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路灯火通明,哨兵林立,再加上一路行来的人还不少,喧哗热闹,令这堑道显得并不是那么漫长。说说笑笑之间便接近了另一端的出口。
出了堑道,我一掀车帘,立即感觉到一股冷风灌进车内。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哇,真冷!”
九泽千花一边从包袱里找披风出来,一边笑道:“因为咱们已经踏入北方地界了。这还只是初秋呢,北方每年刚立冬就要开始下雪了,有时候要到第二年惊蛰才会化尽。”
我缩头回车:“真的?我长这么大,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雪。”
“莽苍山挡住了南下的风雪,所以莽苍以南几乎是不下雪的,对北方人来说,算得上是四季如春。不过,你要是有机会看一看隆冬的白熊城,雪满阡陌,银妆素裹,当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呢。”九泽千花已从包袱里拿出两件白毛披风,递给我一件,自己穿上一件。我正想把披风让给小飞和白象,嘿,没想到这小白象果然是掌门待遇。赤豹早已递进来两件黑色小氅,白象非常自然地给了小飞一件穿上。
其实北方跟南方看起来除了地势宽阔平坦一点,倒也没什么大区别。但九泽说,南北的差异在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我们这样泛泛而观自然是看不出有何不同。
“咱们一会儿到了城里的客栈吃饭,你会发现这里的碗都要比南方大上许多。”九泽笑道。
“我感觉……这里的人也要比我们大上许多。”我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感觉他们身形高大,连女子怕都有七尺高。正所谓七尺女儿……
此时,车已入了城,我爹他们说先寻个地方吃个饭,休息整理一番,以免这样风尘扑扑地去拜会梅庄主,多有失礼。
我们先打听了梅庄所在,然后就在梅庄附近吃饱喝足,各自换了身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将马匹留在客栈嘱咐店家看顾。一行人体体面面地往梅庄去。
梅庄在留马城西郊,我开始还想着怎么一个有名的世家怎么住在城郊。结果一去就震惊了——原来整个西郊就是梅庄!
高大的汉白玉牌楼上书“梅庄”二字,工整端庄,丰厚雍容。接着便是一道宽阔蜿蜒的石道,一个人也没有,两侧栽种着梅花,因为还未开花,衬着这条石道有些孤冷。远远望去,便能看见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重檐歇山,仿佛一座园林宫殿。但……气质又不同,因为是青瓦灰墙,而且一路行来未见一个家奴,又显得十分清冷肃穆。
我以为大户人都是莺莺燕燕家奴成群的。我爹说:“这是世家,可不是土豪乡绅。而且,武林中人都追求的是自由平等,不喜欢奴役成群,就算有几个仆人,要不是世代侍奉,就是有恩情义在,情谊都胜过一般主仆。”
“哦……世家还真是讲究啊。”
约摸半柱香时间,我们行到了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前。我们这堆人中,我爹显然是最适合去交际的,于是,我爹便主动前去敲门。
一个锦衣老妇将门打开一半,看了一眼我爹,又瞄了我们一眼,冷冷道:“你们是何许人?”
我爹拱手笑道:“哦,在下是梅庄主旧识,柳州南威镖局沈太南,还请姐姐传一声。”
我听我爹叫这个老妇姐姐,没忍住,噗呲一下就笑出声来。老妇扫了我一眼,有些不悦,又打量了我们一番才道:“在此等候。”
这世家的仆人果然都是眼高于顶的样子。我爹回头瞪我,显然是责怪我失礼,惹人家不悦。可是,不悦就不悦呗,反正她从头到尾也没悦过啊。
过了一会儿,老妇回来,对我爹道:“我们庄主说不认识你,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我爹情急之下一把按住门,尴尬道:“唉,等一下,可能时间太久了,梅庄主不记得在下了。还请姐姐再去跟他提一提第一神龙。”
老妇本就不待见我们,冷笑道:“哼,我们庄主记性好得很,但总有人想来攀关系,我看各位也是体面人,就别在这里失礼了。”
这下,我有些不悦了,上前道:“你也看出来我们是体面人,有什么必要来攀你们的关系呢?我们大老远来,不过是探望探望故人,一句不认识,面都不见一下就要赶人走。你们梅庄就是这般待客的。”
老妇根本不理我们,冷笑一声,继续使力关门。
此时,白象忽然上前,一挥拂尘,一弹道袍,行了个礼,沉声道:“居士,贫道乃莽南太初观掌门白象,这位沈大侠确实与梅庄主有旧,还请再次通传。”老妇犹疑道:“太初观?你们是玄元真人的弟子?”
“正是。”白象道,黑龙赤豹也点了点头。
老妇道:“好,那请再稍候片刻。”
看看,这小白象每次一起范儿了,真的是非常管用。
这次很快,老妇回来,打开门,笑道:“各位久候了,请随我来。”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们随着她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庭院回廊,池塘假山,草地花圃,确实是精巧华丽,不过,此时我们都不愿四处打量,显得跟乡下的穷亲戚似的。
行到一处水榭时,远远看见一名白衣男子背对着我们,正在喂鱼,老妇领我们走过去,行礼道:“庄主,客人到了。”
那男子回头,但见他细目高鼻,唇上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虽然看起来年近五十,但一身云锦白袍,身形如年轻人般挺拔,毫无老态,气度非凡。
再一看我爹,才四十来岁,正值盛年,却被生活摧残得像个老头,唉,做镖局真的很难啊。
我爹向梅庄主拱手道:“梅大侠,多年不见,风姿依旧啊。”
梅晴空放下手中的鱼食,面色凝重地盯着我爹,一边向他走近。看了我爹半晌,忽然间,一拍我爹肩膀道:“小沈!你是小沈!哈哈哈……原来是小沈啊。唉,老了老了,记性真不行了,你可别介意啊。刘姑娘刚跟我说名字,我一时没想起来,要是看见人啊,我一准儿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