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朝鲁眼观鼻口观心,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林素云没好气道:“孩子说话你也偷听?”
朝鲁摇摇头:“这不是偷听,我这么光明正大的怎么能叫偷听呢?”
林素云又道:“那你听到了什么?”
朝鲁皱了皱眉头:“没听懂,一开始锦儿还问了陆洲一句不要去做蝎子的事情,不过陆洲却将话头岔开,现在他在给锦儿将什么鱼嘴不鱼嘴的事儿。”
“鱼嘴?”
林素云也懵了:“今天的鱼嘴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啊?”
微风拂动,眠月高悬。
朝鲁打了个哈欠,没有继续听下去,反正也听不懂。
林素云也觉得有点无聊,于是拿着针线坐到他的旁边,一边刺绣,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锦儿在曲七娘那,没受欺负吧?”
朝鲁怔了怔,心神警惕:“没,一开始锦儿还不适应,还好陆洲教的好,渐渐也就习惯了,这次任务也没出什么乱子。”
他避重就轻的说了两句。
“知道的挺清楚的?”林素云瞥了他一眼。
朝鲁顿时感觉今天的天儿有点冷,“还不都是锦儿回来说的。”
“她刚刚说不做蝎子估计也就心血来潮随便说说,只要陆洲继续做,她肯定跟着。”
林素云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
朝鲁倒是看的开,不在意的说道:“咱们操心也没用,女儿跟着陆洲也挺好的,起码沈洲城门口被雷劈的人少了许多,她要是和陆洲能够成了,到时候再给咱俩生个外孙就更好了。”
“德性!”
两人又随意聊了聊,过了一会儿陆洲和朝锦儿从屋内走了出来。
二人和朝鲁夫妻打了声招呼,便回了丽春院。
一路上,陆洲静静的走在前面,朝锦儿安然的走在他的身后。
一言不发。
直到走到丽春院的后院,准备开门的时候。
朝锦儿忽然问了一句:“陆师兄,你说,余罪最后跟谁在一起了?”
“林靖宇。”
陆洲诚实回答。
“哦,我明白了!”朝锦儿似有所悟。
陆洲怔了怔,觉得有点懵,他只是想用余罪的事儿告诉朝锦儿,做情报工作是一件为国为民光荣的事请,并且情报工作对于朝鲁这个都统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
可是这丫头,明显关注的重点跑偏了。
还有,我说了什么,你就明白了?
……
……
幽关以南,山路连绵。
黄一生坐在陡峭的石壁上,长长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提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那天从酒家出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躲起来,而是将千面毒君杀了枯叶的消息散布出去。
因为他不说,最后杀死枯叶的可能就变成他黄一生了。
这个锅他不背。
然后便是千里逃亡,没办法,他的仇家太多。
奔袭了千里,绕了一大圈,他又回到了幽关,他相信不会有人想到,他还会回到这里。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天黑的时候出关。
从此进入北荒隐姓埋名,先苟个十年八载再回中洲。
他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千面毒君便从青云榜上下去了,不过依然还占着恶人榜第一的位置,没人知道千面毒君是谁,他也不知道,但是如今天下所有门派都知道罗汉金身在千面毒君的手里。
再加上金刚寺里传出的消息,澹台明镜送去了一尊假的罗汉金身。
现在澹台明镜也在找千面毒君。
这就够了,足以证明,之前的种种与他黄一生没有关系。
忽然。
他的身后响起脚步声,他猛地回头。
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黄一生两腿顿时一颤。
是什么样的邪风,把澹台明镜这个和尚给吹来了?
“你是黄一生?”澹台明镜问道,他之前见到了是易容之后的黄一生,所以他并不认得。
黄一生反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澹台明镜这下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摇摇头:“我若是想杀你,当日在酒家之中,便会先将你杀了再走,要知道那个时候,你也没了修为,我手里的锡杖并非杀不死你。”
黄一生打量他一眼,看见他手里空荡荡。
“可惜你现在手里没有锡杖。”
澹台明镜冷冷说道:“没有锡杖,我还有这双手,双手没了,我还有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有没有锡杖并没有什么区别。”
黄一生叹了口气,他知道澹台明镜说的是实话,澹台明镜最可怕的不是他的修为和仗法,也不是他的横练功夫。
他最可怕的是他的韧性。
就像打不死的怪胎,打不死他就会被他活活缠死。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黄一生脑海中灵光闪过,他突然想到了澹台明镜来找他的原因。
他望着澹台明镜咧嘴意笑,露出了满嘴黄牙,“既然你的手脚俱在,为什么不杀我呢?青云榜第三的高手要杀我黄一生,我是万万活不下去的。”
“哦,我说错了,你现在是青云榜第二了,因为千面毒君已经下榜了。”
澹台明镜眼角跳了跳,然后笑道:“佛祖说,不让我杀生。”
黄一生笑道:“你不愿意说,我帮你说。”
“你被千面毒君骗了,拿了假的罗汉金身,所以你想找到千面毒君,但是天下间没人知道千面毒君在哪,所以你来找我,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千面毒君的人。”
澹台明镜眼睛里露出一抹黯然,过了许久,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才发现,这个世上聪明人太多。”
黄一生接着道:“可惜我也不知道千面毒君在哪。”
“我知道你不知道。”澹台明镜说道。
“那你还来找我?”
澹台明镜看着黄一生,说道:“我只是想知道,除了枯叶,还有谁知道黄三石的隐疾?”
黄一生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没人知道,一个男人得了这种病,谁都不会说。”
澹台明镜的眼里有几分失望。
“不过……”
黄一生顿了一下:“和他上过床的女人,可能知道。”
澹台明镜眉头紧锁,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转身下山。
黄一生松了口气,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出关去北荒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全。
看着山脚下屹立的幽关,他咬咬牙,转身离去。
……
……
南周,金陵城,国师府。
阴风阵阵。
吹动灵堂前的烛光不断的摇曳。
一个老人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灵堂上密密麻麻的牌位,最前面的赫然写着‘顾长风之牌位’几个字。
“没想到枯叶这个废物竟然把罗汉金身给弄丢了。”
“看来绣衣史全是一帮蠢货。”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缓缓响起:“爹,枯叶和尚是绣衣史的人?”
“潜伏了这么多年的一枚棋子,就这样没了,沈若虚恐怕此时已经暴跳如雷了吧?”
老人看向身旁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他阴鹜的目光中露出短暂的温柔:“沈若虚会不会暴跳如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杀死枯叶的人,就是当年杀死你兄长一家的凶手。”
“千面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