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经意间闯进她视线

对于必须要装好学生的白子牧来说,黄逗逗堪比一颗埋在他身边的定时炸弹,万一哪天爆发,他铁定是第一个被炸飞的。

为了不扣分、不请家长,白子牧自然而然地将大哥模式切换到小弟模式,平时做事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被扣分,就连下课时说话的声音都降低了几个分贝。

自习课上,黄逗逗作为值班班长到讲台上坐班。

白子牧刚知道黄逗逗是纪律委员的时候,惊讶到一张嘴巴都要塞进鸡蛋了,那么不喜欢说话的一个人维持纪律,那不是闹着玩嘛!

可是黄逗逗值班的那天,班里比往常都要安静。白子牧课间时好奇地问过李朗,谁知李朗故意卖关子,给白子牧留下一个悬念:“你以后就知道了。”

望了眼讲台上的黄逗逗,白子牧朝后扭了一下头。

谁知李朗和王明梁两人如临大敌,朝着白子牧慌张摆手,表示拒绝白子牧想要聊天的意图。

他并没有想要说话,好吗?白子牧轻叹一声,从抽屉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头微微弯下,塞进了嘴里。

拿出下午要交的数学作业,白子牧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脑壳开始蒙圈。

没有按时完成作业要扣两分。白子牧的脑海中立刻浮现班规,为了防止老师请家长,他现在一向以“三好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

正在数学的海洋里遨游时,白子牧用余光看见黄逗逗下了讲台,并且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白子牧一抬头就看见黄逗逗那双审视的眼睛:“要拿东西吗?”说着还主动请缨,“要我帮忙吗?”

黄逗逗没有说话,闭了一下眼睛。

经过这段时间对黄逗逗的观察,闭上眼睛表示的是否定的意思,白子牧已经可以摸出黄逗逗的潜在含义。

白子牧的脑子急速地运转着,坐直了几分,难道是写字坐姿不规范?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可黄逗逗依旧是方才的状态。

在黄逗逗无声的注视下,白子牧的头皮越来越发麻,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敢去挑衅黄逗逗,因为大家在黄逗逗空洞的眼睛的注视和冷暴力下根本无处可逃。

实在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白子牧望了黄逗逗一眼,凑近黄逗逗半分,商量道:“给点提示。”

黄逗逗惜字如金:“吐出来。”

全班人的嘴巴惊讶成“O”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黄逗逗提示,以往只要有人犯错误,黄逗逗只会用空洞又麻木的眼神审视,如果那个人自己倒霉没有意识到错误的话,就要面临长达一节课的审视,这冷暴力可比扣分更加让人难受。

口香糖?白子牧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可在黄逗逗的眼神下,他完全不知道嘴里嚼着的口香糖要怎么处理。

因为黄逗逗的原因,现在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白子牧心里哀号,他要当着那么多双眼睛表演吐口香糖吗?

尽管白子牧心里有诸多不愿意,但是害怕黄逗逗以不服从管教为理由上报老师,到时小题大做,请他姑姑来做客,就得不偿失了。

在心里挣扎了一下,白子牧抽出一张纸,快速地贴近自己的嘴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口香糖转移了阵地。

“你要不要检查一下?”白子牧正欲朝着黄逗逗张开嘴巴的时候,黄逗逗一转身就回了讲台。

这下,印象分怕是要降成负分。白子牧哀叹一声,以后的日子怕是一步比一步艰难。

晚自习放学之后,班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黄逗逗也已经收拾好书包,眼睛时不时地朝着教室的门口张望。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停在了教室门口,肥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倒是意外的好看,他的视线搜罗到教室的一角,朝着黄逗逗招了招手。

黄逗逗拿起书包就朝着那人走去,就像是到了安全领域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表情也莫名地柔和了几分。

“等很久了吗?”黄墨白笑了笑,自然地将手递到黄逗逗的面前。

黄逗逗将书包递到黄墨白的手里,摇了摇头:“没有。”

夜晚的世界静了许多,路灯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平添了一种温馨的氛围。

“马上要到周末了。”黄墨白垂眸望着那抹小身影,眼神又柔软了不少,“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黄墨白是黄逗逗的堂哥,因为大家都是独生子女,更是将黄逗逗当成亲妹妹宠着,凡是遇到黄逗逗的事情,其他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边站。

黄逗逗摇了摇脑袋:“没有。”

“那我带你去游乐园玩。”黄墨白接道,“老是窝在家里不太好,要多出去转转。”

黄墨白正处于高三时期,任何事情都应以学习为重,原本应该住校,可为了多陪陪黄逗逗,依旧学校、家里来回跑。

“等你高考完。”黄逗逗望着黄墨白,声音很小但也很坚定,“我们再去。”

“你还不相信我的实力吗?你哥哥啥时候怕过考试。”黄墨白轻敲了一下黄逗逗的头顶,“你什么时候想去我们就去。”

“高考之后。”黄逗逗的声音很干脆。

听见黄逗逗毫不犹豫地拒绝,黄墨白轻叹一口气,继而又无奈道:“你啊。”

黄逗逗很喜欢和黄墨白在一起,所以步伐放得很慢,可路程就这么远,已经走到了门口。

“到家了。”黄逗逗接过书包,“那我们明天晚上再见。”

听见黄逗逗的话,黄墨白有了几分委屈:“我早上不想起那么早,可以和你一起走的。”

高三已经进入了备战模式,早自习都很自觉地提前了半个小时,黄墨白怎么忍心让黄逗逗跟着早起,还是按照原本的时间进班。

可黄逗逗不想耽误黄墨白学习,早在一个月前就拒绝了早上和黄墨白一起去学校,以至于到现在黄墨白还试图说服黄逗逗。

“还有一年,坚持一下。”黄逗逗向来意志坚定,看见黄墨白的样子也只心软了一秒钟。

知道黄逗逗不会轻易改变主意,黄墨白也只好妥协:“听你的。”

黄逗逗才又扬起嘴角。

两人的家就在同一层的对面,知道黄墨白要看着自己回家,黄逗逗打开门,又朝着黄墨白挥了挥小手:“晚安。”

“晚安。”

刚关上门,两道视线就已经集中到她的身上。

黄逗逗早就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换好拖鞋,目不斜视地就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逗逗,”黄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没有靠近黄逗逗,站在原地柔声地说,“这个周六,我们去看看赵阿姨好吗?”

