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牛本来是乌鸡国一个普通的农夫。
自从三年前国王加大赋税,建造宫殿,他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本来以前低税少兵,他们家里都存了些余粮。可三年前前头长税,后头就开始征兵。他家里就他一个男丁,为了免除兵役,他只能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兑成铜钱交了上去,本以为只要人还在,好好种几年地,家产又会积蓄回来的。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场几十年不遇的干旱让当年颗粒无收。为了应付那年的赋税,他不得不把农田卖了,成了地主家的佃民。
佃民都还好,但是大旱继续着,国王却还要建造宫殿,地主也养不起他们了。被地主家辞退以后,他无处可去,又成了个流民。
西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东边是龙虎盘踞的无边森林,陈大牛无路可去,无法可想,便流落到这荒凉偏远的白树镇,乞讨为生。
在流亡的过程中,他的妻子母亲都病死了,儿子女儿饿死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他什么都不怕,乞讨不到东西就抢,只要能活命,他什么都不怕,哪怕是杀人放火。
这个镇子原来的居民死了大半,大都是被他这样的流民杀死的,还有一半家里有强壮的男丁,或者和流民狼狈为奸,他们和流民组成了白树镇的新镇民。
那天,几个怪人来的时候,陈大牛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那几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脸上长毛,一个长着猪头,一个细皮嫩肉。他们让白树镇的人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这一个个这么胖肯定不缺吃的,恐惧的是他们的武器,那长棒子和钉耙一看就是精铁做的,精铁在这世道有多贵,流民们简直不敢想象。
那伙人实在太没有警惕性了,他们居然在镇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开始吃东西,那可是白嫩嫩的大圆饼,烤得通黄的大油饼,陈大牛都闻到里面喷香的气味了。可是抢的人太多,他根本挤不进去。
下一刻,让他胆寒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巨大的棒子挥舞而过,只让人看到一个影子,接着就是一片血腥,前面的几个人倒在地上,连呼救声都没发出来,他们自己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大牛眼中有些震惊,震惊的是这样的暴力,这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做到?可是对于人的死亡他却很漠然,流浪的这些年,他看到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从他第一个女儿饿死,他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到他的妻子病死,母亲病死,他最后一个儿子又饿死,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无所谓。
接着,他看着打死人的那个毛脸男人,被细皮嫩肉的男人呵斥站在那里挨骂。他在心里冷笑,这是怎样没经历过风雨的人啊?是怎样生活地幸福的人,对于能保护自己的人,居然这样呵斥辱骂,这样的人家要是在白树镇,早就被流民瓜分干净了。
只有那些家人够狠的原镇民,才能在白树镇上存活下来。
然后,他看到一群所谓‘死者’家属的人,跑出来不停地辱骂这个毛脸男人。陈大牛嗤笑一声,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家属,就算真的有家属,也不是真的哭死去的人,她们更多的,是想跟这几个怪人讨些好处,要些赔偿,没看到几个妇人的手都扯着毛脸男的耳朵要好处了吗?可是这细皮嫩肉的男人就是听不出来似的。
在这个绝望的镇子里,一切的温情都被弱化,被消磨,只有最原始的欲念,活下来的欲念。所有不适应这个欲念的人,都早已灭亡。
陈大牛看着那荒唐的一切,强者被弱者凌辱,他慢慢地笑了,眼中带着泪水。他想起了三年前还是四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乌鸡国还是很和平温柔的一个国家,国王勤政爱国,赋税很低,他也不爱修宫殿,也不爱召集美女,哦,对了,现在整个国家唯一能过得舒服的,就是被选入宫廷的漂亮女人了。
以前的国王,去哪里了呢?
毛脸男人果然被气走了,陈大牛总算感觉有点解气,这才正常嘛。这种吃里扒外的白脸和尚,哪个还要帮他,早点走了才是正理。
可是不一会儿,毛脸男人居然又回来了,陈大牛看出来了,白脸和尚有对付毛脸男的办法,难怪嘛,没有一点本事怎么行走江湖?
说到最后,还是强者打杀弱者的那一套。
他笑了,笑到后面,他笑不出来了。因为被派到外面的猪脸男人回来了,他把一个袋子递给白脸和尚,白脸和尚竖起一个牌子,上道:“施粥!”
陈大牛疯了,他无比感谢当年家有余粮时,曾跟着上私塾的儿子学过几个字,他认出了那两个字,他疯了似地冲了上去。
唐僧舀起一勺粥,让第一个人端着喝完,然后喊:“下一个。”
他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徒弟的一切过错,遗忘也是人类的一种进化技能,和原谅一切的强大。唐僧不否认它们的功绩,并且认为这是非常强大的一种能量。
他只需要继续前行,做自己喜欢且应该做的事。
大多数时候,坚持总是比放弃更难。
这个粥铺非常简陋,唐僧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口大锅,震惊了八戒沙僧的眼睛,小白龙总想研究唐僧是何时把那么一口大锅藏进衣袖的。唐僧把猪八戒带的米面倒出来,喊小白龙往里面吐了口口水,就是一大锅水,喊孙悟空点火,众人合力,煮成了一大锅粥。
然后让沙悟净往锅里吐了口浊气,锅子便冷却下来了,不会烫着食者的喉咙。
这样一锅含满了大家口水的粥,唐僧是绝对不会去碰的,但是看这些百姓们饿得皮包骨的样子,想来他们不会介意。
唐僧舀了几勺,就喊猪八戒来勺,他有些不自在,也舀了几勺,接着是沙悟净、小白龙。
喊孙悟空舀的时候,他冷酷站在一旁,拒绝过来。他要负责粥铺排队的纪律性,算是安保人员,所有插队的人都会被他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