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轻落似乎真的疯了,不想报仇,不想以后,不吃不睡,日夜都在找那个他口中的欢儿,满头银发在没束过发,逢人就问见没见过他的欢儿,眼中在没这世间颜色,奇染日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疯,看着他魔,他似乎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没忘,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血海深仇,忘了活着,却没忘记要寻找他,没忘记那一身白衣,他在鬼域种了一棵又一棵合欢树,尽管从未成活,却日日对着枯树说话,哭着笑,笑着哭,他在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他看不见满眼关怀的亲人,朋友,这世间似乎就只剩了他自己,鬼域的鬼看着他都跑的鬼影不见,蓝色的双眼时而疯了一样咆哮,厮杀,搞的大家苦不堪言,没人知道他眼中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没到无月之夜,只能把他用锁链锁在鬼域的魔窟之中,万鬼嘶吼,折磨,没人知道每一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每日清晨,他都浑身是血,无望的发呆,魔窟之内的墙壁沾染的都是他的血,抓痕,也是这一夜,人间鬼域都闭门不出,这一夜只有一个疯子在自己折磨,自己坚持,自己挣扎,生死间徘徊,奇染守在洞外,静静看着他经历的一切,东方彧修书回了国,继续留在麒麟国,无影踪的做他的无影楼楼主,秘密培养自己的力量,谢天辰在幺妹,果语的秘密的互送下和唐嫣然去了朱雀国,临走时看了疯了的北冥轻落“大哥,我会给你报仇的”,他疯了,可他们没有,龙华留在了东方彧身边,和他一起住在鬼域,鬼王曾经问东方彧为什么不回国,他说他们的托付他没有办到,他找不到安世欢,希望能看着北冥轻落活着,虽然是以这种方式,北冥轻落不容人靠近,龙华总是时而远远跟着他,每次都是眼睛红红的回来,他们不知道他能不能好,但都知道他活的很辛苦。
转眼三年,北冥轻落就这样疯魔了三年,他问的最多的就是奇染,“他在哪?”,奇染总是摇头,他不敢告诉他,他连他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他曾想告诉他,也许他已近真的死了,可是看他疯疯傻傻三年,在冷的心也张不开嘴,世人把每月初一无月日定位鬼日,放河灯祈祷,可只有几人知道,那响彻人鬼两界的哭泣声的那人是多么绝望,是怎样的痛彻心扉,那颗心被他自己伤了又伤,残缺不全,没人能靠前安抚医治,曾经那么爱干净的人,喝最脏的水,吃着不知生熟的东西,不洗澡,不束发,不洁面,要不是偶尔动一动的眼珠,喃喃自语的声音还证明他活着。
龙华风快的跑回鬼域“奇染,奇染,轻落哥哥说他找到嫂嫂了。”
奇染叹气“走吧,去看看。”
东方彧也一同随去,几人来到一片林中,只见北冥轻落蹲在一棵树中,一动不动看着刚出生的雏鸟傻笑,“欢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龙华满头黑线“我以为……他正常了。”
奇染没有出声,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这样了,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自己的心,“你们回去吧,我陪着他”。
北冥轻落守着雏鸟从破壳到羽翼丰满展翅高飞,日日陪伴,他说等你长大了,他的欢儿就回来了,他说那就是他的欢儿,你看那眼睛多像,没多久,那鸟儿就成了雄鹰的嘴中餐,当他捧着血肉模糊的小鸟痴傻傻的回到鬼域,坐在忘川河边哭的像个孩子,痛了所有人,就连忘川河中的河伯都落了泪,孟婆的汤他们强行给他喝了一碗又一碗,可对于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婆婆,你这汤不是过期了吧?”龙华问。
孟婆很是无奈“怎么可能,军师也曾喝过,都好用的,怎么可能过期?”
龙华和东方彧齐齐看着奇染,奇染摇头“我不知道,很多事不记得了?”
