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妙曼

光阴逐渐绵长,已经一个下午了,不接受任何沟通,喃喃自语。

“春虫,这个季节应该不叫了。”

“可为什么没有蝉鸣呢?”

•••

这是后天造成的聋人,她应该听得见微弱的声音,她病的•••是心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我瞥了一眼手腕上发出声音的Rolex,面带微笑的白褂医生扯了扯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而干燥的嘴角。

“温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叶楠。”

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到空无一物,颤抖着睫毛如破翅的素蝶。沉默着,她睫毛抖动着,一秒、两秒。她仿佛如梦初醒,才愣愣的点点头,缓缓垂下头,又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阿尔培特认为,在人进行感情表达时,往往言词的使用只占7%,而声调占38%,剩下的55%全由体语来完成。所以,人在判读一个人的心时,靠的是表情。”

接下来的这一个星期,由我来接手她的生活。

“温临,已经到秋天了。”我在她耳边淡淡出声

她抬起头来,没有惊讶慌乱,也许她没有听见。更也可能的,她把自己锁死了,导致她一直以为她还活在春夏季。不管是那种情况,都说明•••她不愿意沟通,也就是治疗。

向日葵萌发在春夏季,那她把自己留在春夏季。

我一直静静的观察她,侧脸温柔而纯良。脸上一圈浅浅的绒毛,米黄色纸页的书角捏在她手里,那一本《百年孤独》安稳放在桌上。

吹开浮在表面的茶叶,自顾自笑了笑,碧螺春香气转溜到鼻尖。

“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我们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

温临手指从书面上划过,嘴角攒着一摸笑,这笑并不来自欢乐却由心。

这是第一天,她不愿意出去,她在等她的那一只卷毛狗。

宋女士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求求你,救救她。”我支撑在桌上的手微微用力“救她”。

天才钢琴少女,拥有着向日葵一样的音色。温临的琴声,是救赎,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现在却听不见声音,那一首《爱的忧伤》,真是逼的人弃赛。

拉赫玛尼诺夫的爱之忧伤,是上海音乐家协钢琴演奏级考级曲目中C组的曲目,同组曲亩中还有克莱门蒂的降E大调奏鸣曲,以及阿尔贝尼兹的伊贝利亚组曲中的第二首港口。单论难度和技巧,毫无疑问,很有挑战。

“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用手指在空间比了比,动作轻缓

那双空洞的眼睛,闪烁微光。迟疑的点头,很机械

“真不愧是温临啊!这么难的曲子,这一次又是她第一吧!”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那个样子。”

•••

她手指抚摸的琴键,演奏厅内仅可远观的人。白皙的皮肤暴漏在柔和叆叇的灯光下,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在她手下默契搭配。微凉的一个音符飘出后,眼前展开一大片的向日葵,温暖、向阳不炽热。眼前都被淡黄色的花瓣笼罩,花瓣和风呼啸在周围,徐徐图之的浪漫一展无余。一曲之后,全场的鸦雀无声,她昂起布满泪痕的脸。连我周围的几位,也擦拭着眼泪。

“温临,第一名。”

我也为她鼓掌,确实是实至名归,就算缺了点东西。

白色的卷毛狗亲昵的蹭着温临,眼神里面全是依赖、喜爱、信赖•••

“太阳,真好。”原本温馨的场面,温临却突兀的开口说话

我眯了眯眼睛,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在地面上,沥青的道路看起来很沉重。玻璃门很是刺眼的反射出颤颤的光,落在身上是一件享受的事。

在玻璃门的店中,安静的立着一架低调的钢琴,扑面而来的优雅。

身旁的姑娘目光在琴上,一寸不移:“这是贝森朵夫的琴。”语气里满是眷恋,尾调渐冷。

那一天,宋女士一向的高贵全部瓦解,目光坚定用力道:“救她。”

“好”

“她,应该更好的。”说到此处,宋女士难以自持的带上啜泣的声调。

她的耳朵,在生理上说并不存在着任何的问题。听不到,是心理问题。我是她的心理医生,她的问题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小。她,弹不出来她要的感觉。她听不见她自己的琴声,就算在别人耳里如同仙乐样动人。

这么简单的一个错误,很难想到天才也和很多孩子一样。他们都是简单温柔的孩子,她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弹琴。她琴声中,有世间万物,春秋花月。唯独少了最简单、单纯的生命,透澈明亮到不敢直视。

该拿什么来拯救你,规矩

熟悉而轻柔的音调在耳畔响开,似乎在很多年前,依稀看见意气风发的演奏家在台上聚集着灯光。台下温柔的女孩送上一束含苞待放的鲜花,弹奏时目光相对一转,默默地红了耳根。而现在,我欣慰的看着坐在琴凳上的背影。

“温临,这是你的琴。”

捡了一个位置,也不在意上面落满的灰尘。笑意盈盈的看着沉思的少女,号称天才的姑娘,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面。她要打破的是对传统音乐的认知,找到她自己的那条路,找到一个弹琴的念头。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个旋律气势磅礴,处处都有着光明的赶脚,闪烁着耀眼的希望。这仅仅这是第一乐章,采用了乌克兰歌曲调,率真、激情。老化不太灵活的钢琴也在此刻活了过来,全场一起哼着欢快的调调

我在心里的谜团也逐渐开始明了,也微微笑了笑。看来,宋女士的目标是这场大赛的冠军。资深的老一代钢琴家隔空和骄傲明艳的天才后代,嘴角带笑,身体随着手下音乐的节拍优美的前倾。

受到世俗熏陶的琴声,不由心的弹奏。单单凭借着高超的技术和别致的音色,可拿不到世青赛的冠军。除非,除非她短时间突破瓶颈,冲上巅峰。

这可不是我不是我的功劳,是这个女孩一开始目标就很明确。

只是不敢打破常规,向经典弹奏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