从小的时候开始,黄逗逗都要定期去看赵阿姨,年幼的时候她只当赵阿姨是位温柔的长辈,可现在她对赵阿姨有了更加清晰的定义。

赵阿姨是位心理医生,而她只是赵阿姨的众多病人中的一个。

黄逗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径直走向卧室。

黄母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内心痛苦不已。

黄父拍了拍黄母的肩膀,安慰道:“不要难过,你看逗逗也并没有拒绝我们。”

卧室里,黄逗逗将书包放在一旁,望着桌子上未完成的水彩画,拿出水彩笔,便开始继续画。

黄逗逗的世界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其他的时间她都消耗在水彩上,即使到了学习压力最大的高中,她也没放弃这个习惯。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水彩画已经显现出它最终的样子。

黄昏城市的一角跃然纸上,低矮的楼房在夕阳下显得更加败落,整个画面有一种莫名的颓废感。

黄逗逗看着已经完成的画,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为了消磨周末的时间,黄逗逗报了一个辅导班,教她的老师是一位姓苏的女老师,那时她交作业上去的时候,苏老师说她的画风不符合她的年龄。

也是,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更喜欢明媚的色彩,其他同学更喜欢用靓丽的色彩去填充自己的画,而她的画色彩较暗,在一堆明丽的画中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第一节美术课,苏老师就说绘画是表达人潜意识的直接工具。

黄逗逗的神思恍惚了一下,看着充满悲情基调的水彩画,也许她的世界就和这幅画是一样的吧。

橙黄色的色彩是房间的主调,房间的角落有散落的玩偶,正中央有两张沙发和一张桌子。

黄逗逗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赵医生,又移开了视线。

“逗逗,你有多久没看见赵阿姨了?”赵医生温和地望着黄逗逗,像是哄孩子般轻柔。

黄逗逗将视线移到一旁,手指在衣角缠绕着,没什么情绪地回答道:“很久了。”

即使被黄逗逗这样敷衍对待,赵医生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朝着黄逗逗又靠近半分:“那,逗逗有没有开心的事要和阿姨分享呢?”

这下黄逗逗终于有了反应,随着赵医生的靠近,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赵医生时刻观察着黄逗逗细微的表情变化,停止了靠近的动作,主动说起话来:“阿姨可是遇见了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无论赵医生说了什么,黄逗逗始终都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甚至眼神看起来都有几分空洞,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样的场景从黄逗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她是在心理咨询室,后来变成赵医生的家里。

黄逗逗完全没有刻意忽视赵医生的话,所有的话一字不漏地从她的耳朵经过,但也只是经过一下,她对所有的言语没有任何想法。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赵医生望着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黄逗逗,声音依旧是方才的柔和:“阿姨要出去喝点儿水,逗逗在这里待一会儿,好吗?”

黄逗逗轻点了下头:“好。”

赵医生才起身走了出去。

“赵医生。”在客厅等待已久的黄父黄母一看见赵医生出来就马上围了上去。

黄母有半分紧张:“怎么样?”

赵医生摇了摇头,她已经做了黄逗逗十年的医生,可是黄逗逗和十年前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

黄母眼神一暗,刚燃起的希望全部破灭。

自从那件事之后,黄逗逗就基本上封闭了自己,以往活泼开朗的女孩性情开始内敛,黄母刚开始只觉得需要给黄逗逗时间,可直到班主任反映黄逗逗在学校的情况,她才开始惊慌失措。

“不要太过担心。”赵医生安慰道,“逗逗的情况并不是传统的心理疾病,根据日常的情况来看她完全是健康的,也许她只是不想说话,我们再等等好了。”

黄母的一颗心都要揪了起来:“都怪我……”

“不怪你。”黄父连忙揽着黄母的肩膀,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但是它带来的伤害并没有减退半分,时刻都在触碰着他们的心。

赵医生看见这样的场景也是无奈,作为一名出色的儿童心理医生,在职期间她也曾帮助无数儿童回归正常,却始终对黄逗逗的情况无可奈何,这份无力感也时常让她煎熬。

“赵医生,”黄母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我们家逗逗……”

黄母哽咽的话语已经因为情绪的失控而停止,赵医生知道黄母的意思,将手附在黄母的手上,柔声道:“我们再等等。”

“你们在家好好玩。”苏母看了眼客厅里的两兄弟,朝着两人挥挥手,“我出去工作了。”

苏母是一个辅导班的美术老师,周末要上一整天的课。

“好的。”看着只到自己腰部高度的苏木卿,白子牧瞬间责任感爆棚,站起身朝着苏母摆摆手,“路上小心。”

大门刚一被关上,白子牧和苏木卿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击了一掌:“耶!”

