗垂泪。

“你这又是作何缘故。”

牛大林见其妻如此姿态,便忍不住将此话道出。

不说还好,一说这等言语。许大娘竟再也藏不住心中苦闷,泪水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这夯货,你且去看看儿子如今的模样,他怎会有你这个爹!”

牛大林听得其妻之言,又见她哭哭啼啼,身上衣物也是几处补疤。再想到儿子那憨憨的笑容。竟是瘫坐床上,颓自不言。

……

彦绍回到木屋,小灰狗听闻动静,在屋中已是摇起尾巴,抬头观望了。

推开篱笆,小狗直直的向他冲了过来。他将其一把抱起,悬于空中,不住的转起圈来。

随后他开始侍弄晚饭,并无什么大鱼大肉。

虽然拓拔木与了十五贯铜钱,但他却并未看作是自己之物。

那令牌是大头给他的,拓拔木的感激正是源于此处。若不是担心大头父母惊慌,他就将之送过去了。

他却是知道,以牛大林的性子必然不会接受,所以也就暂时将铜钱置于地窖。待大头一家日后待用之时,再将其与之,或者换言借之也可。

虽然大头呆呆傻傻,但是也有让他羡慕而不如的地方啊。

彦绍给狗儿也喂过饭后,支起烛火,将今天韩不宁所说的《武备志》和《凌云剑经》看了起来。

他不知韩不宁今日为何会有如此转变,但既然对方已经明言,他自欣然而从。

那日韩不宁凭一身一剑逼退众盗的身影,还鲜活的呈现于他的眼中。

怎能不使人唯念念之,心神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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