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道藏精华录》,编辑者守一。守一,丁福保之化名。
309 简体字“乾”省为“干”,丁福保谓:“干为乾之本字。”《独行传》:“明堂之奠,干饭寒水。”又《晋帖》:“淡闷干呕。”
310 洪宪帝制,有人荐引丁福保参加筹安会,丁以诗谢之:“家住江南旧板桥,长安残梦付渔樵。无心沮溺安知孔,避世巢由不识尧。烈士暮年还射虎,英雄失路惯吹箫。牛医贱技吾藏拙,五斗元来未折腰。”
311 丁福保自述:“幼时阅《三国演义》,文理之进步极速。”我执教语文,亦常嘱学生阅读《三国演义》,谓“从语体文至文言文,起桥梁作用”。
312 丁福保六十岁左右,须发已全白,然神采奕奕,大有伏波当年之概。沪上某人参号,乃向之借一照片而放大之,置橱窗中借以号召,实则福保不服人参也。
313 丁福保处境裕如,亲朋向之告贷者不乏其人。晚年,整理旧笥,借据单契累累,乃按户寄还,作为馈赠之资,人咸德之。
314 丁福保治岐黄、说文、释道、词章之学。其初拜华若溪为师,从事数学,曾应聘京师大学,任算学教习,撰《算学书目提要》《代数学》《算学详草》等书。
315 丁福保不擅书法,作书多倩人代之,绝少亲笔。
316 丁福保晚年,记忆力大减,甚至与客晤谈,忽欲小溲,溲毕,已忘客人在室,彼独自散步庭除。
317 丁福保子惠康,藏瓷器,辑印《藏瓷图录》一巨册。
318 张丹斧,名延礼,知之者少;最初名扆,知之者更少。
319 张丹斧藏有红豆数枚,乃印度泰戈尔诗人所贻。
320 邓散木极称张丹斧之书法,谓丹斧书笔笔如杨柳,随风飘拂,实则笔笔踏实,自然坚劲。古人所谓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因此信手涂抹,歪斜颠倒,却始终不离法度。
321 张丹斧伪造“班固”二字玉印,龚怀希认为真品,以巨值购之。
322 姚民哀体瘦弱,辛亥革命曾充敢死队,张丹斧戏之曰:“这种革命党,一块钱可买一打。”
323 张丹斧,扬州、苏州、上海,均有其家,人以“狡兔三窟”称之。
324 张丹斧与吴观蠡,一居沪,一居锡,笔墨均甚锋利。因此,张丹斧有“上海吴观蠡”之称,吴观蠡有“无锡张丹斧”之号。
325 张丹斧与人书札,什九潦草出之。曾见彼与黄宾虹书,却作工小楷,讨论学术,累累数纸,现藏裘柱常处。
326 张丹斧有口头禅“奇谈”,黄季刚却以“奇谈”为别署。
327 张丹斧一度居沪市大世界游艺场对面之首安里,余有事致书,而忘其号数,姑写首安里某号以试之,不意竟递到。丹斧作覆云:“首安里,是某号,大书居然寄得到,郑司农,呱呱叫。”书法飞舞,余宝藏之。
328 张丹斧喜作打油诗,每作常于句末自加双圈或三四圈,成为习例。
329 张丹斧写字颇自负,陈蝶野称彼书法神似瘦金,丹斧乃精心作一字幅,寄赠蝶野,并附一札云:“此书真离纸三分,入木一寸,不知登善能胜过几许?遑论瘦金!”蝶野作《无厄道人字歌》答谢之。无厄道人,为丹斧之别署。
330 狄平子评张丹斧诗“雅近温飞卿”,我却认为“瓣香韦应物”。
331 张丹斧以“传简、惊梦”,广征分咏诗钟。有盐官程抟九者,以十字应之:“忽逢青鸟使,打起黄莺儿”为压卷。
332 张丹斧藏《敬敬斋玺印集》四册。
333 张丹斧晚寓吴中,颇爱其地水土清嘉,多园林之胜,因有句云:“安得蜀地锦,裹此苏州城。”人称其隽妙。实则丹斧句脱胎于苏东坡诗:“五百年间异人出,尽将锦绣裹山川。”
