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鬼领着我往城外去,没有绑我,却叫我搀着他,他出了我家之后,杀气消退,身形佝偻,眼中时不时泛起天真痴呆,一点也不像坏人。尽管我一路高声喧哗,行为浮夸,也没有成功吸引到高人义士的搭救……有几次和捕快擦肩而过,我朝他们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有的一脸不耻,有的还朝我回抛媚眼——真是毫无职业敏感啊这些捕快。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想好了,以后我们总要去客栈吃饭住宿的,如果碰到看起来武功高强的侠客,我就想办法呼救。
大魔鬼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挟持我出了城。我们一路往南,走路,没有马骑。按照他所说,幽叶谷在柳州以南,地处柳州、安州、绥州和昆迁州的交汇处,几州往来必经之地,听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幽”。
“幽叶谷是个门派吗?”我问。
“算是吧。”大魔鬼说。
“你去过吗?”
“去过一次。”
“去一次就拐了个老婆回来,挺厉害呀!”
“我年轻时,丰姿潇洒,气宇轩昂,哪个女子见我不倾慕的。”大魔鬼傲然道。
我打量他一下,用手比了比他头顶,“就你这个身高,应该也轩昂不到哪里去。再说,倒回去二十多年,你也四十好几了。”
大魔鬼“哼”了一声,道:“我能进去幽叶谷就是最好的证明。”
“啥意思?”
“你去了就知道。”
“那“幽叶谷到底是干什么的?耍刀的?弄剑的?用毒的?”就我的听说书经验来讲,一个门派,总有个分类,一堆人聚在一起,还给这个集体命名,总要干点什么?
“唔……好像……不干什么。”大魔鬼认真道。
看来这老头是真的痴呆,什么也问不出来。算了,管他刀山火海,这一趟我也是免不了。走着瞧呗!
我们每天日出而行,日落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遇得到客栈就住一住,打个尖,遇不到客栈就吃点干粮,水果,连烤个野味他都不会,还嫌浪费时间。我终于体会到我爹说的话了,风餐露宿,真没什么好的。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要是下次自己出来闯荡江湖,什么都不带都可以,但一定要带够银票。其实我现在身上有两张20两的银票,但我藏着没拿出来,只把身上一点碎银交给了大魔鬼。这个40两银是我打算寻机逃跑之后路上花的。
好在大魔鬼也没搜我身,他也不太在意旅途质量。所以,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给他的碎银我看还剩一大半。
没日没夜地赶路,行了四天。夜里,我们拣了一棵大树下落脚,我正收拾干柴,准备生火。只见大魔鬼一直遥望东南方,我循着着目光望去,只见远山起伏,延绵如墨,在暗蓝色的天幕下望不到尽天。我问道:“你瞅啥呢?”
大魔鬼依然眼望远山,悠悠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山吗?”
我道:“我大储国地大物博,山川河流无数,我打小连柳州城都没出过,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山。”
大魔鬼道:“这是莽苍山,被皇族视为我国龙脉,从东至西,分割南北。东接瀚海,西至琼真。这条山脉据说藏龙卧凤,有无数奇珍异宝,的但从未有人真正深入过莽苍山深入。我大储国主也好、瀚海王也好,琼真女凰也是,都曾试过派遣军士入山,那些精挑细选的精英战将皆是有去无回,似被这大山吞噬了一般。你说,这到底是神山还是魔山?”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一个山就生出这么多感触,只好道:“神山魔山也不是我说了算,像我这种小老百姓,不去就好了。”
大魔鬼忽然转头看着我道:“你明天早就进山。”
“什么?你刚说了有去无回,你让我去?”我怒而起身,吼道。
大魔鬼仰头望着我道:“幽叶谷就在山里啊,我们到了。”
“那你刚刚干嘛跟我讲那一堆神神叨叨的,有去无回的话,你神经病啊!”我气得翻身躺下,再也不想说话。
但这一夜啊,噩梦连连,梦是又是恶龙追我又是死去的鬼军要吃我……我醒来浑身酸痛,但还庆幸梦是假的。
许多年以后,有个人告诉我,其实人间不见得真,梦境不见得假。梦里的世界是你的元神所行之处……不过,那时的我,眼里的世界早已不同。梦如真,亦欢喜。
第二天清晨,我们走出薄雾缭绕的树林,在官道上行了一段路,到了一路小岔路口,许多人说说笑笑地往那条小岔路走去。大魔鬼忽然站住了,对我说道:“你跟着他们往里走吧。走到头就是了。到了之后,你随便问一个人云梦仙的下落即可,如果她在,你带她出来见我。如果她不在,你就自己出来。两日后我在这里等你。”
“我一个人去?”我惊道:“你不怕我跑了?”
大魔鬼摇摇头:“幽叶谷依莽苍山而建,只能从此进出,如果你要从背后走,就入了莽苍山,如果你愿意从那里跑,那便跑吧!”
你这个老混蛋!我心中暗骂,难怪昨晚先说了一通莽苍山如何恐怖,原来是为今天做铺垫。
“不过,你为什么不与我同去呢?”我还是很好奇。
“我可能……进不去了。”他有些尴尬,似也不想多说,急切道:“快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