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特别重视正堂,李忠祥家的正堂主墙并排挂着毛主席的画像和一张陈旧的红布,红布上是繁体金色大字——“發”。
“發”字两侧还挂有一副对联:
一顺百顺事事顺;日发月发年年发。横批、大吉大利。
侧面的两座副墙,右面是十大元帅像,左面便挂着李忠祥母亲的遗像和一大面奖状。
小学,初中,高中。有运动会上得来的,有书法、绘画、写作比赛得来的,但更多的是学习标兵和三好学生的奖状。
从2005年开始,十几年间,几乎每年都有一到三张奖状。有的还是崭新的,有的却已经发黄乃至变白,但无一例外都贴着,贴在农村人最看重的正堂里。
一行人又在李忠祥家中转了几圈,家具陈旧,满布灰尘,有些地方甚至还结着蛛网。
除了那一排招眼醒目的奖状带给人的自豪感,林岳恒几乎不能在这家里找到一点别的情绪。
再次回到院子,桌上的扑克已经收了。林岳恒从麻将桌上挑出所有的幺鸡,递给一旁的杨建,冲李忠祥解释道:
“你们今天算是聚众赌博,公安执法的时候,都是直接砸掉麻将桌。桌子我们就不砸了,但这几个幺鸡,我们得收走。你写份保证书,过几天来村委会把它领回去。没意见吧?”
林岳恒今年刚满36,看起来却有些沧桑,像个40多岁的中年人,说起话来一派老成,让人无法拒绝。
李忠祥点头应是。
几个人坐在已经空下的桌子旁,有意无意的聊着天。
林岳恒:“小颜今年在读高几?屋里得了这么多奖状,成绩不错吧?”
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李小颜身高一米五几,瘦弱的像个初中生。如果不是刚刚看见了不少高中的奖状,林岳恒是不会觉得她是个高中生的。
“大一了,成绩还行。”
林岳恒接过李小颜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哦?考的哪所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就本地的鄂西大学,法学系。”
一杯凉茶入喉,林岳恒身心颇有些舒爽:
“鄂西大学?这可是个老一本了,学法也好,以后准备考公务员吗?”
许是因为自己就是在法学系考了公务员,才出来做村官的。林岳恒刚刚的问题多少受到了个人经历的影响。
李小颜说话不强硬,却并未有所犹豫:
“会考,但是更想去当律师。”
李小颜的话让林岳恒有些惊讶:
“想当律师?这我可得好好考考你。”
“嗯。”
李小颜神情淡漠,看着眼前的村书记,似是在等着他的题目。
林岳恒突然想起了黎洛这小丫头,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模样。和眼前的李小颜倒颇有几分相似:
“中央政法委、中央综治委、公安部上半年公布了个文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听清林岳恒的问题,李小颜眸色微动:
“《关于集中打击整治农村赌博违法犯罪的通知》。”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赌博违法犯罪六字一出,周围几个扶贫干部,就连李忠祥也瞬间明白了林岳恒的意思。
林岳恒收起刚刚玩笑似的语气,看向李忠祥,脸上满是恳切:
“李忠祥啊,你女儿是大学生,还是法学系的大学生。将来大学生政审,大部分单位是会要求学校或者居委会提供日常表现材料,以及派出所的无犯罪记录证明的。不要因为赌博害了你女儿的前程,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