在姑姑家,白子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再也没有人拿暴力威胁自己,但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姑姑在时他就觉得拘束。

苏木卿跳到沙发上,伸出食指,大声呼喊道:“世界是我们的了。”

白子牧看着幼小的苏木卿,在心里纠正道:“不,世界是我的了。”

两人溜进白子牧的卧室,白子牧自然不好当着苏木卿的面打游戏,两人的年龄差太大,他总不好当着苏木卿的面玩暴力游戏,但是苏木卿的年龄只适合玩《消消乐》,白子牧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成熟男孩子,他对《消消乐》这样低幼的游戏可是相当抵触的。

“你想玩什么?”白子牧实在没想到两人的共同兴趣,头上顶着哥哥的伟大光环,他自然要迁就苏木卿。

苏木卿转了一下眼珠,立刻奔向自己的卧室,只留下匆匆一句:“你等我一下。”

十分钟之后,白子牧蒙圈地看着一盒子的彩色纸张:“我们这是干什么?”

“手工作业。”苏木卿倒是一脸兴致勃勃,“我要给跳跳叠小心心。”

虽然预感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白子牧仍然皱着眉头问出了声:“跳跳?”

“我同桌,”苏木卿的脸上红了几分,低着脑袋道,“余跳跳。”

他就说没什么好事吧。

白子牧恨不得跑到小学里宣传不准早恋的条规,预防早恋更要从娃娃抓起!

“这样。”苏木卿一步一步地教白子牧,跟着白子牧的速度,“然后这样。”

白子牧完全没有巧手的潜质,眼睛专注地望着苏木卿,尽力地跟上苏木卿的动作,可是手却毫无章法。

一颗鲜红的小心心已经在苏木卿的手里成型,而躺在白子牧手里的却是一个失败品,一颗心虽有棱有角,却完全没有心的形状。

“不要急,”苏木卿并没有放弃白子牧这个学生,又将一张纸放在他的手中,“慢慢来。”

看着苏木卿熟练的手法,白子牧只感觉到头皮发麻,但是又不好说放弃。

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白子牧在心里默念着,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对苏木卿说:“我们玩《消消乐》吧!”

白子牧完成了五个失败作品之后,终于绝望了,起身朝着一旁的窗户走去:“我去放松下。”

拉开厚重的窗帘,白子牧就看见远处的风景,以前周末都是呼朋唤友,可现在背井离乡的他,只能窝在这里折纸。

苏木卿也走到白子牧的身边,趴在窗户上,商量着:“你要放松多久?”

“一会儿。”白子牧摸了摸苏木卿的脑袋,朝着楼下一望,捕捉到一抹快要转身的身影。

小不点?

为了拉近自己和那抹身影的距离,白子牧整张脸已经贴在了窗户上,恨不得拿出放大镜将那抹身影放大数倍。

苏木卿也注意到白子牧的异常,顺着白子牧的视线望去,下一秒惊喜出声:“逗逗?”

这下轮到白子牧奇怪了,他望着苏木卿疑惑道:“你说什么?”

“逗逗。”苏木卿的小手指向那抹身影,“你是在看逗逗吗?”

“是。”白子牧回答道,马上又觉得重点不是在这里,“你认识她?不对,你怎么知道是她?”

“逗逗是我妈妈班里的一个学生啊。”苏木卿坦诚道,“我见过逗逗穿这件衣服。”

周末的时候家里没人照看苏木卿,苏母时常带着苏木卿去辅导班,也好看着苏木卿,苏母班上的学生苏木卿都能认出一二。

白子牧眼睛一亮,拍了拍苏木卿的肩膀,赞赏道:“观察力不错嘛。”

“那当然。”苏木卿一点儿也不谦虚,瞬间就应了下来,又道,“再说逗逗可是我妈妈班里最好看的女生。”说完,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在我心里,最好看的女孩子永远是跳跳。”

白子牧瞬间对苏木卿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余下的时光里,他一定要将苏木卿引上正途。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找到事情做了。

“我们也去辅导班吧。”白子牧转念一想,开始怂恿苏木卿,他才不要做手工。

苏木卿显然有几分犹豫,望着彩纸:“可是我想……”

“不,你不想。”白子牧握着苏木卿的肩膀,给苏木卿洗脑一般,“晚上我们再来做手工。”

大抵是被白子牧的喜悦影响,苏木卿理智的天平朝着白子牧想要的方向倾斜,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

“是这间吗?”白子牧将耳朵贴着墙,可墙壁隔音效果太好,他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

苏木卿肯定地点点头:“是,我来过很多次。”

白子牧依旧没有放弃,恨不得整个脑袋钻进墙壁里:“你之前来的时候坐在哪里?”

“最后一排的角落。”苏木卿回答道。为了防止他影响上课,苏母也给他准备了一块画板,让他消遣,但是他显然没有绘画天赋,一张纸被涂得乱七八糟不说,就连脸也无法幸免,把自己弄成一只大花猫。

白子牧点点头,朝着苏木卿伸出一只手,示意和苏木卿一起行动。

看着面前的一双手,苏木卿摇摇头,将双手背在后面:“不和你手拉手。”

白子牧嘴角抽了抽,他也在心里准备了好久和男生手拉手这件事,虽然这个人是他的小表弟,但是居然被他这样回绝了。

“我的手只和跳跳拉。”苏木卿一本正经地说道。自从学前班和余跳跳手拉手之后,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拉过手,他要为了余跳跳“守身如玉”。

白子牧也没有挣扎,朝前走了一步:“那你跟着我。”

两人一起走到后门,白子牧让出一条道,示意苏木卿开路。

苏木卿愉快地答应了。

“咔!”

