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米埔遊走一整天。五時許，已向晚，天色漸淡。耳際傳來鳥的鳴叫，同行朋友都望向河岸去──數百隻黑色的鷺鶿停在水邊十數棵枝葉疏落的樹上，準備夜間休息。樹下還有碩大的紫鷺和蒼鷺，引長頸項互相對峙。

我轉身，看見背後的雲層已轉成淺橙色，雲下有密密的蘆葦叢林，蘆葦結於末端的淡紫色穗子，在幽暗的天色中微微搖擺。我呆著，想起宋代王禹偁的〈泛吳松江〉：「葦篷疏薄漏斜陽，半日孤吟未過江。唯有鷺鶿知我意，時時翹足對船窗。」詩人之孤寂、苦悶、遲疑，此刻，我彷彿能稍稍理解。

蘆葦是禾本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一如其他禾本植物，它直立的稈子是中空的，可長高至三米。大型圓錐形的花序，能長至二十至四十厘米，多分枝成稠密下垂的小穗；小穗長約十二毫米，含四至五朵小花，兩側密生等長於外稃的絲狀柔毛。你很少看見蘆葦單獨一枝，正如竹子，它們依靠地下莖迅速繁殖，常以群落姿態在河隄、沼澤、池塘沿岸等濕地出現。它極有實用效益，古人常用堅韌的葦稈蓋房子、搭建臨時建築、織席、編簍，甚至作為造紙原料，乾枯的葦稈則可生火，莖、葉嫩時為飼料，根狀莖能供藥用。

米埔有極多蘆葦，和風輕吹，蘆葦的花葉落在水裡，為小蝦小魚提供食糧。茂密的蘆葦叢也是水禽棲息的好地方，在米埔，你總能看到綠頭鴨和琵嘴鴨把頭扭轉，在叢下悠然整理背部的羽毛。

蘆葦有頑強生命力，能在貧瘠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為人類及其他生物帶來不可計量的效益，卻永遠如斯低調，在黃昏寧靜的水邊，靜默地、緊密地，依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