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夺云山碎

  • 咏灵歌
  • 妖巡
  • 5913字
  • 2020-02-14 14:53:05

寒冰化作千万条触手,触手的尽头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的头颅.......这是寒冰狱的愤怒,同归于尽的愤怒......

整个夺云山远远望去如同开在沧海上的一朵冰色彼岸花,超其鬼魅,超其恐怖,寒冰狱裂之时,花千道携玉酒飞去上空,寒冰触手只捕捉到一道白色的影子,影子虚无,触手相撞,片片冰凌坠落,沧海瞬间便被冰封......寒气瞬间回荡在整个天地间,大地七洲满是风雪......夺云山碎,这是众多蠢蠢欲动的力量觉醒的信号……

花千道抱着玉酒飞入了云宫,寒冰触手依寒气凝结源源不断,不依不饶,玉酒所携带的异样力量吸引着寒冰触手飞入云宫,刹那间花千道以花为屏,将盛大而有力的寒冰触手格挡在外,玉酒低着头站在他身后,她的眼底泛着火光......

“打碎为师的云玉,召你师伯们回来!快去!”花千道吃力的吩咐道。

寒冰狱的防御之力是天神设下的,一旦触及便无化解之可能,可云宫里藏着太多重要的东西,他必须死死撑住,等师兄们回来。

花原是缤纷之色,在花千道手中绽放在云宫之外,可是这缤纷在寒冰藤的攻击下变得苍白,他无意回头一看,见玉酒竟然还在这里,他瞬间便急切起来,微微带着怒气:“怎么还不去!”

“师父......”玉酒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来,“你不属于这里......”

“快去通知师伯们!我快要撑不住了!”花千道并未在意她的童稚之语。

“告诉我.......龙心在哪里?”玉酒的鬼魅之声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缓缓抬起头,双目像是燃着幽火......

花千道催动灵息,竭力将寒冰藤抵挡,花瓣渐渐落下,他的力量越来越稀微。玉酒的身后突然升起一道三丈高的红色火影,火影一副恐怖之态,让花千道猝不及防心中一震,顿时,寒冰藤冲破了花千道的防御,千万条寒冰藤瞬间挤碎了云宫,花千道转身欲保护玉酒,谁知玉酒灵活一跃,离开他五步之外,而花千道的胸口被一条寒冰藤刺穿,鲜血瞬间迸溅整个云宫,那是毫无感情毫无轻重的机械力量,染血的寒冰藤头向玉酒张开血盆大口,血顺着獠牙滴在了云海......玉酒抬起小手擦了擦溅在嘴角的血迹,那镇定的样子,让人害怕。

“我说了,你不属于这里,你看,寒冰狱对你比对我都残忍......”玉酒邪笑着,身后的火影更加恐怖,如火红的热油滚动着,燃烧着,不成人形......

“你是谁?”花千道忍着疼艰难问道。

“别再浪费力气了,现在这个场面,显而易见,你就是放走肆灵的罪魁祸首。早死晚死都的死,不如在死前告诉我,龙心在哪,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一个小秘密......”玉酒仰着头看着他,她笑着,却十分的冷漠,血滴入脚下云海,云海开始翻腾,仿佛一张张扭曲的痛苦的挣扎的手。

“龙心......我不知道,我是五仙中地位最卑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玉酒遗憾的摇摇头说:“我本想等你告诉我龙心在哪,我就带你离开这,看来,你不识时务,就只能等那几个人面兽心之徒回来,判你的罪了......”玉酒潇洒转身,只走了两步,花千道便叫住了她:“等等.......”

玉酒笑着转身说道:“怎么,想告诉我了?”

“离开玉酒的身体!”花千道眉目狠戾说道。

“这个小孩,于我没什么价值,可既然在我手里,你若要救,得换......”玉酒双臂抱在胸前不可思议的说:“我就不明白了,你的胸口不疼吗,你没有发现寒冰藤丝毫没有攻击我吗,它们的目标是你,你还看不明白吗?你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吗?”

“后退三步,转动身后玉柱......”花千道几乎疲惫的抬不起手指,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打着冷颤,血一点点的渗入冰藤......就在玉酒转动玉柱的瞬间,花千道竭尽周身之力,胸中灵宫碎裂,所有的灵力倾囊而出,胸口的寒冰藤被震碎,整座夺云山失去了根基,冰山碎,云海跌,如一张虚幻的白色巨幕渐渐融化,海上雪,天上云,共一色......