门发出被打开的声音,只见苏木卿拉开一条缝,小小的脑袋就探进了教室。

因为方才的声响,很多人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门后,看见苏木卿的脸,很多女生的表情管理系统已经彻底失控。

苏木卿作为一名软萌的小正太,在这个班里一直很吃香,下课的时候总有很多女生跑来捏他的脸,和他套近乎,但是他最喜欢的却是从来没有搭理过自己的黄逗逗。

苏母看见苏木卿时有一瞬间的错愕,下一秒却又了然,因为她又看到了白子牧。

两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一角的位置。

如果方才是被苏木卿吸引住了,那么现在女生们的视线都落在了白子牧的身上。

望着已经出神的女生,苏母有几分无奈,敲了敲黑板:“同学们,要看黑板了。”

白子牧刚坐定,就发现坐在第一排最靠墙的黄逗逗,她还和以往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分给自己一点注意力。

以往苏木卿都是看着画板发呆,可是现在白子牧在自己身边,他自然要说些悄悄话。

“逗逗。”苏木卿指向黄逗逗,冲白子牧邀功,“我说得没错吧。”

白子牧将手放在嘴边,示意苏木卿小点声音:“我看见了。”

但是苏木卿的疑问显然不止这一处,仰着小脸询问道:“你怎么认识逗逗?”

“学校。”白子牧想了想,眼珠一转,又添了一句,“她是我同桌。”

果然,苏木卿眼神一亮:“那你喜欢逗逗吗?”

白子牧老脸一红,心里默念了三遍童言无忌,才慢慢回答道:“小孩子还是思想纯洁点比较好。”

在苏母的眼神示意下,两人的互动被迫终止,苏木卿缩了缩脑袋,终于安静了。

白子牧显然是带着好奇心来的,现在黄逗逗手里有他的致命把柄,他也想找出黄逗逗的命门,以后犯了错误也有了筹码,他早就过够了这样胆战心惊的日子。

黄逗逗的状态和在学校时的状态相差不大,即使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仍然低着头干着自己的事情。

其实又有点不一样。

在白子牧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黄逗逗的侧脸,即使在学校黄逗逗也会低着头看书,可那似乎是公事公办,现在的黄逗逗眼睛里全是认真。

在白子牧观察的期间,另一个身影走进了他的视线。

黄逗逗旁边的男生对黄逗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黄逗逗点点头,递给了男生一支笔。

那当然不仅仅只是一支笔,它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向白子牧的心,原来黄逗逗竟然还有乐于助人的属性,他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接下来的时间是自由时间。”苏母慢慢走下讲台,望着所有人道,“同学们可以按照我方才教给你们的技巧画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苏母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画册的翻动声。

走到最后一排,苏母望着两个人,小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是表哥……”

“是小木觉得房间有些闷。”白子牧抢先道,“我带着他出来转转,不小心就跑到了这里。”

白子牧的声音在教室里还是有几分突兀,黄逗逗的笔尖顿了顿,她好像听见了一直围绕在她耳边的白子牧的声音。

这里不是学校。黄逗逗想了想,抛去心里即将成形的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画板上。

白子牧和苏木卿并没有影响教室纪律,苏母也就随他们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速度快的同学已经完成了一半,而苏木卿也成功将一张画纸涂满了颜色,白子牧的眼神还停留在黄逗逗的身上,只是时不时朝着旁边的男生偏移,等着男生图谋不轨时上前制伏。

怎么说,黄逗逗也是他白子牧的同桌,哪里容得了别人将“爪子”伸过来?

“休息一下。”苏母指导完最后一个有疑问的同学,站起身拍了两下手,示意同学们可以休息了。

一下课,三三两两的女生就围在一起,眼神时不时地朝着教室后面瞟去,纷纷猜测着白子牧的身份,这样的帅哥可实在是稀缺。

白子牧看着一旁玩性大发的苏木卿,敲了下他的脑袋,蛊惑道:“怎么不去找小不……”话刚到嘴边,他就换了种说法,“逗逗小姐姐玩?”

苏木卿抬起头,右脸颊已经成功地被颜料侵占,他望了黄逗逗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白子牧的身上:“逗逗小姐姐只和自己玩。”

白子牧哑然,想不到就连苏木卿也察觉到了黄逗逗的沉闷性格。

“你去了她就和你玩了。”都说小孩子是一件利器,被拒绝无数次的白子牧显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苏木卿身上,这会儿不留余地地怂恿苏木卿。

苏木卿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白子牧的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吗?”

“当然。”白子牧眉头一挑,看来有戏。

苏木卿被白子牧怂恿两下,就蠢蠢欲动,他出声道:“表哥,我也是在帮你哦。”

白子牧太阳穴跳了两下,只得应道:“表哥谢谢你哦!”

“逗逗小姐姐。”

一道童声从身后传来,黄逗逗神思一恍惚,罕见地扭过了头。

只见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小男孩朝着自己灿烂地笑着,脸颊上的颜料更添了几分俏皮的味道。

还不等黄逗逗反应,另一张大脸占据了她半个视线。

白子牧弯着腰,和苏木卿维持着相同的高度,学着苏木卿的样子,给黄逗逗打了声招呼:“小不点。”

遇见白子牧之前,黄逗逗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可遇见白子牧之后,她的脸上便时不时地闪现微表情。

“原来那道声音不是幻听。”她想。

苏木卿虽然是个小朋友,但是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并不差,一看黄逗逗的表情不怎么好看,瞬间就躲到白子牧的身后,马上将白子牧出卖了:“我表哥找你。”

