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国,首都,黄昏,风雪交加。
国师府前宽敞明亮的官道上,刺骨的寒风扯着喉咙不停地袭来。
仿佛只要一瞬间,它便可揉碎了这一地冰雪。
风雪交加,独占了这一片广袤无垠。
雪白的地面上,此刻正平静地躺着一地吹弹可破的冰雪般肌肤。
一行凌乱不堪地脚印,在雪白色的地面自东向西,冒风顶雪绵延远去,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
脚印便不大,应该还是个孩子。
风雪严寒冰冻夜,山外无归人。
原本还能露出点痕迹的一地刀枪剑戟,慢慢地,也都被大雪掩埋。
不一会便了无痕迹了。
大地,冰冷而又寒湿。
宛如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沉着冷静得有些慎人。
白花花苍茫茫凄迷一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银灰色的天边微微地,似乎暗淡了些许的时候,国师府的大门才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白雪映夜,天光自然。
虽然夜幕已然拉开,然而整个国师府前的大街上,依旧是如同白昼。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才是大月国名符其实的胜景了。
雪月相映,这可是全世界的独一份。
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大月国独有的风景。
因为在大月国,一年之中大半时光都是冰天雪地。
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初春时节,它依然是不管不顾地自顾自冰天雪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明月过西楼的时候,似乎是有一个弱小而又可怜的生命自雪地下面微微地蠕动了一下。
国师府大门刚一打开,便有一行铁骑飙出,立即向东飞驰而去了!
“一、二、三、四、五……”
过膝的棉花般积雪下面,传出来了一个微弱而又稚嫩的声音,似乎是在数着刚刚飞驰而去的铁骑。
没错,从国师府飞驰而去的正好,就是五匹火红火红的铁骑。
铁骑过处,留下来了一长串血红色的马蹄印。
周围还散落着零星的梅花般血迹。
可以肯定,这刚刚飞驰而去的五人,身上有伤。
而且还不轻。
“嘎……吱!”
“哐嘡!”一声,国师府大门再次紧闭。
雪地上,先前蠕动着的地方,爬出来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小孩。
小孩衣冠不整,十分小心而谨慎地东瞅瞅,西瞧瞧了一会,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小孩不大,从他的背影看上去,应该五六岁的样子。
她四下里扫视了一会,最后将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对面紧闭的国师府大门,许久许久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
小小年纪的她,神情冷漠,不苟言笑。
她足足看了有大半个时辰,只到天光大亮了,这才一瘸一拐地慢慢向东走去。
“牧云哥哥,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一定!”
厚厚的雪地上面,在留下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小坑的同时,也记下了一句坚毅果敢的稚嫩童声。
她复姓欧阳,双名小雪。
据说是仙云国国师府的千金,不知为何,会遭此大难。
也不知她口中的牧云哥哥,究竟是何许人也。
时间一晃三五年就过去了。
春天刚到,大月国的国师府,已经迫不及待地热闹了起来了。
因为,国师府年前喜得一女。
只是可惜了,这国母虽然是老来得女,却有些美中不足。
因为国师府的新生儿落地成祭:一个白玉般地可人儿,偏偏她就先天性又聋又哑。
不仅如此,反应还极度迟钝。
她眼神暗淡无光,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对周围事物完全漠然的一个小可怜。
还在腊月的梅花斗妍争春时,为了能让她哭上一声,接生婆曾经偷偷地用绣花针狠命地戳了她好多次,可她都毫无反应。
吓得接生婆脸色大变,不管不顾地夺门而去了。
自打为她接过生以后,那接生婆便再也不敢上国师府前面的大街溜达来了呢!
“胎湿!绝对是胎湿……。”
接生婆一回到家,便大舌头整个地都翻卷了起来了,十分艰难地与老伴含糊不清地嘀咕着说道。
她家里的老伴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实人,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一个劲地冲着她直摇头。
国师府的上上下下,可不会因为小姐不会说话而气淚,因为这小姐可是国师府的一颗独苗啊!
整个国师府,自打小姐落地起,无不为这个又聋又哑的小可怜操碎了心。
国母老来得女,就更加地地心疼了。
举国上下,求神拜佛,遍访名医。
只为了可以让他们全府唯一的惦记,能够变得聪颖一些。
全国师府上上下下,东奔西走,可谓是神药双管齐下。
即便是拿着一根稻草,那也都是救命的良药啊!
只可惜铁树不耐寒,总是不开花。
国师几次三番要把这个小可怜给扔了,可惜国母年过半百才得此一女,自然是不肯答应了。
这,才保住了小可怜的卿卿小命!