一道玉石俱焚的力量,毁了云宫,也挤碎了云坛,一抹白色的烟气飘忽几乎不可见游荡在素色天地间,一转眼便没了踪影,花千道重重坠落在已被冰封的海面上,身旁还有他八岁的徒儿,玉酒已经昏厥不省人事......花千道愁眉蹙,身旁的气息骤然动荡,纷纷飘落的白雪与白花骤然停滞,火魇踏着一朵白花傲然立于半空,凌视着花千道和他的徒儿:“操纵息流运灵息于外,普通修行者修得内灵息已经是难得,你能修得外灵息,怪不得,夺云山不容你......你可知外灵息,是什么人才可修得的吗?”花千道猛然起身,飞身而起,白色的丝线穿过朵朵花瓣与白雪,十指骤然紧握,丝线收紧如一牢笼,火魇猝不及防此招数,她欲逃离,只见漫天雷电纵横将她包裹,她欲逃离,一道雷电刺穿了她的身体,冥火骤然散开,仿佛燃起整个天地,花千道手心散出白光丝丝缕缕将火焰牵引,瞬间便化作如豆大小,安息在雷电造就的尺高灯笼之中。他收起灯笼于掌心,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血将膝下的白雪渗红了......他的小徒弟依旧昏迷不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击碎的云坛将去祭祀风神的四位师兄唤回,沧海之上一片狼藉,夺云山被毁,花千道与玉酒重伤,只有四柱玄冰仙索还在屹立着,四位仙人分别落在玄冰仙索之上,在高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看着冰封的雪白的沧海上那一抹红......还有那抹红上屹立的青色,海阔天空,这一笔如此刺眼。

喉咙的冰凉让花千道逐渐模糊的意识又清醒过来,他的白发被虚冷的汗水浸湿,他缓缓转过头去,余光看到了一个藏青色的影子,还有那把冰凉的剑......

只听洪亮有力一语:“罪神花千道放走夺云山重犯,四位仙人如何定判落罪?”

只见一身形修长,身着水墨长袍,气度飘逸的男子从玄冰仙索上轻轻的落在了沧海雪地上,他几乎是没有脚印的。他的白发如绸,银冠束发,额间落着淡灰色的印记,有光时若隐若现,无光时如笔墨疾走,苍劲一笔。

“龙督之职责是保沧海之渊太平无事。至于别处,就不劳龙督费心了。”阴复期微微笑说。

“山主此语倒是伤人了......”林见鲸答道。

“寒冰狱与玄冰仙索相连,你守在海渊,寒冰狱有异动,你感知不到吗?若龙督早点行动,也不至于天下狼藉......”阴复期似是在兴师问罪。

“那花千道现在在我剑下,也算是大功一件......”林见鲸毫不示弱。

“看来,龙督是想要什么东西了......”阴复期笑着,笑的那样不屑。

林见鲸心中愤怒,却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发作:“山主,知道我要什么......”

“呵......龙督忘了吗?山海境窝藏魔统后人,所有山海境的妖都要为这份罪责付出代价,龙督当年信誓旦旦说自己愿包揽所有罪责......夺云山仁慈,只给了你镇守海渊两百年责罚,龙督不感激,还想要讨价还价吗?”阴复期冷冷的说道。

“我说过,我自己承担所有罪责,为什么,还要封锁山海境!”

“龙督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山海境封锁,自然是怕龙督玩忽职守,偷偷跑回家了......”阴复期略带戏谑的口气,让林见鲸胸中怒火燃起,而此时,他更加痛恨的那个人出现了......

“你还敢回来!”林见鲸几乎咬牙切齿。

“呆了百年的地方,一时分心,走错了路,又绕回来了......”肆灵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扫了一眼众神,显然没有把曾经囚禁他人放在眼里。

“花千道......”肆灵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却意味深长的看着阴复期:“一个夺云山微不足道的末徒,也值得威胁夺云山主吗?”

阴复期的淡然的面容逐渐变得阴翳,他知晓肆灵失去灵息却能光明正大前来,定是有备而来:“你不怕死吗!”

“山主是修行者,自然知道,修行者看待生死早已如过眼云烟。况且,你我皆是各卫其道,我不怨你,不恨你,只是想向山主讨要一样东西!”

阴复期与肆灵相隔一步之远,眼神相投却如风雨雷电,针锋相对......

花千道神思恍惚,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余光扫在身旁昏迷不醒的小徒弟身上,只见他开口,只能用微弱的气力与阴复期说道:“师兄......玉酒无辜,师兄,救他。”

阴复期微微低头看着花千道说道:“她无事,现在我问你,肆灵是不是你放走的?”