黄逗逗望着白子牧,此时的心情并不怎么美丽。

周围人的视线早就集中到这两人的身上,看着白子牧和黄逗逗说话。

“你周末也来上辅导班?”白子牧只得随机应变,还朝着黄逗逗眨巴了一下眼睛。

黄逗逗没有犹豫地转了身,将自己美丽的背影留给他。

白子牧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淡,摸了摸鼻子站直身体,眼神状似无意间落到旁边男生的身上,正好和男生对视上,他耸了一下肩膀:“白子牧。”

虽然不知道白子牧是何用意,但男生还是很有礼貌地自报姓名:“韩子轩。”

没准韩子轩是一个突破口,白子牧心思一沉,还想和韩子轩近距离接触的时候,眼睛一瞄却看见姑姑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拜。”白子牧情急之下抓住苏木卿的手,转身朝着最后一排逃之夭夭。

苏木卿也很识相,虽然满脸嫌弃,却没有甩开表哥的手。

“姑姑,”趁着苏母看电视的空隙,白子牧坐到苏母的旁边,“你教黄逗逗多少时间了?”

“逗逗?”苏母的尾音上扬,回忆着,“她十岁左右就来上课,已经五六年了。”她饶有兴味地望着白子牧,“你认识她呀?”

“同学。”

白子牧话音刚落,旁听的苏木卿就大声纠正道:“是同桌。”

白子牧清咳一声:“都一样。”

“才不一样。”苏木卿态度激烈了几分,“同桌关系可是学校里最亲密的关系。”

白子牧也不和苏木卿争辩,点了点头,跳过这个话题:“姑姑,你觉得黄逗逗怎么样?”

“画画方面很有天赋。”苏母眼里全是欣赏,刚开始黄逗逗交作业时,她就被她的作品惊艳到,“她的画有着超越年龄的美感。”

“这么厉害?”白子牧惊讶了几分,显然不知道黄逗逗还隐藏着这个技能。

“其实我能教给她的已经不多了。”对于黄逗逗还来辅导班这件事,苏母也有几分疑惑,“辅导班报名的时候,我曾告诉过她的父母,不过黄逗逗好像很喜欢上课的氛围,所以周末的时候基本都会来。”

“这样啊。”白子牧点了几下头,终于将自己最想问的说了出来,“在辅导班,黄逗逗和谁是好朋友啊?”

苏母饶有兴味地盯着白子牧:“怎么,探听你同桌的情报?”

“她不怎么说话。”白子牧说得半真半假,努力营造一种关心同桌的形象,“所以来了解了解她的情况。”

苏母也没再为难白子牧,顺着他的话接道:“她确实不喜欢说话,和班里的同学几乎没什么来往。”她想了一下,接着说,“和韩子轩还能说上几句话。”

重点来了,白子牧假装疑惑:“韩子轩?”

“他们是一起报的名。”苏母有几分哭笑不得,“韩子轩不怎么喜欢画画,但是每年倒是很积极地报名。”

白子牧眉毛一挑,为自己的第六感竖起大拇指。

从这里层层深入,他马上就有可以和黄逗逗抗衡的筹码了,终于不用再装小弟了!

“小不点,”白子牧叫得很顺嘴,大哥的气势说来就来,手朝着黄逗逗眼前一摊,“数学作业借我看看。”

大抵是白子牧太过于嚣张,黄逗逗望着白子牧,像是不确定方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有了保命金牌,白子牧一点儿也不,拿出从前的气势,就差把腿跷到桌子上了。

“昨天的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后面两双大眼睛望着白子牧,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白子牧一向避黄逗逗还来不及,今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主动找碴儿?

黄逗逗没有说话,默默从抽屉里拿出“功德簿”。

“你干什么?”白子牧眼睛瞪圆,捏住“功德簿”的一角,刚刚的气势全然消失。

“盗窃他人成果扣两分。”黄逗逗一本正经道。

“韩子轩,”白子牧凑上去,小声提醒着黄逗逗,“你不希望别人知道吧?”

非常时刻只能用非常手段,虽然他也觉得威胁一个女生实在有失风度,可风度在被扣分请家长这件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黄逗逗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思考了几秒,拿起课桌上的水笔,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

白子牧彻底慌了,按住本子的一角,开始耍赖皮:“我这不是还没抄吗?”

黄逗逗的理解力也是非同一般,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放到白子牧的面前。

这明晃晃的就是对他智商的歧视!

“嘿嘿……”白子牧敢怒不敢言,将作业本推到黄逗逗的书桌上,他敢保证只要他把作业本打开,他那两分就没了,“小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白子牧“改邪归正”,黄逗逗合上本子,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白子牧答应得飞快。

这一仗打得太失败了,太不值了!

“受小人一拜!”

李朗和王明梁朝着白子牧鞠了一躬,白子牧可是第一个敢挑衅黄逗逗的人,虽然结局很惨烈,但是勇气可嘉。

“去去去。”白子牧挥了两下手,烦躁地揉了下头发。

“谁给你的勇气去抄黄逗逗的作业?”李朗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实在想不到白子牧会在太岁头上动土,“梁静茹吗?”

王明梁摇了两下脑袋,补充道:“梁静茹怕是也给不起。”

白子牧白了两人一眼,费心搜集的情报居然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姑姑是黄逗逗的辅导老师。”

两人摊摊手,不解道:“然后呢?”

“我发现黄逗逗身边有个男生。”白子牧歪着脑袋。

李朗实在看不懂白子牧的套路:“你也是她身边的男生。”

“那可不一样。”白子牧长哼一声,继续解释,语气加了些个人情感,“黄逗逗对那个男生可比对我亲切多了。”

听见白子牧的解释,王明梁总算理清了一丝头绪,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觉得黄逗逗喜欢那个男生吧?”

