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诶,趁着刚才还不热多摘一会儿。等会儿太阳大了,就回去吃饭。”
妇人操着一口乡音和林岳恒交谈,偶尔回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像是习惯性地和自然争分夺秒。
“那好,大姐你多摘点,我和杨建再上山上去看看啊。”
林岳恒不便继续打扰,跟摘茶的妇人打了声招呼,正欲向上攀爬,却又被妇人叫住:
“诶,林主任,今天茶树上露水重,你们上山没带罩子啊?”
听着妇人的话,林岳恒下意识的打量周围带水的茶树,和自己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的裤子。
正准备说没事儿,就听见身后杨建那一口流利的本地话:
“张婶儿,我们出来的急忘带了,你这儿有没有多的塑料袋子?我们用完了,就给您送过来。”
妇人脱下装茶的背篓,在衣服上蹭掉手上的露水,声音里尽是农家人的爽朗:
“那我找哈,你们等会儿。”
走出茶田,林岳恒这才看清了妇人的装扮:
腰上系着的透明胶纸直达脚踝,接着的便是一双黑色短款胶靴,手上扎着红色塑料长袖袖套,俨然一副全身戒备的模样。
对比之下,自己这一身毫无准备的模样,竟然像是茶山的客人,与这朴素的茶山坡有些违和。
又想到自己来茶山开展扶贫工作已经半年,林岳恒的心中瞬间有些愧疚。
接过妇人递过来的塑料袋系在腰间,攀向山顶,茶山的本来面貌渐渐显现......
雾气流金,初晨的阳光渗透进乳白的薄雾中,无孔不入。
茶叶舒展,晶莹的露珠酣睡在光洁的嫩叶上,安详自在。
小道蜿蜒,狰狞的碎石镶嵌于朦胧的茶山里,绵延远逝。
“你有多久没上山了?”
林岳恒的声音顺着雾气传来,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身后的杨建。
“六七年,从上大学开始,好些年没上山了。”
杨建的声音似有些回味,让身为人民干部的林岳恒心中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分:
“是啊,好些年没上山了。”
茶山陡峭,偶尔还有些碎石钻进鞋里。
林岳恒二人走得很慢,偶尔与村民交谈,不时还得停下来处理鞋里的碎石。
“王伯,你摘这么多茶,背得回去吗?”
杨建看着正准备背茶的王伯,心里有些担忧:
王伯今年71,腿部患有风湿,妻子去世后,便跟儿子们分开,一个人住。
眼前的袋子里装着三四十斤茶,对于茶山的一个成年男人或者一个女人而言,背去哪儿都是小事儿。可如果对象是这样一个年迈的老人,却终归是有些困难的。
王伯不以为意,语气里颇有些老当益壮的意味:
“杨家小子,你可别看不起我老头子。这三四十斤茶算什么,昨天摘了50斤,不还是我老头子自己背下山的?”
说完又让杨建帮忙扶着茶,将茶背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有些佝偻。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路旁的茶树,踉踉跄跄地走下山。
林岳恒居高临下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