花千道已经神智不清了,他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倒去,肆灵疾速踢开了横在花千道脖子上的青龙剑,花千道倒地,未得伤及分毫。林见鲸握紧青龙剑的手微微颤抖着,筋骨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震断。

林见鲸恨道:“你不忍他受伤,还不承认,花千道与你勾结,放你出来吗!”

“我乃山海境妖王,我想逃出来,没人拦得住我。你想借刀杀我,还需仔细掂量。”肆灵俨然。阴复期笑道:“我倒要看看,一个没有灵息的人,有什么资格如此狂妄!”

阳光白,沧海覆雪,肆灵巍然而立,嘴角微微笑着,天地风华他一人独占:“我没有灵息,毫无反抗之力,山主为何不杀我?”

阴复期在极力的掩盖自己的心,可越是掩盖就越会露出马脚,哪怕是一丝丝的破绽,都是偌大的缺口。

肆灵上前半步,走近阴复期,他抬起手来,欲触碰阴复期额间的印记,阴复期却倒退一步躲开了。

“我来替山主回答,是因为山主想去的地方,只有我知道,路,该怎么走.......”

阴复期狠狠的看着肆灵,他迅速抬起手掌,掌心寄出一道黑色的斩息,如同气息汇成的偌大的刀,斩息迅速向肆灵斩去,肆灵飞身而起,灵活躲过了斩息,他笑着对阴复期说:“山主的欲望呼之欲出,还有必要死守神明之名吗?”

屹立在玄冰仙索上的三位神明闭着眼睛,宛如一座座雕塑,不问,不闻,不动。

“集灵气而化灵躯,天地成我,我即天地,此乃神明!”阴复期慷慨一语,继续对肆灵出手,他飞身而起,身后散出道道如同巨剑的黑色气息,肆灵一个闪身飞到阴复期身前,黑衣飘荡,宛若天地为布,天地风华为墨绘成此等绝佳之作,道道斩息扑空,刺入沧海,沧海瞬间动荡起,寒冰与雪在斩息的惊动下飞扬,肆灵落地,努力掩藏着疲惫,他笑着对阴复期说:“你体内的灵息早已脱离天地,若天神在,他能一眼看穿你,还有花千道......”

“住口!”阴复期气愤,可越是气愤就越是慌乱,面对肆灵的挑衅,他如一个没有眼睛的黑龙......

肆灵与阴复期纠缠战斗,肆灵一直在躲避阴复期的攻击,很快他的力气就会被消耗殆尽,这些林见鲸都看在眼里,他对肆灵的恨驱使着他,趁人之危......

林见鲸提起青龙剑,从肆灵身后冲了过去,肆灵在阴复期的风暴式的攻击里筋疲力竭,林见鲸的出现,如同雪上加霜......

好在此时,如意出现了.......她冲向肆灵身后,一脚踢向了林见鲸的手腕,林见鲸猝不及防,青龙剑脱离手掌落入沧海,她看见了林见鲸失望而痛苦的眼神,如意顾不得那么多,她一个闪身飞落花千道身边,手狠狠的刺向了他的胸口,抽出时,手心握着一刻红色的灵息,红色的气息团在一起,像是扭曲的霞光,屹立在玄冰仙索上的三位神明顿时睁开了眼睛,水神成安睁开了幽兰似的一双眼睛,他手一指,就在如意脚下卷起一道漩涡,火神德泽以火交织成牢笼,将如意困在其中,木神肃徐徐落下,身后的四条玄冰仙索升起一条条黑色的枝丫,如同交错的血管......

他缓缓伸出手去,黑色的枯枝缠绕在如意身上,将她带离牢笼......

“你干什么!”火神德泽斥责道。

如意浮空在木神肃面前,肃从她紧握的手心夺走了那颗红色的灵息,而后黑色的枯枝越缠越紧,好好一个人,就在肃眼前被捏碎......

他白皙如羊脂的脸上,溅上了几滴血,金色的瞳冷漠非常,如同满地的白雪......

“你的目的是这个吧?”肃举起那颗红色的龙心,与阴复期缠斗的肆灵一时分神,便被阴复期一道斩息打落在地,他重重摔在地上,眉头微皱,竟然一时没有站起身来,肃缓缓向他走近,将龙心交给了他......

“为什么?”阴复期落在肃身边问道。

肃并没有理会阴复期,转而对肆灵道:“你虽为山海境妖王,但你现在毕竟在我天地之间,我以夺云山山主之名封你为天地间的妖王。封地溟洲东寻山。”

听此,林见鲸惊异不已,他没有想到,夺云山主另有其人。

“我,只能是山海境的妖王!”肆灵捂着胸口艰难站起身来说。

“这颗龙心是解开龙渊封印的钥匙,是山海境先妖王之心,你虽为现任山海境妖王,但......”肃缓缓抬手伸向肆灵的胸口,肆灵后退半步,躲开了......