这句话是在嘲讽他蠢吗?白子牧轻皱着眉头:“有何不可?”

眼前两人终于憋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看着两人的样子,白子牧更加觉得自己的行为蠢透了,抿着嘴巴默默地瞪着面前不留余力笑话自己的两人。

笑声渐渐弱了下去,两人抹了下眼角的泪,他们都被白子牧这个胆大的想法笑哭了。

白子牧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望着两人,嘴唇抿成一条缝,板着一张脸:“笑够了吗?”

“灭绝师太喜欢上韦小宝。”李朗抛出一个问题,反问白子牧,“你说可能吗?”

白子牧冷瞥了一眼李朗:“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

“这下你可以理解我们了吧。”王明梁拍了拍白子牧的肩膀,“灭绝师太喜欢韦小宝我还可以幻想一下,但是我想都不敢想黄逗逗会喜欢一个人。”

“至于吗?”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的荒唐,但是白子牧仍然拒绝承认自己蠢。

“当然。”李朗点点头,“学校曾经有个无聊的投票,就是投出全校男生最不敢追的一个女生,你知道结果吗?”

白子牧瞅了一下额头:“黄逗逗是第一名?”

“Bingo!”王明梁点点头,“而且是全票通过坐到第一名的宝座的。”

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在这张扬的青春里,黄逗逗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包裹成刺猬的人,同龄人都在奋力地融入到热闹的圈子里,害怕自己被孤独缠上,而黄逗逗却是享受孤独的人。

白子牧已经对讨好黄逗逗不抱有任何希望,只希望能够安然等到下次换座位的时候换一个同桌,到时他上天入地还不是小菜一碟。

早饭的时候,白子牧发现王明梁嘴角的乌青,蹙着眉头道:“你的嘴角怎么了?”

“没事。”王明梁摇了摇脑袋,随便找了个借口,“摔了一跤。”

如果白子牧是个好学生,肯定不会怀疑,可他从小便是在棍棒教育中长大,对于这样的乌青早有研究。

“摔的?”白子牧语调一扬,明显不相信,望了李朗一眼。

李朗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白子牧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谁?”

“没事。”王明梁摇摇头,并不想让白子牧参与进来。

白子牧是转校生,而且是走读生,自然对学校里的一些情况不太了解。

“这还没事?”白子牧眉头快要拧在一起,看着支支吾吾的两人,“你们不说我问别人了。”

“章磊。”王明梁小声地说了一个名字,就又劝说白子牧,“这都不算伤,过两天就没了。”

白子牧被气得头脑发昏,都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息事宁人。

“几班的?”白子牧深呼一口气,他从小最看不惯的就是恃强凌弱的人。

“章磊是高三的人,是学校的大哥。”李朗拉住白子牧,“他们人数很多,就算我们去找他们理论,也会吃亏。”

“大哥?”白子牧都要对这两个字重新地定义了,撸了两把袖子,“我现在就去教教他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王明梁也上前拦住白子牧:“我们力量太弱。”

白子牧冷静几分,他在这里确实没什么优势。他望着王明梁:“他为什么打你?”

“章磊一直在学校收保护费……”说话的时候碰到伤口,王明梁疼得抽了口气。

李朗接话道:“昨天发生点口角,章磊就动手了。”

白子牧睁大眼睛:“怎么不告诉老师?这种事情这么恶劣。”

之前为同学伸张正义,他都被叫了家长,如今竟然有人过分成这个样子还安然无恙。

“没用的。”李朗摇摇头,“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

白子牧冷静了一下,问:“吃完饭,同学们大概都去哪里?”

白子牧的话题跳跃太快,李朗反应了两秒才回答:“宿舍。”

“我们去宿舍。”

虽然不知道白子牧是何用意,但李朗还是把班里的男生集合到一个宿舍。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大家也对白子牧了解了几分,耐心等到人员集合完毕之后,才有人问白子牧:“什么事呀?”

“王明梁因为保护费被打了。”白子牧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这会儿环视一周,“大家也交保护费吗?”

这是全校男生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感觉丢人,大多数人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想过反抗啊?”白子牧换了个问法。

同学们纷纷发言:

“章磊是学校的大哥,各个年级都有认识的人……”

“反抗倒有一次,一个男生在转校之前给老师反映了这件事,学校就调查了一下,但没人敢说出这件事。”

“除非这个人不准备在这个学校待下去了,否则还是息事宁人好了。”

“就是,反正章磊马上就要毕业了。”

……

待同学们发表完意见之后,白子牧才开口:“章磊毕业了还会有下一个章磊,如果纵容这种恶势力,我们之中肯定还会有人受到伤害。”

同学们虽然都同意这种说法,却都有自己的顾虑,一个个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转校之前也是学校的大哥。”白子牧将自己的底牌亮了出来。

所有男生都面带震惊,而李朗直接惊讶地问出了声:“不是吧?”

不怪同学们对白子牧的话感到惊讶,白子牧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表现良好,看不出任何不良少年的迹象。

白子牧耸耸肩,往日在黄逗逗面前的样儿全部消失,这会儿语气里都是自信,半开玩笑道:“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转学?”