334 张丹斧生前,曾自抄较得意之诗,装订成册,甚精雅。丹斧于抗战时受惊悸死,遗诗不知散落何处。
335 潘伯鹰有“狂人”之号,有以所刊之诗集贻彼者,往往鄙薄之,或垫砚,或揩笔。
336 潘伯鹰有狂人之目,于客室中,榜曰:“不读五千卷书,不得入此室。”
337 潘伯鹰致书叶遐庵,辄称“番禺夫子大人”。
338 潘伯鹰为人写扇,上款与下款相并,以示不甘居人之下。
339 潘伯鹰倩谢稚柳绘《苏州河诗意图》。
340 潘伯鹰笔名,凫公、博婴外,尚有东门雨。
341 潘伯鹰著《蹇安五纪》,仿唐人传奇文,极古茂,周知堂甚称赏之。
342 潘伯鹰喜磨墨,谓磨墨饶有趣味,甚至可说是一种享受。
343 潘伯鹰谓明代程君房、方于鲁墨,其黑偏淡,原因由于取烟细、用胶轻之故。
344 潘伯鹰与沈剑知均卞急成性,叩门或与人通电话,应之稍迟,便怫然而怒。
345 潘伯鹰录存其诗,凡六册,拟倩章孤桐作序,未果。
346 高二适致姚鹓雏书有云:“承示大作,敬佩无,都下致力于五七言,窃尝语柳劬堂、尹硕公,当推公斐然于著作之林。其如伯鹰、履川诸子,则望公尘而莫及,下则东涂西抹,等自郐矣。”当民国卅八年春,平秋翁辑印《名家书简》,是书搜罗在内,潘伯鹰、曾履川二人见之,大不以为然,认为鹓雏扬己以抑人,有乖友道。实则秋翁向鹓雏索借诸名人手札,鹓雏疏懒成性,随意与之,内容如何,并未审阅也。鹓雏不得已,乃向二人致歉。再版时,将“伯鹰、履川”四字挖去之。
347 潘伯鹰少时,风流倜傥,能写小说,著有《人海微澜》《隐刑》,流行一时,后乃弃去,一意学书。
348 潘伯鹰之《人海微澜》,为其早年所作之小说,刊载天津《大公报》。其中若干资料,乃吴宓所供给。书中主人海伦,乃彼临撰时,阅到北京高师同学录中有海伦之名,觉甚新颖,遂随意袭用之。吴宓因识海伦者,遂介绍与伯鹰相见。此后,上海影戏公司改编为电影剧,名《春水情波》。
349 潘伯鹰以书法名,其叔父学固,为上海文史馆馆员,诗文书法,亦凌轹于时,一九八二年逝世,年九十。
350 潘伯鹰认为:“书法之最高境地,当于字外求之。”彼主张正书与草书不妨同时为之,正书是草书之收缩,而草书为正书之延扩,相辅相成作用。
351 潘伯鹰多才艺,人评之:“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小说第四,鉴赏第五。”
352 潘伯鹰以手书《论印绝句》诗十八首赠吴铁声,写作俱佳。伯鹰逝世,铁声装裱成卷,由潘夫人张荷君书签,谢稚柳作引首,范祥雍、邹梦禅为跋识。
353 一九四九年,民主人士飞往延安,进行和谈。代表凡六人,有章士钊、邵力子、江翊云、颜骏人、黄绍纮、张治中。潘伯鹰任和谈秘书长。
354 沪上豫园,为明代潘允端筑,有《豫园记》一篇。潘伯鹰为之重书,书法褚河南,足为学书之范本。伯鹰一九六六年逝世,年六十三岁。
355 潘伯鹰寓沪,一再移徙,最后卜居胶州路万国殡仪馆对门。未几,伯鹰逝世,遗体即送对门成殓,甚为便捷。
356 怀宁潘伯鹰,以书法名海内,作书所钤印章,均出当代篆刻名家之手。伯鹰于一九六六年,在沪逝世,年六十有三。其夫人张荷君,检集其所用印章凡一百七十五方,由钱君匋倩符骥良拓印成集。刻印者,有沙孟海、王福庵、陈师曾、杨千里、乔大壮、吴朴、陈巨来、叶露渊、方去疾、高式熊、钱君匋等三十余家,极一时之选,君匋且为作序。一九八二年五月,其海外侨友周颖南,在新加坡精印出版,国内传本甚稀,弥足珍贵。