两人在看像北冥轻落,哭累了倒头就睡,起身后还是那个可怜的北冥轻落,奇染不仅在心底疑惑,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喝的孟婆汤,他那么轻易就忘了的,是不是说明他没有北冥轻落这样的执念。
整个鬼域因为有了龙华,似乎多了点不同,“奇染,奇染,我已经三天都没见过轻落哥哥了,你快看看他是不是出事了。”
奇染埋怨“我都成了他免费的巫师了,他不伤别人都是万幸了,放心吧!”
嘴上这么说,可他还是用他的眼仔细看了他的去处,尽管这样会消耗他很多精力,三人再次来到陌生的地方,东方彧道“因为这个疯子,我倒是有幸看遍麒麟国的风光,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也能找出来,佩服佩服”,东方彧吐着嘴中的风沙抱怨。
几人站定在一颗突兀的树旁,方圆百里一颗高伟的合欢树,东方彧问“别告诉我这就是北冥轻落?”
奇染指指树上的藤蔓,龙华惊愕“凌霄花?你说这是轻落哥哥?”
奇染点头,只见凌霄花绕着合欢树缠了一圈又一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叶,打苞,开花,那鲜红的颜色像他心中的爱情,这次东方彧没有调侃他,而是默默站了良久,一棵合欢树,你都愿舍了真身为他添一抹色彩,这样的方式让人心疼,他是疯傻了,魔障了,可更因为这样,才透出他的真心,他的痛楚他不甘的执着。
奇染几人无奈离开,月余后一天夜里,龙华一声尖叫,消失在鬼域,等奇染等人赶到,只看到一只巨龙伏天为这片荒芜下了一场大雨,那颗合欢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只剩干枯的枝干,北冥轻落静静的缠绕在他身边,奋力开出最美的凌霄花,雨下了一夜,龙华疲倦不堪靠在东方彧身边,北冥轻落紧紧缠着这棵枯树,在不堪的外力下,枯树化成粉末,一阵风过,似乎从没存在过,北冥轻落化回原形,蹲在原处,不哭不闹,眼中不喜不悲,就那样看着自己足下的土地,龙华想要上前安抚,东方彧摇摇头,有一种悲伤,无声无息,有那么一种心痛,无声无息,有那么一种诉说,无声无息,有那么一种悲凉,无声无息,北冥轻落的伤无人能安慰,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在动听的关心都是利刃,北冥轻落死死抓着自己的心,一口鲜血喷出,倒了下去。
奇染带着他回了鬼域,这一觉他睡了很久,久到龙华以为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久到东方彧都在叹息,他们终于给他洗了澡,满身伤痕似乎都是自己抓伤的,那心口更是惨不忍睹,几处暗痕似乎马上就要碎裂与肉体分离,“这样都行,我真该给你竖大拇指”东方彧叹息。
奇染眼神深了又深“他心中执着一人,这就是他活着的理由,如果有天,这跟玄断了,万鬼重铸都在难以维持。”
东方彧看着眼前人“北冥轻落如果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定早早把你们带回朱雀国,也许……”
两人不在言语,北冥轻落不知什么时候清醒,清醒来的他不但疯魔,还似乎傻了,他就那样站在忘川河畔,看着日日转世的人发呆,从前口中喃喃自语的欢儿,也没了声音,那身上的忧伤让人无所适从,龙华不止一次和他说话,逗他开心,可他就像真的没了魂魄,没什么反应,就连每月的无月之日,洞内都没了动静,几人有偷偷看过,洞没的他万鬼侵蚀,他都没在皱一下眉头,他就像个孤单的其中一个鬼魅,无欲无求,不喜不悲,痛在其身,也没他心痛,抿着嘴的样子更让人心疼。
“这该如何是好?再这样下去只怕嫂嫂没找到,轻落哥哥也要熬不下去了。”龙华烦忧看着奇染。
奇染也不知该如何,忘也忘不了,找又找不到,就连正常活着都成了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除非……”