大家望着白子牧。

白子牧嘴角一勾:“因为行侠仗义。”

“哇……”

同学们的眼睛亮了几分,这么酷的理由倒是让他们出乎意料。

“可是……”李朗有些头疼,“打架乱纪者要扣十分……”

“不就是叫家长嘛!”白子牧轻哼出声,“有事,我罩着。”

下午上课前有一小段午睡时间,白子牧热血沸腾,哪还有睡觉的心情。

午休结束的铃声刚一响,十二班的所有男生都睁开眼睛,白子牧第一个抬起脚朝外走去,其他男生陆陆续续地跟上。

这么大的阵势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李朗看着投来的目光有几分忐忑,他走到白子牧的身边:“我们这样会让人举报的。”

白子牧嘴角一撇,扬起脑袋正好从窗户边望见黄逗逗,好心情地朝着黄逗逗招了两下手。

“这是什么操作?”李朗彻底地慌了。

“一会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挡在前面。”白子牧知道实力悬殊,只是拼武力的话他们肯定要吃亏,在出教室之前给黄逗逗留了一张字条。

到达目标教室,白子牧站在讲台上找章磊,教室里的其他人看着这样的阵势,都识趣地跑到教室外围观。

最后,白子牧将目光聚焦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章磊披着一件大衣睡得正香。

白子牧走过去,一把拉起章磊的衣服,然后重重地甩在章磊的脸上。

章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白子牧,瞬间脾气就爆了:“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在气势上,白子牧从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他歪着脑袋,一脸无辜道:“然后呢?”

看着白子牧身后的人,章磊完全没放在眼里,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来挑事?”

“来讲道理。”白子牧挑了下眉头,“昨天你打过我同学?”

“呵——”章磊轻蔑地笑了一声,冷笑道,“那又怎样?”

“道歉。”白子牧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章磊笑出声,作势掏了掏耳朵:“再说一遍,没听清。”

“你的耳朵也是用来出气的吗?”白子牧也是相当地不给面子。

章磊的气度向来不怎么样,更何况白子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他,他上前一步揪起白子牧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见状,李朗准备上前,白子牧却扬起手,阻止李朗出手。

白子牧可不是被吓大的孩子,这会儿轻笑一声,朝着章磊又凑近半分,挑衅般地开口:“我说你聋啊?”

章磊脑子彻底热了,他推开白子牧,撸起袖子准备动手。

白子牧双手交叉抱胸,脖子歪了一下:“各位看清楚了,刚刚可是章学长先动的手。”

找好了借口,白子牧便活动起双手来,他从小在白父棍棒教育中长大,打架可从没输过。

正当白子牧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瞥见窗外的人影,立刻收起了手,看着章磊挥过来的拳头,将计就计地顺着章磊的拳头倒了下去。

从窗外看见这样惊险的一幕,王老师的心都要提起来,加快了脚步。

而黄逗逗看见教室里的情况,脚步一顿,脸色微微白了几分。

“你……”章磊看着倒在地上的白子牧,又望了眼自己挥空的拳头,明明白子牧闪开了他的拳头,可这是怎么回事?

“住手!”

随着教室门口老师的出现,章磊彻底明白了白子牧碰瓷的原因。

“老师……”白子牧捂着一边脸,发挥着影帝般的演技,惨叫道,“学长他动手打我!”

“章磊和白子牧去办公室,其余人都回教室。”王老师看着自己班上的男生,作势凶了一声,视线环视一周,“先去教室好好反省自己。”

“老师,”王明梁站了出来,“白子牧是因为我才挨打的。”

王老师看着王明梁嘴角的乌青,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深吸一口气,语气轻了几分:“你也留下。”望了一眼还在左右摇摆的人,“你们都回去,有老师在,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黄逗逗手里捏着字条,心怦怦直跳,望着捂着脸的白子牧,呼吸一滞。

白子牧接收到黄逗逗的视线,朝着黄逗逗眨巴了下眼睛,另一只手悄悄地给黄逗逗竖起了大拇指。

看样子没事。黄逗逗轻呼一口气,望着还一步三回头的同学,快速走了两步:“在我之后到教室的同学全部按照迟到处理。”

男生们彻底慌了,打架滋事已经扣完了十分,再扣下去就成负分了,再说他们也看见了白子牧的假动作,以白子牧的道行,也并不会吃亏。

那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和黄逗逗赛跑。达成共识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奔跑起来。

黄逗逗慢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家教室门口,除了白子牧和王明梁,全员到席,应该夸他们运气好,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不然她也不好放水。

手里的字条已经有些潮湿,黄逗逗慢慢摊开掌心,将字条小心铺开。

“我去三年级七班讨公道,还请小姐姐带着班主任赶到,不要让我挨揍哦!”

是一贯的欠揍语气,黄逗逗的眼睛弯了一下,小心地将字条放在笔记本里。

白子牧也只是表面看起来欠揍,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就好像她曾遇见过的那个人一样。

黄逗逗嘴角抿了一下,望了眼白子牧的座位。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胆小,就格外喜欢勇敢的人,就像白子牧那样。

临近下课时,王老师才带着白子牧和王明梁回到班上。

为了营造一种受伤的假象,白子牧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此时倒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感。

“你们还有没有点纪律?”王老师猛拍着桌面,努力营造出一种“我很生气,我对你们很失望”的感觉。

男生们都垂下脑袋,听着批评。

批斗大会进行了十分钟,王老师才出了一口气:“念在你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动手,这次寻衅滋事找一个主要负责人就可以了。”

“这样的功劳,谁敢跟我抢?”白子牧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王老师。

在其他人反对之前,王老师便点了头:“这个还用你说?”

