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云烟阁话

秦王政元年,晋阳反,将军蒙骜击定之。而此时的嬴政,正在云烟阁上,与其张子圣谈话。

云烟阁是咸阳宫城外的一座宫殿楼阁,只是秦国咸阳宫殿群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因其气凝雾笼,山水凝脂,是以得名。

此时秦王嬴政禀退左右,锐士远远护卫左右,只见他道:“师父!你明知那逆贼如此,又为何要放任于他!”

张子圣看向远处烟雾,道:“大王勿恼,何来逆贼?”

嬴政平静道:“他扶我父王入秦归宗,是有功德,可其官拜相邦封文信侯,食河南郡洛邑十万户,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们秦国,赢氏没有亏待于他!”

张子圣微笑道:“然也,可若无他,大王又如何得王加冕?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成蛟。”

说起这个,张子圣想到,秦国的姓氏很有点新奇特殊,与当今列国都大部相同,赢姓,本是商朝旧部死忠,为西周所不喜所厌。

是以,多不受周天子的待见,是待罪之身,所以周天子剥其姓,只留其名,而原本的赢姓族人,却是一直想要摆脱这种状态。

所以,造父驾车有功,被周天子封于赵城,是其赢姓赵氏,然赢姓被周天子所剥,他们自己本身也厌恶这个带来灾难的姓,是以以封地氏为姓,后人追本溯源,才称其为赢姓赵氏,但其自身改赵姓,也就是如今赵国的祖先。

但秦国大不相同,也与绝大多数的封地诸侯,都不相同,之前说道,秦赵是亲兄弟两脉,父亲为一,最上面是一体,其下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个祖先。

因为赢姓的原因,是以落得跟后来的赵氏同样的境地,是以,不得不屈身投靠赵氏,是以后来的很多史官,因为这段不得已而为之的历史,称其赢氏为赢姓赵氏。

原因有几种,一多半是因为不了解那段冷门生僻的历史秘辛,一知半解、道听途说之下,以为秦赵一脉,是以这次称其为赢姓赵氏。

而另一种多半是别有用心,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诋毁秦国的正统合理性,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会为此想尽一切办法,从而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而诋毁否定秦国的姓氏血脉,和宗族的来龙去脉,自然也是在他们的目的之中了。

是以也毁称其为赢姓赵氏。

第三种则是后来者中的后来者了,他们对于久远历史中的秦国,并无恶意,然秦之后的历史被那些扭曲污蔑者们,肆意涂抹的面目全非。

作为最后的来者,他们很难擦清污浊,看见真相,是以一传十、十传百之下,谬论反成正理,三人成虎,可见一般。

秦国先祖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于秦地,赐其恢复祖先赢姓,是以非子这一脉乃是赢姓秦氏,只不过秦人以周天子赐予的,过去被丢掉的古老姓氏为姓。

张子圣想了这些,却也只是云烟一瞬。

嬴政听张子圣的言语,回道:“寡人宁可不做这秦王!”

“不过是个傀儡罢了,那逆贼势重,朝中重臣多半都是由他一手提拔,他还欲效四公子,招贤纳士,广开言路,著书立说。”

“号吕氏春秋,布于XY市门,悬千金于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此其心可诛矣!”

“倘若人人都要做那孟尝君,那寡人还做什么?!”

张子圣微笑回道:“大王又何必如此气愤呢?”

“我曾听一枭雄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嬴政听闻,眼中大放光彩,问道:“此人是谁?”

张子圣似笑非笑道:“此人姓曹名孟德矣。”

嬴政看向远处云烟道:“好一个曹孟德,好一个枭雄,为何当今世间却不曾听闻如此英雄?”

嬴政笑道:“不过不论如何,可以为师矣,嬴政受教了。”

张子圣道:“雏鹰终将折翼飞渊,潜龙终将逆鳞碎海,事世无常,兴衰强弱岂由人定?命途虽多舛,然人运亦变也。况祖龙乎?”

嬴政回道:“师尊为何总呼我为祖龙?政儿不明白。”

张子圣微笑道:“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说,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嬴政点点头,不再言语。

张子圣道:“何为王,三横一竖者为王,三横者何耶?无它,天地人尔。”

“王者何?贯天穿地合人尔。”

昭襄先王年幼登基,当是时,王威不显,秦德不烈,昭王同样感到苦恼厌恶,甚至一度自暴自弃,丞相樗里疾训道:“人世无常,人情冷暖,奔忙一生,碌碌无为,然无奈悲苦之一生,若能遇见斗沙之美好,已足矣。”

“王族的血是冷的,说的话是假的,做的事不可渎,言之辱也。”

“切莫悲悯自己,要放眼于天下,大爱乃爱天下,大仁则必舍小义,王者之心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

“王者之仁义与普通子民之仁义大不相同,与逝者之哀伤澎湃也绝非一物,所谓王者,民心安稳,社稷昌盛,才乃苍生之幸,国家之幸,天地间,真英雄也。”

“赢疾丞相说完这话,便病死征途。只留下这些话,图令人唏嘘啊。”张子圣感叹道。

嬴政听闻,回道:“师尊曾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政儿初听却还似懂非懂,如今继位以来,听师尊教诲,方才触其三味,令人叹息不已。”

说着,他抓着张子圣的手说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忽然而已,天道茫茫,人道渺渺,论其世间知己何已?遍四海穷碧落难寻矣!”

“愿执师手,共创伟业,不愿在复昭襄先王之事,师尊曾言,尽信书不如无书,嬴政亦如此,愿予半壁江山许之,皇天后土,众生为鉴,神魔妖鬼共听之!”

张子圣一惊,喝道:“放肆!勿语戏言!王威何在?!”

嬴政此时却是放手离去,一甩袖,不容拒绝道:“寡人心意已决,勿须多言!”

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张子圣甚至苦涩无奈,只觉是小孩脾气,太过于意气有事。

不过他又觉得甚是欣慰,因为何为王者?立规竖矩,凡事特立独行,乾纲独断,凡事唯唯诺诺,循规蹈矩,如何为王?

摇了摇了头,摒弃了这些杂念,便就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了,一时之间,云烟阁中,云山雾笼。