“除非安世欢重现”东方彧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一天一月,一月一年,就这样过去,又是两年,北冥轻落就这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在忘川河畔站了两年,龙华也成了大姑娘,不过还是孩子性格,天天吵着东方彧,看着北冥轻落。
这一天鬼域的银龙草突然盛开,这是五年来,第一次鬼域在有生命开放,昏暗的鬼域,染了银白,一个个小小花朵口中吐着蓝色花芯,像个小小精灵,馒头在北冥轻落疯了以后一直跟在奇染身边,这一奇观惊动了众人,那个银发少年还站在忘川河畔,似乎没觉察这一刻眼前的不同,馒头异常兴奋跑来跑去,最后停在北冥轻落身边,北冥轻落五年来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只见轻轻点在馒头蓝色触角上,点点荧光,从微弱的光到闪的人睁不开眼,馒头慢慢被一团光球包裹其中沉睡。
北冥轻落轻轻抱起,走到奇染身边递给他,奇染不懂“为什么把你的希望之源给了馒头”,北冥轻落没有回答,轻轻抚摸着光圈中的馒头,嘴角的笑稍纵即逝,似乎刚刚就是他们看到的眼花,瞬间盛开的银龙草再次落败,满地枯荣,要不是奇染怀中的馒头,他们定觉得刚刚是一场梦。
北冥轻落一身破旧的黑衣,披散着已经过腰的长发,干燥的唇,脸上突然裂开的皮肉,无神的看着远处,龙华最先发现北冥轻落的不正常,“奇染,轻落哥哥是不是要不行了。”
奇染的目光从怀中的馒头看向北冥轻落,他无比熟悉怀中的气息,日思夜想的气息,再次看向北冥轻落,只觉得他随时就会消失,脸颊的伤口应该是刚刚失去的希望之光所至,“北冥轻落,我带你去找安世欢吧!”
世界一片寂静,东方彧和龙华齐齐看着奇染,安静的北冥轻落没有转身,可是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他的不平静,奇染走到他面前,看着更惨白脸色的人,重复“我带你去找安世欢,可好。”
北冥轻落那无神的眼中,终于有了变动,紧握的双拳,看着他,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奇染再次重复“我大概能感知他在哪里。”
北冥轻落还是那样看着他,脸上慢慢有了变化,再次张了张口,“好”。
一个好字,吓了龙华一跳,那声音就像破锣,应该都没破锣的声音好听,龙华红了眼抬头看着东方彧,东方彧摇头,龙华没有出言,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说话,原来还问奇染他的去处,不知从那天起,他就再也不问了,在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句“好”含了他多少期待,希望,这声音就像他,他是他也不是他,没有兴奋,激动,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怕奇染说的,是他自己的错觉,怕打破了这最后一丝期待,也怕这又是一个无望的结局。
奇染指指他的衣衫“用不用换换”。
北冥轻落摇头,几人在奇染的带领下,来到一个不知名的街道上,龙华问道“这是哪里?”
奇染道“这是麒麟国的一个小镇,当归镇,镇内多会医术,采药为生,只期待人人平安归来,故以药名当归作为镇的名称,当然当归也是此地盛产。”
东方彧笑语“军师懂的真不少。”
龙华点头“这活的久还是有好处的,对吧”。
奇染看着面无表情的北冥轻落“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也许变了模样也说不定。”
几人点头,分开寻找,一时无果,龙华馒头大汗,东方彧找了一处茶摊,几人喝茶水解渴,“奇染你会不会搞错了。”龙华问道,东方彧桌子下踢了一脚她,龙华不满刚要反驳,看着东方彧的目光,北冥轻落紧皱着眉,黯然的眼神让人心疼,“奇染定不会弄错,放心吧轻落哥哥,我们再找找,今天不行,明天,明天不行,后天,总会……”。龙华没说完话,只见北冥轻落迅速起身,向一处走去,几人赶紧跟上,东方彧自动付了钱,自从谢天辰不在,他似乎就成了免费的付款机,他们吃的安然,他付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