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元和七年,我的二姐被封为皇后,我们江家一下子镀了一层金,家里的人个个升官加爵。

彼时我才十二岁,整天缠着祖父。祖父是个有趣的老头,不爱其他老头爱玩的。他爱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所以我最爱跟着他。

母亲总是偷偷地告诫我,女娃娃应该安静端庄,可我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加之姐姐已经为家族做了很大的贡献,我这个幺儿没心没肺快乐长大就好了。

家中有一位哥哥和四位姐姐,二姐和哥哥乃是与我一母同胞。

二姐没进宫的时候,下人们喊二姐大小姐,喊五哥大少爷。母亲说这是因为我们是嫡子嫡女,就该比大姐三姐四姐尊贵些。我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几位姐姐待我都是极好的,我便按年龄叫了。

反倒是五哥,天天捉弄我,还总是让祖父不要带我一起,我可真真讨厌他。

那日我又晚起了,即便是匆匆洗漱也赶不上堂课。

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我的脑袋,“罢了罢了,卿卿替我去趟宫里吧,给你姐姐送些桂花糕。”

母亲的桂花糕是京城最好吃的桂花糕,二姐前些日子递了折子出来,说好久没尝到味了,嘴馋。

我拎着食盒上了马车,桂花糕的香气一阵又一阵地钻进我的鼻子里,吃一块阿姐应该不会发现吧!

我打开盖子,轻手捏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花香四溢,酥松软糯。

赶紧盖住食盒,怕贪吃虫跑出来,那样阿姐就没的吃了。

被宫人引进椒房殿,阿姐正在院里品茶。

我许久没见到阿姐了,飞奔过去找她。

许是“阿姐”二字唤地太大声了,引来了一旁宫人的驻足。

阿姐笑逐言开地接过我手中的食盒,又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的脑袋。

“我的卿卿哟,长高了不少!”

我在阿姐那待了半个时辰,宫门快下钥了我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正起身,一抹明黄就冲进眼里。我正准备我抬头仔细看看,阿姐立刻就拽着我行了礼。

“皇上万福。”

我听见阿姐唤那人皇上,发懵的脑子也清醒过来,我低着头盯着脚上的绣花鞋不敢抬头。

“皇后起吧。”皇上的声音很清冷,在这入秋的季节里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这是?”

“回皇上,这是臣妾的小妹,今天特意来为臣妾送母亲做的糕点。”

我仍然低着头,手指紧张地交叉转动。

“就是江朗最疼爱的妹妹江卿?”

江郎是我五哥的名字,可我也未曾听说五哥与皇上熟识呀。

阿姐没回答,应该是点了点头。

皇上让我抬头,我慢慢抬起来,眼睛却也不敢乱瞟,母亲说过,天子是不能被侵犯的。

“看着朕。”这还真是个无礼的要求,你可别被我侵犯到才好。

我看着他的脸,他也在打量着我。他生的是极好看的,可比五哥还差点,唔,他的鼻子没有五哥的挺。

“爱妃的妹妹果然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啊,虽说还没长开,但美已经初见端倪。”

“皇上谬赞,江卿才十二岁,还是个顽皮性子,以后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阿姐说完,皇上没再说话了。

迷迷糊糊送走皇上,阿姐让她身边的玉屏赶紧把我送出宫,临走时还嘱咐我下次不要再进宫了。

不许我多问,又让我把这句话转告给母亲。

母亲听到之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卿卿以后不要再进宫了。”

我点点头,宫里的繁琐我也着实不喜欢。

元和十年,阿姐病得更严重了。但是母亲也不能频繁进宫,只能通过宫人传来消息。

这一年正赶上我及笄,家里两边忙。尤其是母亲,听阿爹说母亲经常在半夜偷偷抹眼泪。

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三年前阿姐不让我进宫,我便三年都未曾见到过她。

每次都只能从母亲的嘴里知道阿姐怎么样,“缈缈又瘦了,太瘦了。”

“太医说是心病,医不好了。”

八月,宫里传来消息,阿姐病逝了。

全国哀悼国母,家里的气氛更沉重了。母亲昏过去了好几次,阿爹把自己锁在书房不愿出来。几位姐姐也从夫家赶回来处理后事,五哥从边疆传来家书,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我待在祖父的房间里,和祖父两个人相顾无言,坐了好久好久。

祖父从书架里层摸出一只残破的风筝,颤巍巍的抚摸着。

“缈缈,祖父的好缈缈怎么就走了呢……”

那是阿姐小时候最喜欢的风筝。

十月,我及笄的日子。

母亲忙前忙后地为我准备好一切,我却没有心思。

相比三年前的我,长开了,身体抽条了,长得比母亲比阿姐还要高些。

可这一切阿姐却看不到了。

我夜夜梦见阿姐唤我“卿卿”,每次惊醒枕头都是湿的。

及笄结束后,母亲又准备我的婚事。几个姐姐都是自己寻的夫家,独独阿姐是被安排的。

比庶女尊贵,自然牺牲的也多。

阿姐走后,我家的地位却没有变,这可能是帝王对我们家的宽慰。

十二月,白雪纷飞,这是阿姐离开后的第一场雪。

胖胖的内务府公公带着一封诏书就来了,全家人不知所措地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国不可一日无母,念江卿与先后姐妹情深,封江卿为继后,三日后送入宫中,钦此。”

一封诏书打的全家人措手不及,我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但那个晚上母亲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宫里来的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天下百姓都说江家出息,两个女儿都是皇后,可只有我看到了阿爹母亲泛红的眼眶。

五哥在阿姐离开的时候没赶回来,我出嫁了,他依然没赶回来。可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他了。

我扫了一眼这个生我养我的宅子,钻进了轿子。

轿子很大,但是八个人一起抬,晃晃悠悠的。

我坐在里面不是很舒坦,但索性的是没多久就到了。

我被一群突然涌进来的人拉着打扮,脑袋还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