黄逗逗这会儿站了起来:“这件事影响严重,按班规应扣十分。”

王老师只得点头,顺着黄逗逗的话接道:“白子牧十分扣完,按照班规应该请家长。”

“我还有补充。”黄逗逗顿了两秒,再次出声,“因为白子牧乐于助人,按照班规应该加一分。”

王老师一愣,瞬间明白黄逗逗的用意,点头同意道:“还是班委想得周到,确实应该加分。”

下课时分,白子牧终于将手从脸上移开,露出毫发无伤的脸颊。

“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让我们免于惩罚?”李朗这会儿才对白子牧的做法有所理解,白子牧分明是去单挑,他们几十号人分明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这是次要原因。”免于请家长之后,白子牧的心情大好,笑容也越发灿烂。

李朗睁大了几分眼睛:“那什么是主要原因?”

黄逗逗的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白子牧撩了一把头发,自恋地开口道:“当然是因为酷了。”

黄逗逗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嘴角,眼睛里也带了几分笑意,这个理由倒符合白子牧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

白子牧像是想起什么,朝着旁边探了下脑袋,含情脉脉地望着黄逗逗:“小不点,我就知道……”

还没等白子牧说完,黄逗逗就扬了扬手里的“功德簿”,面无表情道:“给同学起外号要扣两分。”

在黄逗逗的直视下,白子牧的笑容消失在脸上:“小姐姐,我错了。”

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王明梁和李朗相视一笑,白子牧在外再怎么厉害,回到黄逗逗的面前还是一样夹起狼尾巴,乖乖做一只小绵羊。

看黄逗逗这铁面无私的模样,白子牧还要装不少时间。

回到家,苏木卿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

白子牧换好拖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便问苏母:“小木呢?”

“在屋里呢。”苏母小声提醒,指了指苏木卿的卧室,“放学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蒙着被子不说话。”

白子牧有些惊讶。

“应该是在学校受了什么打击。”苏母有几分无奈,苏木卿早就是个有秘密的小男孩了,也就只和白子牧袒露心扉,她指了指虚掩的房门,“你去帮姑姑看看吧。”

白子牧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学校能打击到苏木卿的估计就是他那个可爱的女同桌了。

“小木?”白子牧敲打了两下门。

“嗯。”声音透过厚重的被子传了出来。

“我进来喽。”

并没有听见反对声,白子牧便推门进去了。

宽大的床上鼓起一个包,苏木卿的脑袋慢慢地伸了出来,抽了两下鼻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表哥……”

白子牧坐到床边,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今天跳跳生我的气了。”苏木卿撇着嘴巴,小脑袋搁在被子上,委屈巴巴道。

“为什么?”白子牧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苏木卿眼睛红红的:“她和别的男生说话,我就抱怨了几句。”

白子牧在心里啧了两声,现在的小学生啊……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难女生?”白子牧自然要在苏木卿身上找问题,如果他要是说余跳跳的不好,恐怕不利于他们兄弟的感情。

“真的吗?”听见白子牧的话,苏木卿更加确定了是自己的问题,从被子里钻了出来,“那我明天就去道歉。”

白子牧满意地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

“表哥,”苏木卿凑近白子牧,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是怎么给女孩子道歉的?”

实在不好意思,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在过去的时光中,女孩子这种名词对白子牧来说就像灭绝的恐龙那般遥远。

但是,这样的秘密怎么能说出来?白子牧轻咳一声,开始胡说八道:“最重要的是诚意,形式不重要。”

虽然白子牧是胡扯,但病急乱投医的苏木卿显然很是受用,他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嗯。”

小孩子就是好哄。

白子牧摸了摸苏木卿的脑袋:“不要多想了,早点睡吧。”

苏木卿躺进被子里,朝着白子牧摆摆手:“表哥晚安。”

白子牧关上台灯,还给苏木卿掖了下被子。

刚推开门,就看见在墙角偷听的苏母,白子牧清咳一声,忍着笑意:“没事了,你也早点睡吧。”

“还是你们有共同语言。”苏母叹了口气,释然地说,“不能不服代沟。”

回到卧室,白子牧嘴角扬了几分,现在的小朋友成天在琢磨些什么啊。

脑海中又浮现黄逗逗的身影,白子牧耸了下肩膀,应该给所有小男孩分配一个黄逗逗这样的同桌,这样还怎么可能有吃醋问题,一个个肯定都成长为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就像他一样。

窗外一片寂静,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

某间卧室里还开着一盏小小的夜灯,柔和的灯光打在黄逗逗的脸上,只见她的脸上满是不安。

她又做梦了……

陌生的房间里堆积着废品,黄逗逗窝在房间的小角落里,将头埋进膝盖间。

窗外的冷风一阵阵地吹过,她又将身子缩了几分,她的腿已经彻底麻了,可她不敢动。

她蹙起眉头,很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明明记得放学就跟着阿姨坐上了车,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

刚开始天色还很明朗,她对着门敲了很久,可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孤岛,无论她怎么喊人,外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黄逗逗心里的恐惧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被黑暗包围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爸爸妈妈去忙了,不在家,她小声哭了起来,紧咬着嘴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也许是哭累了,她慢慢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外面很吵,像是来了很多人,她的心态彻底崩掉,大喊一声:“爸爸妈妈!”

……

噩梦醒来,黄逗逗有些窒息地望着周围,小夜灯的灯光照在她满是冷汗的脸上,她愣了好久,才从梦境带来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逗逗,”听见声响的黄母披了件衣服,轻轻敲着门,像是怕吓到黄逗逗,“又做噩梦了吗?”

黄逗逗没有出声,整个人像梦中那样缩成一团,对门外的声音置若罔闻。

黄父安抚似的拍了拍黄母的肩膀,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小时候,黄逗逗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即使现在情况有所好转,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做噩梦。

门外渐渐没了声音,黄逗逗的拳头紧握着,明明都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这些恐惧还纠缠着她,日日夜夜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