肃冷冷一笑说:“你没有心,按山海境的传统,你是不能做妖王的。”

不远处的林见鲸听的清清楚楚,他宛若万箭穿心,他更加的不明,为什么,兄长会将妖王之位给一个无心之人,都不愿交给自己......现在的肆灵就站在他面前,只要他稍稍催动灵息就能杀了他了,可是现在他的心剜痛坠着,竟然使不出力气......

肃接着说:“先妖王容山以龙妖一族血祭风神,借风神的力量镇压冥界的力量......他宁死也不愿让冥界的力量再现天地间,你的身上有冥界的气息......你回头看看你身后,你身为妖王却是一个逃兵.......你与他隔着血海深仇,你觉得山海境你还能回去吗......”

肆灵抬起头冷冷的笑着,他眉目露着胸有成竹:“山主所言极是......山海境曾窝藏魔统后人,身为妖王却有冥界之息,确实牢狱百年,罪有应得......”肆灵看了一眼肃身后得阴复期,笑着说道:“山海境尚且如此,那身为神道之首的天神座下是否也该如此呢?”

肃的眼神骤然变的复杂:“当然......”

阴复期握紧双拳,看得出他神思紧张,可眼神里却没有露出对肆灵的愤恨。

只见肆灵伸出手来向倒地的花千道一指:“此人身负魔道之息,却成为了天神之徒,那天神是否也有窝藏魔统之后的罪名呢?”

肃走近肆灵道:“你想干什么?”肃言语间透露着威胁,只见肆灵轻声对肃道:“山主可是刚刚将龙心交给我,我身负一缕冥界的气息,你不怕,我就是那冥神派来的吗?而且刚刚山主已封我为妖王了啊......你若真的动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丢了天神的颜面......山主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山主虽是天神首徒手揽大权,但毕竟不是天神......”

“你想怎么样?”肃轻声道。

只见肆灵一笑,高声道:“山主英明,一切都是魔道之徒暗中作祟,坏了天神威名,扰乱了山海境,山主愿以一己之力解开夺云山与山海境百年的,误会。”

肃握紧双拳愤恨不已,却不得不笑脸相回:“既然如此,便处决了花千道,以慰藉夺云山与山海境界百年之失......”

“既然山主大义,所有的责罚便都是无稽之谈,林见鲸自此便是自由之身,山海境也是自由之境,夺云山对山海境所有的控制都要悉数收回......”

肃笑着说:“自然是。只是,你,已是天地间的妖王,便不能走了......”他的眼中透着阴狠。

“山主深明大义,百年僵局一朝化解,我自然不能拒绝山主的美意了。”

阴复期舒了一口气,只见肆灵转过身走向林见鲸,他的背影如此凄凉。

肆灵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变得肃穆,他走近林见鲸,将龙心交给了他:“这是你兄长之心,你同他一同回山海境。”

林见鲸目光复杂的看着肆灵道:“你不光当了逃兵,也做了叛徒。”

“我本就不是山海境中的妖。”肆灵说完转身走向肃。

肆灵每一步都走的沉重,他知道,肃不会放过自己,果然,真的炼狱开始了......

“跪下,向天地跪拜。”肃冷面似铁。

肆灵垂着眼睛,不看任何人,他乖乖跪拜天地,待直起身时,肃握紧了他的下巴,将一颗绿色的药丸塞到他的嘴里,肆灵跪倒在地,不住的咳嗽,竟然咳出血来......

沧海之上,竟然安静起来,连一丝风都没有。

林见鲸又恨又疼,不忍见之,转身投入沧海。

众神站在肃身后,四双眼睛看着肆灵艰难的站起身来,只见肆灵笑着说:“多谢山主赐药,压制我体内的冥界气息......”

肃笑着回答道:“岂会只有压制,以后你的灵息再也结不成了。”

“有众神庇佑,加上居于东寻山圣地,有无灵息又有什么关系呢......”

肃收起藏刀之笑,他转身与众神一同消失在苍白的天地之间,他们带走了玉酒,却没有带走花千道。此时。冰雪之上,肆灵卸去所有的戒备,失去力气倒在地上,沧海之上的冰层骤然碎裂,他与花千道沉入沧海,冰冷的海水席卷着两个孤独的人,冷不是冷,孤不是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