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地牢内的故人

“沈姑娘……”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落入她耳边,声音低如蚊呐,不细听只能被忽略掉。

可偏偏就是这细细的声响,在沈天云混乱的脑海里一穿而过,仿佛一片混沌中突然闪现的一道白光。

叫沈天云提剑乱砍的速度生生迟缓了下来。

一道仿若远古传来的低低的吟诵声传来,带着纯粹而又强大的力量,她听不懂其中吟诵的是何意,只觉得似乎一口洪钟撞响声伴随而至,在她脑海里荡开,竟叫她魔怔了的思绪清醒了来。

沈天云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毁损的房屋,剑上缠绕不散的怨气,还有那些厉鬼忌惮又怨恨的眼神。

她握了握剑把,四顾周遭,目光定在原先被怨气笼罩的上空,那浓郁的黑雾比之刚刚浅了许多,视野处能见得一个黑点定在半空,那黑点仿若实质。

沈天云定了定神,目光看着那黑点,以心神御剑,掠过下方低矮的房屋,朝黑点而至。

当真正处于上空往下望时,沈天云才发现下方所谓低矮的房屋所处位置错落有致,远远瞧那形状,像极了一个咒印,而在房屋边缘处,则是有黑色的屏障呈半圆形将此地包裹了起来。

思及此,沈天云大概也明白了,此地并非如肉眼所见的,单纯只是一个被圈起来的滋养怨气之地。

她不精通阵法,但能感觉到,在这小镇边缘那个屏障,不仅仅是凝聚怨气之用,而且还是一个障目之阵,寻常没有指引也进不来。

风华应是要她来一探究竟。

今日一切或许并非偶然,他是故意借那两个孩子拖住肖烨兄弟,然后捏了个小魔人把她带来此地,而在来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个小魔人消失了,也就是说,此处对于风华有限制,唯有她能进。

她打量周遭,发现此处乃是地宫里的地宫,但是四周建筑除了这个小镇外便是四面山壁,与其说是特地在地宫之下挖的小镇,倒不如说,这四面山壁是为了掩护这个小镇而筑。

或许包括上面那个鬼牢,还有酆都城,都是依着此处而建。

沈天云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涌,唇齿间漫上一股血腥气,她抿唇将血腥气压下,唇边还是不受控制地溢出血迹。

沈天云握拳擦了擦,心头乱绪如杂草,还有这阵中心的怨气,越靠近,那种威压便越重,多靠近一分,五脏六腑便似受了一遭重击。

这样恐怖的力量,一旦现世,怕是世间又要重整一番新景象。

而更让她心绪不宁的,便是方才那道把她唤醒的声音。

等她撑到阵中心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被她死死压住的血腥气再也控制不出,她“哇”得一下便全然吐了出来。

沈天云落了剑,将其握于手中,在她面前坐落着一座府邸,格局像极了她还在凡间时所住的相爷府。

只是门前空无一人。

她听闻越是道行高深的鬼怪,越能窥见人心中的弱点,给人布上最不愿意面对的幻境。

可她眼前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分不清,这到底只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当年的相爷府,何其风光,府宅也是除皇宫外永安城最大的。

她踏上落满枯叶的阶梯,走到门前,足有十个小厮并排方能占满的厚重大门竟让她一推就开。

庭院深深,走过前院,侧厅,花房与后花园,那些陈设摆布都与她记忆中的相府没有丝毫差别,若不是沈天云知道相府已然不在,她定会以为此时她还在凡间。

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也没有刺耳尖锐的鬼叫,没有呼呼的风声,甚至连一丝怨气都感觉不到。

平静极了。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沈天云不安。

等到整个府宅逛完了,沈天云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此地分明有异,可偏偏四处都寻不到端倪。

沈天云在心里回想着到底有什么地方遗漏,这才想起在后院之后,曾经的相府是设了一座宗祠的。那宗祠在后院的林地后,位置较偏,只不过当年风水师说那处是福地,才将宗祠设于那处。

沈天云幼时一年也去不了几次,自然下意识疏忽了。

她急忙跑到后山处,果不其然,她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力量,从其中泄露出。

她推开门往里面进,厚重的木门转动发出刺耳的声响,进门便是摆满牌位的供桌,宗祠内两旁窗户大开,窗边挂布被吹得四处摇晃,浓郁的阴气自四面八方朝沈天云袭来。

沈天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她握剑四处环视,走到供桌之后,却发现别有洞天,原来的供桌该是依墙而立,可偏偏这不是,虽然表面看着是靠墙,实际沈天云却发现了一道极小的缝隙,她四处摸索,终于摸索到了一处机关,触动之时,供桌自动朝前推进,空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沈天云从通道里沿着石梯往下,越往下,视野越小,她能感觉到空间是大的,只是这地下聚满浓重仿若实质的怨气,黑如点漆,彻底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也不大明白风华这弯弯绕绕的究竟有什么意思。

她摸黑忍着窒息的痛苦一步步走着,浓郁的黑雾突然似被稀释一般,沈天云感觉心口压抑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似乎因为她的到来,惊扰到了此间的人,她听到有铁链晃动的声音。

只是她的视线被浓郁的雾气笼罩,只能依稀辨出个方位来。

那人呼吸声虽然微弱,却绵长且沉,应是个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越是接近他的方向,心头郁气便时而消解几分,但不多时又还是那般压抑痛苦。

那浓郁的怨气又不似在外头那般,其中还掺杂着几分纯净之气。

沈天云一步步靠近,只有鼻间浓郁的血腥气方能提醒她这并非幻境。

待到距离那人只有三四步左右的距离,沈天云才发觉此人确实是被锁住的,头耷拉着,肩膀处两条锁住琵琶骨的铁链接着他手腕处的腕拷,直接蔓延到他身后的墙上。

此处应当是重要之所,被关在这种地方,而又是风华想要让自己来见的人,怕是熟人。

只是再熟的人,于她也与陌生人无异了,甚至肯定比陌生人,她还多几分反感。

毕竟过去三百年了,她早就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也不想再去回望前尘。

沈天云将灵气汇于双眼,拿着剑那人的下巴挑了起来,那人的面容便暴露在沈天云视线中,他双目紧闭,虽然头发散乱,脸颊脏污,可却是怎么也挡不住那五官的精致,甚至还多了几分病弱的娇气。

被沈天云粗暴地用剑抬起了头,他也不见转醒。

只是观其气息,还有这里如此浓郁的血腥气,虽未死,却离死也差不离了。

沈天云急忙将剑放于一旁,抬手搭上他的脉,灵气顺着他的脉络游走一圈,她发现他的经脉像是被洗劫一样,甚至多处有所损坏,灵气几乎枯竭,还残存着一点怨气,那怨气如跗骨之蛆,附在他的灵脉上啃食着所剩不多的灵气。

沈天云咬了咬牙,却也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纭宸,在以自身为丹炉,净化着这里的怨气。

只是不知是他自愿还是被迫。

难怪她靠近这处中心,这里的怨气虽然浓郁,却没对她心智产生太大的影响,难怪越靠近这里,反而感受到几分纯净的气息。

只是,风华引她前来,除了要她做些什么之外,怕是知道自己对他曾经有过几分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