357 潘伯鹰遗诗,杨廷福为之抄存,得四册。
358 潘伯鹰于抗战前受诬,被禁百余日,成诗一卷,曰《南冠集》。
359 章太炎作书,上款不加称呼。黄楚九故意用“楚公”署名,倩之作楹联,太炎不察,径写“楚公”,黄常以炫示于人。
360 章太炎寄寓上海敏体尼荫路(今西藏南路),厅堂不张书画,只挂大鳄鱼皮一张于壁间,客来见之,咸为诧异。
361 章太炎居苏,每晨九时起身,练习八段锦。
362 章太炎极推崇恽铁樵,谓铁樵之医,并南田之画,子居之文,为恽氏三绝。铁樵有三嗜好,读书、下棋、雀战。
363 章太炎极称黄季刚之才,谓:“季刚清通练要之学,幼眇安雅之辞,并世吾未见有比也。”
364 章太炎致孙仲容书,后署“末学”,在太炎书札中为仅见。
365 章太炎在日本,常与梁启超往还,且在梁处认识孙中山。
366 有人问章太炎:“你的学问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太炎笑答:“都不是,我是医学第一。”
367 章太炎斥龟甲文,谓:“龟甲文字,乃向壁虚造,不足凭信。”
368 章太炎之侄女菉君,任章士钊私人秘书。
369 章太炎拟黎宋卿为明太祖,而以刘青田自居。
370 民国初年,以虞舜之《卿云》一曲作为国歌,章太炎大为反对,谓:“民国之产生,革命流血而来,不能与尧舜禅让相比。”
371 章太炎知医,著有《猝病新论》《霍乱论》。其时恽铁樵亦著《霍乱论》,刊印以授徒。
372 章太炎致陈三立书,约于某日偕一日本友人来访,请陈整其服御,毋作偃蹇落拓之态。
373 章太炎曾以佛学《法相宗》证明《庄子·齐物论》。
374 章太炎初从俞曲园,后背离师门,因作《谢本师》文。周作人初从章太炎,后亦有谢本师之作。
375 章太炎于袁世凯主政时期,建议设立考文院,彼愿任院长,奈未通过阁议,以经费太巨也。
376 章太炎尚汉学,唐蔚芝尚宋学,颇多矛盾,然唐主持国学专修馆,却倩太炎作学术演讲。
377 章太炎因“苏报案”被逮,清吏因章为名士,以为必曾中式,即问得中何科,章微笑答曰:“我本满天飞,何窠之有。”盖故意用鄙夷不屑之口吻,以“科”作“窠”也。
378 章太炎不喜浴,家人强之始澡身。
379 章太炎不满于梁鼎芬,谓粗知伦理者,不欲与衔杯酒。
380 梁任公撰文,原稿辄自留,章太炎撰文,往往不自留稿。
381 章太炎不轻为人书联,即书直写求者之名,不加称呼。昔桂未谷,不轻易应人求书,自撰一联云:“愿与不解周旋人饮酒,难为未识姓名者作书。”
382 章太炎与人谈,谓:“刘光汉之《左盦全集》,全帙数十册,其中著述,十之八九属于仪征刘氏祖孙伯叔未刊行之遗稿,光汉剽窃据为己有,其弟子滥行甄录,遂成此芜杂著作。”
383 章太炎之客室,贴有字条:“来宾谈话十分钟为限。”但彼与客谈,滔滔汩汩,动辄一二小时。
384 章太炎论《治学》,谓:“曾涤生得力于《文献通考》,胡林翼得力于《资治通鉴》,左宗棠得力于《方舆纪要》。”
385 朱镜宙为章太炎女婿,有《咏莪堂诗》,堂名,太炎所取也。
386 李根源与刘成禺,均面有痘瘢,人称根源为李麻子,称成禺为刘麻哥。时章太炎居吴中锦帆路,生辰大会宾客,根源与成禺同往视嘏,太炎云:“你们两个麻子,陪我照相。”及太炎逝世,根源诗赠成禺:“我是腾冲李麻子,君为江夏刘麻哥。回首吴门十年事,太炎不见奈之何!”