梅花落尽桃花凋,寒来署往秋月高。
恰好这一年小可怜五岁生日,国师府上上下下忙于为她庆生的准备工作,丫鬟们顾不上她,小可怜便自行在花园里边玩耍。
一游方僧人自国师府前路过,在大门口瞅见了小可怜。
因为一见如故的缘故,便随缘入来,送了她一个小礼物。
这小礼物不是很常见,乃一块月牙形黄玉小摆件,牙黄牙黄的,像一艘小船。
小可怜对此物似乎也是一见如故,把玩了一会便呵呵呵看着游方僧人傻笑了起来了。
有丫鬟远远地瞅见了,丢下手中伙计,早将小姐的初次发声,飞快地报入国师府里边去了。
国师携同国母飞奔而来。
只可惜来晚了一步,游方僧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
柳荫下,除了呵呵呵傻笑的小可怜,哪里还有陌生人的踪影呢!
不过在小可怜的手上,独独就多了那一件月牙般的一块黄色明玉了。
这玉似木非木,像石头又不是石头。
你要说它是块玉吧!它又不太像玉。
此物中空而不大规则,里边一团似雾非雾的一团墨色暗斑上面,似乎隐约还有着肉眼不可见的奇特图案。
可惜就是看不真切。
从表面看上去它透明如水,宛如是一叶飘摇于海面的轻舟。
再仔细看时,面上还刻有文字,字如蚊脚,肉眼也看不太真切。
国王令人回屋取来放大镜,细看时,只见字迹娟秀飘逸,很有些古人风骨。
原来是一首诗,诗曰:江湖飘摇一轻舟,云起云落过仙居。瑶池一席卷沧海,月下流云清梦遥。
国师反复读来,就是不解其中真意。
愁眉紧锁的国师缓缓回头,在屋内独步了起来了。
就在他一回头的刹那,一道金光自国师手中明玉中飞出,打入了奶妈的眉心。
奶妈浑身一哆嗦,身不由己地便脱口而出道:“我主,小姐自出生以来,从未曾哭过笑过,这回遇上了贵人,代天赐名,小姐首开仙口。莫不是……,这里边就暗藏了小姐的仙名了呀!?”
“梦遥?……梦瑶?好名字,好名字!”
国师脸不变色心不跳,也梦游般地便随口而出,道。
言毕游魂归龙甲,国师浑身湿透,拔凉拔凉地,胸腔内心惊、皮毛下肉跳。
“奇怪!我自为国师以来,早已经和夫人一起改名换姓,都不再姓席了呀!究竟是谁他娘的在故意作弄本国师呢?还是……也罢!且先让她先随了祖宗的姓吧!”
国师暗自心惊,有些很随意地就给小可怜取了个名字:席梦瑶。
然后便把不明来历的那块玉挂回了闺女肉乎乎地脖颈上去了。
小公主得了名,突然间就蹦跳了起来,还十分邪性地开口叫了奶妈身旁的国母一声:“妈咪”!
国母一直在走神中。
毫无心理准备,被小梦遥这勾魂摄魄的一叫,受了惊,直接就晕翻过去了。
白眼皮灰眼球,吓得国师和丫鬟、老妈子们一个个地,全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呢。
丫鬟们将她搀回了内院,轻轻地将她安放于院落中央的那棵枝繁叶茂的琵琶树下的藤椅上,不停地为她叫魂喊魄着。
又是捶背,又是顺气地,一直捣鼓了半天,这才使得她略微舒缓了一下。
小可怜得了天命赐名,自己不哭不闹,也任由别人哭哭啼啼,独自在院门口的草地上玩耍去了。
国母被女儿这一通无由来的夺魂一叫,浑身都不得劲。
她十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交待后话,便头一歪白眼一翻,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老妈子和贴身丫鬟们一起上前,南辕北辙不着边际地就鬼喊鬼叫了起来了。
母唤女归女未闺,儿呼娘亲娘实不亲啊!
国母的丧事在国王的过问下,办得还算体面,只不过与国师喜欢清静的想法就大相庭径了。
例行公事,大概也就这般了。
国母一命呜呼,魂归冥漠魄归泉,与大月国永远地诀别了。
这国师夫人国母的身份可不是随口乱叫的,因为她是大月国国君的亲姐姐,国王打小便失去了母亲,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对姐姐就如同母亲无二。
自然,对国师也就不是一般地待遇了。
如今姐姐魂归九幽之地去了,小侄女就成为了他这个做舅舅的掌中宝了,立即便被接入了皇宫,各种关心一起涌上,把个梦瑶给宠上了天去了。
国王夫人膝下无女,就两斗鸡放雕的小子,老大席梦龙,老二席十虎,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梦龙者,国王梦见龙入王宫所生之人也。
十虎也,生时十虎入京城也。
生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的气象啊!
在皇宫里边,就没有一天会不被这哥俩闹他个鸡飞狗跳的时候。
不过,自从小妹妹进了皇宫,这小哥俩倒是安分了许多。
也许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缘故吧,这哥俩对小梦瑶,那可是一点儿也不比他们老子差多少呢!
哥俩带着各自的王子护卫,东山一日西山一夜地,各种奇珍异宝、奇花异草无不一起都堆向了这个半傻的小妹。
“找到那个老东西,举全国之力!”
国王安抚过自己的姐夫,老哥两声泪俱下。
大月国,大雪天,寒风凛冽地郊外,有人正骑驴欲过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