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十七从家里翻出了曾经爸爸藏起来的私房钱,也有小一千,足够生活一阵子了。
因为周玲的事情,尧十七已经没有再去学校了。
只要高考前回学校拿准考证,再统一搭大巴去考场。
这段时间她很少出门在家练题,她有一种错觉,大家知道她是杀人犯之后,都离得远远的,不敢来欺负她了,见到她都是避着走的。
两个月很快到了,离高考也就两天的时间了,天气也越来越热,尧十七打了盆水在房间降温,两只手都举着风扇给自己扇风。
除了必要的开灯,还有做饭,她都不会用上电。
不为别的,她已经快要没钱了,电费都是吴文哥交的。
她不想亏欠吴文哥,就连灯她都是很少开,还好她家门一打开就是路灯,她只要在窗户上一蹲下来,那一小圈的光晕就集中到了她的手上,刚好能够看情书本上的内容。
高考前一天,尧十七回了学校,一踏进校门,忽然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的时候,看见楼下一群高三的学子在拍毕业照,而她的班主任就坐在一群学生的中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拍照的同学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她……也是高三三班的人啊……
尧十七没有下去,站在台阶上看了许久。
贺文业拍完毕业照上了楼梯一见到尧十七,想到尧十七杀了周玲,他就双腿发软,没等尧十七说话,就已经两步跨三四个阶梯,逃了。
尧十七拿了准考证,听着班主任的嘱咐,临走前给老师鞠躬九十度,“谢谢老师。”
老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尧十七可以走了。
他的父亲也是因为买了尧十七父亲的保健品,吃了之后突发疾病去世了。
本来应该是恨的,可他做不到把对尧十七父亲的恨转移到尧十七的身上。
那对尧十七多不公平啊,这孩子本来什么都没有错。
可他也无法劝说大家不要把仇恨牵扯到下一代。
也许,这就是孩子的命吧。
晚上,吴文来找尧十七,变戏法似的在手心变成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你,以后不开心了就吃一颗糖,保准一天好心情,考试一路绿灯。”
尧十七撕开糖果包装纸,嘴巴里奶香味很浓,含糊道,“谢谢。”
“好好考试,回来爷给你做饭吃。”吴文摸了摸尧十七的头。
尧十七嘟囔着,“你做饭还没我妈妈做的好吃。”
这天晚上,尧十七跟吴文聊了很多,尧十七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吴文之前在部队里的英勇事迹。
吴文哥好像一个天使呀,尧十七想。
笑得时候眼里好像有浩瀚星辰,又充满生命力。
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的前途真的一片光明,而她……
过几天就要蹲号子了。
短暂的神伤一小会,吴文并没有发现尧十七的异样。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了。
尧十七见吴文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赶紧打断他,“哥,哥你该回家了。”
吴文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一拍脑壳,“哎哟,爷讲着太兴奋了,差点忘了你明天还要考试,十七你先好好休息哈,我先走了。”
翌日,尧十七很早就起来了,打扫房子,记了一会单词,准备好考试的东西就出了门。
考试的地点在嘉城,学习统一安排车子接送考生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宾馆,好巧不巧的是她被分到跟李玲一间房。
李玲在面前不敢说什么,在尧十七出去打饭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全都扔在了门外,反锁了门,任尧十七怎么叫也没有人把门打开。
而带队的班主任被叫去教育局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尧十七没有钱再开一间房,抱着书包在天桥底缩着身子蹲了一个晚上。
她好想吴文哥啊,可是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根本就打不了公共电话。
第二天天刚亮,尧十七起身揉揉自己发酸的胳膊跟发麻的双腿,扶着水泥墙慢慢起身,一阵眩晕感扑来。
摇了摇脑袋,等了好半响,拿出课本背文。
不远处飘来买早餐的粥香味,新的一天开始,一切都是重生的样子。
肚子早已饿的发慌,尧十七怕自己会在考场上饿的晕过去,盯着手中的试卷半响,彷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把试卷课本一页一页的揉成卷儿,一口一口塞进嘴巴,吞了下去。
吃着吃着,尧十七眼泪就下来了。
好噎人,好难吃。
高考完的尧十七出了考场,这一次是,她没有向往常一样,低着头匆匆走路,而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学校。
周身都充斥的同学与家长的欢呼声,而她孑然一身。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的人生,已经发臭,发烂,没有救了。
她撑不下去了,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尧十七没有上学校安排的大巴,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烈日下,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来到一座很漂亮的桥,圆拱形的,顶上还挂着灯笼,红丝带。
记得前几年跟爸爸妈妈来嘉城的时候,这座桥还没建好,想来是最近才通车的吧。
桥上的风有些大,尧十七的发丝吹起堪堪遮住她的脸。
桥下是汹涌的河水,她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还有行人。
有些行人站在栏杆的外围,劝她,“小姑娘,有什么事情下来好好说。”
“你还这么年轻,不要做傻事。”
吴文出任务,怎么也不会想到要跳河的是尧十七,指尖微微颤抖,刚毅的脸扑满焦急,呼吸有些紧张,“十七,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好吗?”
尧十七坐在栏杆上,双手扶着栏杆,底下的脚勾着,双眸无神,喃喃道,“吴文哥,你说我还有未来吗?”
吴文押着身子伸手,“当然,你还年轻。”慢慢挪着身子过去,“来十七,把手给我。”
“对呀小姑娘,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下来吧。”吴文旁边的消防员都在劝尧十七。
尧十七动摇了,伸出手想要拉住吴文的手。
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现在的学生真矫情,一点点小事就闹着要想不开。”
尧十七笑了笑,收回手,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头撞上河中的礁石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没有人知道,尧十七早已经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每日夜里心脏如同被窒息一般难受,失眠,焦虑,想死又不敢死。
而她也是第一次最后一次看见吴文爬在栏杆上流泪,低吼。
那种无力挽救年轻生命的愧疚感以及挫败……
嘉城的梅花开了又开,尧十七被永远埋葬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年夏天,她的生日,已经无人知道。
后来呀,吴文在尧十七离开后的五年,刚毅健壮的身子缩在了小小的盒子里,上面盖着红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