387 一九三五年,华北事变,上海学生赴南京请愿,列车被扣于苏州。时天寒风厉,群情益愤,居苏之章太炎知之,立请吴县县长,以饼饵等为饷。翌年六月十四日,太炎患鼻菌及胆囊炎逝世。
388 章太炎遗体,于一九五五年四月三日,从苏州移葬杭州西湖之张苍水墓旁,由汪旭初、金兆梓、范烟桥、谢孝思、周瘦鹃送往。
389 章太炎墓,最初在苏州锦帆路,周知堂曾去访谒,且在墓前摄一影。
390 汤国梨谈及章太炎,辄称先外子。
391 《章太炎自订年谱》,汤国梨谋付剞劂,张溥泉劝阻之,因此印数甚少,只赠少数亲友,绝不公开,盖其中对于孙中山、黄克强等颇有微辞也。解放后,载诸《近代史资料》中。
392 章士钊初师事章太炎,后结契为兄弟。
393 章士钊读书时的长沙东乡之老屋,庭前有梧桐,皮青干直,彼日夕徙倚其间,因自号青桐。后赴日本,旅居无聊,黯然有秋意,感于诗人之秋雨梧桐,遂易青桐为秋桐,晚年又易为孤桐。
394 上海诗妓李□香,乃黄左田之后人,其真姓名为黄箴,字鬘因。章士钊曾著有《李香》一书。
395 章士钊藏有章太炎早年残稿,又孙师郑《诗史阁笔记》手稿。
396 姜书阁之《桐城文派评述》,附《桐城派文人传表》,以章士钊殿于后。
397 《凌霄一士随笔》,谓:“章士钊为律师,辩护之作,率文采斐然。”
398 章士钊曾言:“我弱冠涉世,交游遍天下,认为最难交者三人,一陈独秀,一章太炎,一李根源。但我与三人,都保持始终,从无诟谇。我恃以论交之唯一武器,在‘无争’二字。然持此以对付黄克强,则顿失依凭,何以言之?我以无争往,而彼之无争,尤先于我,大于我。且彼无争之外,尤一切任劳任怨而不辞,而我无有也。由是我之一生,凡与克强有涉之大小事故,都在其涵盖孕育之中,浑然不觉。因而我敢论定,天下最易交之友,莫如黄克强。”
399 章行严一日与人谈作诗,谓:“初学作者,先做三千首,既成付诸一炬,然后再做三千首,考虑去取。”
400 章行严别署“黄帝子孙之嫡派黄中黄”,许啸天仿效之别署“黄帝子孙之嫡派许则华”,又蔡冶民别署“汉种之中一汉种”,张溥泉别署“黄帝子孙之一个人”,均因袭之也。
401 章行严为吴北山女婿。北山墓志铭,乃沈寐叟书,行严遂喜寐叟手迹,见辄蓄之。
402 章行严纳坤伶雪明珠为如夫人,人有背后称行严为“老头子”,雪闻之娇嗔作态,谓“不许乱呼”。
403 章行严办《甲寅》杂志,其时北京大学学生张清源,致书行严,有所请益。行严阅信,觉文采斐然,事理条达,大为称赏,立致复书,此后每期杂志,由邮寄赠。清源后以第一名毕业于北大,一度与我同事,动乱中,被殴辱死。
404 章士钊于一九七三年五月二十五日从北京乘飞机赴香港,七月一日病逝,吊唁者千余人。其中颇有已往之电影名星,如黎明晖、李萍倩、林楚楚、陈娟娟等。
405 蒋维乔,号竹庄,有日记八十册,不易印行,归诸公家,此外尚有《竹翁年谱》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